十六年前。
雨夜,育才院外。
“喂!站住。”
院门外,站岗的警卫将来人拦下。
“腰牌?”
“军爷请。”
年轻女性从宽大的衣袖里摸出一块木牌,递到哨兵手里。
“家属?探视时间已经过了。”
警卫扫了一眼,就将木牌丢了回去。
“劳烦军爷,通融一下,我家娃儿才刚满月,晚上没人哄就一直哭……”
“明天再来吧。”
“拜托您喽,高抬贵手……”
年轻的母亲靠近警卫,摸出一张钞票,塞进哨兵掌心。
“嗯——”
警卫低头看了一眼,用手指搓搓纸钞,朝着身后的大门歪了歪头。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
年轻母亲打着纸伞,拎着袋子走入院门。
育才院是一栋高大的新式建筑,玻璃大门后头藏着宽敞的大厅,身着白袍的医护人员行色匆匆。今天下雨,家属们来得少走得早,大厅里空空荡荡。
“张嫂今天不舒服,我是来代班的。”
年轻母亲将另一块木牌递进值班室的窗口。
“更衣室在那边。”
值班护士看也不看,随手把木牌挂在墙上。
谢过护士,年轻母亲穿过走廊,进入更衣室。
四下无人,她找到张嫂的衣柜,换上一身白袍,戴上口罩和头巾。
更衣室角落里有一辆两层推车,用来装医疗器械。年轻母亲找来一块白布罩在其上,推着推车离开更衣室,走向育婴室。
与普通的医院不甚相同,育才院里的育婴室不用玻璃箱,而是用巨大的球状容器保育婴儿。这些球状容器悬在半空中,顶部与粗壮的枝条相连接,每根枝条都通向房间中央的树干。
这是一棵年代久远的古树,早在这座建筑、这群人之前许多年就已存在于此,没人知道它有多大岁数,甚至整座育才院就是围绕着它修建的。
无数的婴儿如果实一般挂在枝头,球状容器闪烁着微光。每只容器的光芒都不甚相同,从颜色到亮度都有差别,有的特别明亮,有的则黯淡无光,有的五彩斑斓,有的只有淡淡的白光。
年轻母亲推着小车,走到一只容器旁边。
这只容器何止是黯淡无光,简直就是毫无光亮,一片漆黑。在周围各种色彩的照耀下,只有它宛如黑洞,映照不出一点光华。
“燕儿……我的燕儿……”
颤抖的手掌抚在容器表面,年轻母亲感受着容器里传来的脉搏,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踮起脚尖,抓住枝条,用力一扯。
咔嚓——
容器从枝头被她扯下。
望着容器里女儿安稳的睡颜,年轻母亲终于露出了微笑。
“燕儿……妈妈来了……已经没事了,再也不会有人来伤害你了……”
母亲掀起推车上的白布,把容器装进推车下层,快步离开。
走到一半,走廊里的应急灯亮起红光,警报声响彻四方。
“警报,警报,这不是演习,育婴室婴儿丢失,全设施进入一级封锁,所有工作人员向岗位报到。警报,警报,这不是演习,育婴室婴儿丢失……”
身穿白袍的医护人员和黑衣黑甲的警卫跑过走廊,与年轻母亲擦肩而过。
母亲走到门边,用张嫂的工作证扫过门锁。
嘀嘀——
门锁亮起红灯。
“一级封锁……”
年轻母亲叹了口气。
她举起手掌,一掌拍在门锁上。
轰——!
这一掌势大力沉,更有银色气流环绕在手臂之外。
压缩到极致的空气,将整扇铁门轰得向外凸出,肉眼可见的气流扫过半条走廊。
砰!
母亲抬起脚,摇摇欲坠的铁门被一脚踹飞。
她推着车来到铁丝网围栏旁。
只要逃出这里,穿过围栏外的树林,骑上早已备好的马匹,她就能带着女儿远走高飞,永远逃离这片地狱。
这片铁丝网有个缺口,是张嫂用休息时间一点点剪开的。
就在母亲走到缺口旁边,准备把容器抱出来时——
“安保缺口!这边有一扇门被破开了!分散搜索!”
几名警卫出现在母亲身后。
“喂!你!有没有看到入侵者,带着一只容器?”
“没、没有……”
母亲只觉得心脏砰砰狂跳。她强忍住颤抖,转过身来。
“没有……”
走过来的警卫一共有三名。为首的盯着母亲,似乎在思考她为何出现在这里。
“工作证呢?”
“今天张嫂请假,我是来临时代班的,烧一些衣服。”
母亲身旁有一座焚化炉,专门焚烧用过的医疗用品,主要是一次性衣物。
“要是看到什么异常……”
警卫手里拿着工作证,眼神却从母亲身后的铁丝网上扫过。
“立刻向警卫处汇报,明白吗?”
警卫伸出手,递回证件。
“明白……”
母亲也伸出手,准备接下证件。
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证件的一瞬间——
唰!
刀光闪过。
母亲将头微微一偏,一缕发丝为刀风所断。
证件被斩作两截,从空中跌落。
“不许动——”
站在两旁的警卫同时拔刀,两道刀光合作一处,一刀直取她的项上人头,一刀将证件拦腰斩断。
母亲堪堪闪过这突然的一击。她足尖轻点,向后半步,将手伸向虚空。
银光亮起。
无数银色的亮线在空中汇聚,化作一块深黑的裂隙。
裂隙中央,半截刀柄悄然探出。
母亲抓住刀柄,将整把刀从阵中抽出。
炫目的银光,自刀身亮起,将夜空一分为二。
刀刃划过。
仅此一刀,她面前的警卫就身首异处。
“唔!”
另外两名警卫还没反应过来,第二、第三刀就已经袭来。
咔哒……
断成两截的证件,跌落在草丛里。
与此同时,三名警卫的尸体也应声倒下。
“可恶……你是什么人……”
一名警卫尚未咽气,挣扎着支起身体,手里亮起一团火焰。
铮——
银白色刀锋抵在警卫的咽喉上。
“我只是一个母亲而已。”
咔嚓——!
刀刃划过,只不过落点并非喉咙,而是手掌。
“啊啊啊啊啊——”
失去一只手的警卫惨叫起来。
母亲举起长刀,弯曲手臂,用肘弯擦去刀刃上的血迹,离开此地。
在她身后,探照灯点亮夜幕,警报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