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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开始前一天。

从所住的公寓步行二十五分钟,映入眼帘的是在日光下外壁闪耀着白色光辉的高大建筑物群,不远处这所位于市科教新区的公立大学,正是徐沢所就读的学校。

新学期伊始,街道上穿着各色校服的学生也多了起来。穿着质感廉价的运动服式校服的男生集团人手一台游戏机,相互传递着各种专业的游戏术语从徐沢身旁经过;另一边在校服的改造上花了一番功夫的几个女生则是围绕着中间那个女孩子手里的时尚杂志,讨论着甜品一类的话题。最近的高中生还真是朝气蓬勃。

来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有几个穿着深蓝色英式制服的小学生结伴同行,那是附近一所私立学校的学生。

虽然担心这么小的孩子没大人陪着是否会出问题,但看他们在绿灯亮起时先等待三秒,认真地往左往右确认了一番后,才一起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的样子,说不定过马路规则把握得比徐沢还要标准,所以反倒是徐沢学着他们的样子,注意着往来的车流穿过人行横道。

不一会,徐沢来到了大学的正门前。

距高中毕业已经完完整整过去了一年有余,自己已经是升入大二的大学生的事实总让人感到无比虚幻,不仅这样,即便已经来过无数次,但每当看到大门上用苍劲雄浑的笔迹书写的校名时,身体也还是会不自觉变得紧张起来。

校门口前比想象中热闹,周围有不少未曾见过的面孔,有一些应该是和徐沢同级,或是徐沢的前辈,但从大部分人身上散发出还没遭到大学生活蹂躏的天真气息看来,新入学的大一生还是占据多数。

徐沢从他们之间穿行而过,而就在顺着大门的旁道进到校园里不久以后——

「这啥情况……」

在人群之中,有一处气氛明显比起周围热闹不少。

倒不如说,那里已经成为了气氛漩涡的中心,正把路人的注意力不断吸引过去。

仔细一听,似乎还在起哄着什么。

出于好奇,徐沢也凑了过去,但在途中,左侧的肩膀传来了被人触碰的感觉。

往左看去,那个方向上空无一人。

「还以为有人呢,原来只是灵异事件啊,吓死我了。」

像是刻意要让对方听见一般,徐沢这么自言自语了一句,继续前进。

「哟!」

这次是右侧的肩膀,只不过伴随着招呼声一同到来的不是单纯的触碰,而是足以让人身形失稳的重重拍击。

「好痛——」

「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徐沢先生吗?」

身旁传来略带有不满的嗓音。

「还没开学就到学校来了有何贵干啊?」

徐沢忍受着肩膀的痛感愤愤回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身边的女生轻推鼻子上大大的无框眼镜,在和徐沢对上目光的一瞬,嘴角扬起了人畜无害的温和微笑。

她的名字是林柚婷,是和徐沢读不同系的同级生,有着一头天然卷长发和微垂眼角的她,尽管浑身上下充满了文弱少女的气息,但在徐沢所就读的这座大学内,她其实是人尽皆知而又无人敢惹的狠角。

拍徐沢肩膀的力度跟即便穿了宽松T恤也掩盖不住的傲人胸部都可以证实这一点。

咔擦——

突然传来了违和的镜头声。

「徐沢先生居然色眯眯地盯着人家的胸部看呢,这件事不当作情报卖出去可不行。」

柚婷大方地向徐沢展示出自己刚刚利用手机自拍镜头拍下的照片,画面里徐沢的视线正好落在柚婷胸前。与此同时,她本人也刻意用一只手护住胸口装出害羞的模样。

但说实话,这压根就没办法挡住的样子反倒更让人在意了。

「再来一张,茄子~」

咔擦——

「喂!!」

下意识想要从柚婷手中夺过手机,结果被轻松地躲过了。

「情报要卖给谁好呢……要不在学校论坛上面公布好了……对了!干脆给灰子吧,如果她知道你盯着我的胸部看的话……」

摆出一副认真纠结着的小表情嘟哝了一阵后,柚婷突然止住嘴,只给徐沢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就是林柚婷小姐无人敢惹的原因。

对自己或他人需要的情报进行收集并加以利用,林柚婷小姐就宛如各类RPG游戏里出现的情报贩子型角色一般,将这项技能发挥到了极致。

像刚刚这种神不知鬼不觉拍下照片的行为,其实只是她众多情报收集手段里尤为普通的一种。

利用着各种各样手段,柚婷总是能在第一时间获取到某件事或者某个人的最新消息,深挖出其背后一般人所不知道的情报,然后再将这些情报储存起来或兜售给别人,在徐沢所就读的大学周边,甚至曾经传出过其实她就是「机器(The Machine)」的化身这种消息。

虽然徐沢不知道那到底指的是什么。

「对于徐沢先生您被我抓住了把柄这一点,我也感到非常遗憾,不过,现在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

刻意用上敬语的情报贩子小姐明明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但却只让人感觉非常欠揍。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您能这么上道真是太好了!」

她兴致冲冲地掰起手指,从一两根手指到五指并立,再到最后把手机放回包里两只手都用上……

「唔……」

她又一副为难的样子皱起了眉。

「还没想好要怎么坑我吗?」

「诶哟这位客人,瞧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啊!这样吧!」

她将两只手摊开举到徐沢面前:

「原本需要十瓶果汁的情报消除费,现在居然……只需要十五瓶了呢!」

「这不是变多了吗?!」

「再打个对折往吉利的数字取个整,八瓶就好啦!」

用一整只左手加上右手的三根手指比划了起来。

柚婷小姐判断情报价值以及委托报酬的标准一直都只有一样——果汁,而且还指定了某个品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执着于这款果汁,但徐沢从柚婷高中的同学那里听到,这套酬劳机制好像早在她高中之前就已经形成了。

真是个怪人……

徐沢这么在内心感叹的时候,柚婷还是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紧紧盯着这边。

「这可是限时促销哦,说不定三秒之后就会结束了。」

「……我知道了。」

徐沢败下阵来。

「提供赊账服务哦,改天我会上门收款的。」

「真贴心啊。」

「谢谢夸奖。」

柚婷小姐就这么无视了徐沢话里的揶揄,以平和的笑脸按下了删除键。

「云备份的数据会在收到欠款之后正式删除的。」

她本人也说过对情报贩子来说信誉是非常重要的环节,所以在自己的照片是否会被删除这一点上,徐沢对可以相信对方这一点还是有把握的……大概吧。

「说起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今天跑来学校干嘛?」

「去图书馆还书,然后再借一次。」

徐沢从双肩包里拿出了一本略显陈旧的线订读物。

封面上印刷着《论演技》这样平白直抒的书名,作者是国外一位徐沢不仅没有听过,在网络上也鲜能查询到相关资料的没名气作家。不过不知为何,自家妹妹似乎很中意这本书,每当借书期限将至,都会让徐沢去大学的图书馆归还后再重新借入,今天正好就是归还日期。

顺便一提,自家妹妹近期正好就在捣鼓演剧这一类的事情。

「那再加一本你也不会介意的吧?」

「啪——」地一声,徐沢的手中多出了一本厚重的历史类读物。

「幼儿园老师没教过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吗?」

「以后我当了幼儿园老师会考虑教他们的。」

小孩子会下意识模仿身边大人的举止,想象了一下整个班的小孩都和林柚婷一样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平和笑容的画面,徐沢不禁心里发颤。

——要是这家伙当了幼儿园老师那肯定是天灾等级的。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还有,其实……」

柚婷突然压低了声音,把手放在嘴边比出说悄悄话的手势。

「这书不是我借的。」

「那是谁借的啊?」

「嗯……谁知道呢?」

她将手指抵在脸颊旁边,眯起眼睛露出比刚刚更加灿烂的笑脸。

这句「谁知道呢」是情报贩子小姐的招牌台词,每当她想要捉弄人或是敷衍某些事,抑或是暧昧地传达某些信息的时候,这句话就会从她嘴里溜出来。

「算了……反正也顺路。」

沉默在两人之间笼罩了一阵,在重重地叹了口气以后,徐沢回答。

「那可真是多谢了。」

「不——用——谢——」

总之模仿向老师学习礼貌知识的幼稚园小孩做出了回应。

「然后,还有一个比较遗憾的消息呢。」

「什么?」

「其实徐沢你的情报根本就没人会想买的。」

下意识想要把手里的书砸过去,但情报贩子小姐已经趁机拉开了距离。

好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