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已经走到了尽头,眼前的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在前面的空地上簇拥而立着一群人影。

“格雷队长!”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人群中那个高大的身影,无疑正是格雷队长。他的双手大剑横亘在胸前,警惕地四下观察。其他的战友也都纷纷紧握着武器,紧张地戒备着什么。他们背靠着背,紧紧围成了一个圆圈,相互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最信任的同伴。

“格雷队长!”我们四人高呼着跑过去想要和大家汇合。格雷队长也注意到了我们的存在,他焦急地冲着这边怒吼:“别过来!——快趴下!——”

我听到格雷队长的命令楞了一下,身体已经条件发射一样自己动了起来,弯下腰压低了高度。可惜身边的三名同伴就没有这般幸运。他们转瞬间已经一头栽倒在地。十字形状的奇怪飞镖深深地嵌入了脖子里,割断了喉管,鲜血喷射了一地。这几名不幸的战友,已经瞳孔放大眼球上翻,嘴里吐着白沫,身体不住地抽搐,恐怕不行了。

我吓得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所措。还好刚才冲过来时跑的很快,已经接近了佣兵队构筑的防线。格雷队长一个大步跨到我的身前,抓着领口连拖带拽地把我扯回到阵中,继续举起大剑戒备着。

我这才稍微缓过劲来,仔细瞧了瞧周围。格雷队长之前带来的第一小队、第二小队和第三小队,足有近五十人,如今已经仅剩不到十人。大家的脸上都挂满了疲惫,身上遍布污血伤痕累累。格雷队长的盔甲更是已经被鲜血染红,他的左臂无力地耷拉着,一直仅仅在用右手持握着双手大剑。

附近横七竖八躺卧着许许多多的的尸体。有的是曾经有说有笑生龙活虎的同伴,有的是一身漆黑奇装异服的陌生人。看来之前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殊死相搏的惨烈战斗。

“小心点,是达扬佣兵队的忍者,他们很不好对付!”格雷队长低声向我解释道。他不住地咳嗽,连续高度紧张的战斗已经体力不支。

我好奇地捡起地上散落着的奇怪飞镖。刚才的三人,还有其他的同伴,很多都是被它所伤,现在仍结结实实地插在尸体上。

这是从没见过的玩意,与偶尔见到刺客使用的飞镖有几分相似。仅有手掌一般大小的十字形铁片,中间钻孔,四个凸出的尖角前端弯曲,磨出锋利无比的刀刃。

“别乱碰!上面有毒!”格雷队长又捂着嘴猛烈咳嗽了几声,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皱了皱眉,然后紧紧攥住了拳头,“这是那些忍者擅长的暗器,好像叫手里剑吧,小心防备!”

我慌忙丢下手里剑,使劲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啊,对了!”我从包里掏出信号弹,放在地上点燃了引信,一股黄色的浓烟随即窜上了半空。“如果还有同伴幸存的话,他们很快就会赶来吧。如果还有人幸存的话……”

紧接着我也拔出腰间的长剑,加入了阵中参与防御。期待已久第一次正式战斗即将开始。此时,却丝毫没有兴奋与喜悦。

我握着剑的双手正在不住地颤抖。

“当心!他们来了!”格雷队长低沉雄厚的嗓音振奋了大家的精神。队员们纷纷绷紧了神经,紧握着剑,警惕着即将到来的袭击。

格雷队长的话音刚落,疾风骤雨一般的手里剑穿透浓密烟雾,一阵齐射扑面而来。

格雷队长率先单手举起大剑,像盾牌一样立起挡在面前,密集的手里剑击打在大剑上,发出金属划过的刺耳声音。其他队友也拼命挥舞着手中的剑,将逼近面前的手里剑一一斩落。

我也举着剑飞快的左右挥砍,膝盖弯曲半蹲着压低重心,低头缩着脖子,将颈部、关节等脆弱部位保护起来。多亏了父亲留下的这一身还算结实的盔甲,命中在躯体和四肢上的手里剑,并没有足够穿透的杀伤力。

可是,其他几名装备较差的同伴就没有这样的防御力了。被手里剑准确的击中,鲜血如注。刀刃的上的剧毒也很快感染遍全身,中毒者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渐渐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倒下,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已经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过上阵拼杀的场景,但只有身临其境才能切身体会到这份残酷。这……就是真正的战场吗?

手里剑的齐射似乎停止了。我喘了口气,伸手想要拉刚才倒下的同伴起来。“也许还有救吧?”我这样想着。我不愿意放弃,我不想再看到同伴在自己的眼前死去。

“别大意,还没结束!”旁边的队友善意地提醒道。这是第一小队的队长雷加什,佣兵队中实力仅次于格雷队长的勇猛战士。

话音未落,一团黑影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了眼前。还未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面孔,两道寒光瞬间刺来。“咣当——”雷加什挥剑招架住了刺击,火星四溅。黑影并未恋战,一个后空翻,再次消失在烟雾之中。

“达扬和他的忍者部下,可不仅仅是只会偷偷摸摸地丢丢飞镖的老鼠。”雷加什头也没回,仍然时刻警戒着前方,“远程佯攻,近身格斗,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不然我们也不会一直被逼迫到现在这种地步。”

与此同时,周围的同伴也纷纷遭受了这样的袭击。不时有躲闪不及者,被刺瞎了眼睛,捅穿了肚子,割断了手脚。

“他们的暗器应该用完了,接下来将是近身格斗的白刃战。一个个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小伙子们!”格雷队长低吼着下达命令,似乎已经看破了敌人的伎俩。他的左臂依然无力地耷拉着,身上又多了好几道新鲜的伤口,但是格雷队长根本无暇顾及。

的确正如格雷队长所料,敌人不再进行手里剑的远程投掷,而是不断地发起一轮又一轮的突刺。这些忍者们的攻击简洁而有效,他们先是以极快的速度突进,近身之后瞄准要害发动致命一击,无论是否得手都立即一击脱离,伺机进行下一轮的攻击。

“你没事吧?新来的!”雷加什仍然头也没回的关切地问我。他挥起手趁眼前的忍者未来得及后跳一剑砍在了胸口,紧接着向前一个踏步踩到跌倒的敌人肚子上,对准脖子向下用力刺去,利落地了结了他的性命。

经过多次搏斗之后,雷加什已经渐渐掌握了敌人的动作,足以跟上对手的速度。再次向他袭来的忍者,没有一个可以活着离开。

“可别拖后腿啊,小鬼头!”格雷队长稍稍回头瞥了我一眼,随手又挥舞着大剑砍翻了几个袭来的忍者。

我惭愧地低下了头。

太弱了!太弱了!我实在是太弱了!现在的我幸亏紧挨着格雷队长和雷加什这样的强者,才得以勉强保全性命。竟然还敢夸下海口,要在首秀的战斗中扬名立万,要成为名震天下的传奇佣兵?可笑!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忍者们的攻击停止了。好不容易得到喘息之机,我环顾周围,同伴们已经一个个倒下,现在依然活着的仅仅只剩我们三人。

一个身影从眼前的烟雾之中缓缓地走来。他和刚才袭来的忍者们有着同样的装束,全身穿着黑色的紧身衣,手臂上缠满了绷带。面罩之上的双眼锐利而凶悍,也更显老成。大概这就是佣兵队的首领达扬吧。

格雷和雷加什立即举起武器,摆好了迎击的架势。周围的火势已经越烧越旺,目前的这块空地很快就将被火墙完全包围。滚滚的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眼下必须速战速决,尽快干掉这个最后的对手。

“到此为止了!看来还得由我亲自解决你们。”达扬在距离我方阵地二十米远处停止了脚步。

“瓦拉加的缩头乌龟终于肯露面了啊!”格雷队长并没有抢占先手发动进攻的意思,不知是想挑衅对手还是准备谈判。

“你们成功刺杀了卡斯提王国青鸾骑士团的团长,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不是我们的战争,佣兵的工作已经可以结束了。现在,我们双方同样损失惨重,不如就此各自撤退。剩下的残局,还是交给我们的雇主来解决吧。阁下,意下如何?”格雷队长抛出了条件,试图和达扬讲和。

怎么可以这样!战友们的仇可不能不报!我今天就是死也要和敌人同归于尽!我张开口刚要和格雷队长争辩,却已经被雷加什一把拽住。他拍了拍我的头,示意我不要插嘴。

“放你的狗屁!”听到格雷的话,达扬怒目圆睁,似乎已经积蓄了满腔的怒火,“我们才没有去招惹你们那什么混账骑士团。反倒是你们这些阴险狡诈的卡斯提王国的走狗,半夜偷袭,杀人放火,屠戮无辜的平民,杀害我的同伴。今晚,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刺杀了骑士团长?又是谁在瓦拉加村子里纵火?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在这里拼上性命啊?!此时的我已经一肚子的疑问。

但是现在,可不是猜谜解密的时候。殊死相斗的最后一战,已经无可避免地一触即发。我们能有胜算吗?

三对一,似乎是我们占有优势。不,不对,我只是一个拖后腿的,并不能算进可靠的战斗力里。想到这里,我再次惭愧地低下了头。从来没有感觉过自己,是这样的没用。

“感谢你们的幸运吧,可以在死前见识贺之国独门秘传的忍术。本来不想在这使用破坏力太大的招式,这也是我一直没有出手的原因。”达扬慢慢解开了手臂上面的绷带,他的眼神比之前更加冰冷,“曾经看见过这一招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达扬从怀里掏出一根卷轴,单膝跪地在地上铺开。他的双手飞快地结出各种不同的手势,嘴中念念有词吟唱着听不懂的咒语。施法完毕,达扬的双手按在卷轴上,一道诡异的光芒升腾而起,迅速涌上手臂,手臂上浮现出从没见过的古怪咒文。

“八荒影杀!”

达扬睁开双目一声怒吼,身体缠绕上一团黑雾。“好快!”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达扬已经突进到我方的阵前。格雷队长的反应同样极快,他已经事先向前快步跑出了数米,举起大剑格挡住正面袭来的达扬。

“咣当——”是兵器相撞的金属声。举起大剑的格雷被这番猛烈的冲击逼退了数步,地上留下了剧烈摩擦的脚印痕迹。竟然有人可以在正面对抗的力量对决中胜过格雷队长?!

达扬没有留给格雷任何喘息的机会,立即展开更加剧烈的猛攻。他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在高速旋转着,又如一位舞者在华丽的起舞。眼花缭乱的连续突刺已经看不清动作,甚至无法分辨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

格雷被这超高频率的攻击困在原地,一道道新鲜的伤口在身上崩开。依靠着单手操作的大剑,挡下对要害部位的攻击已经非常勉强,更无暇调整姿势伺机反击。

“趁现在,快走!”格雷队长用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大吼。

我对眼前的状况不知所措,双腿发软呆立在原地。但是雷加什已经反应过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拉起我的手臂便一头朝着旁边一条没有被大火封死的街道冲去。我们埋头拼命的奔跑,也不知道前方通往何处。

“该死!”雷加什发出一声怒吼,停下了脚步。前方是一条死路,高耸的围墙已经被烧的通红,挡住了我们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