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餐是野兔肉。

维塔的箭术依然如此精准,气定神闲的两箭准确命中了结伴而行的兔子。维塔拎着兔耳朵掂量一番,作为两人的晚餐,分量刚刚好。只猎杀保证能量摄入所需的猎物,这是他的准则。

自从和维塔组队以来,拉姆尼从来没有为食物发愁过。每到用餐时间,维塔总能及时迅速的得到新鲜的猎物。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拉姆尼抱着膝盖,静静地坐在篝火旁,盯着正在烤兔肉的维塔看的出神。自从送别艾莉之后,拉姆尼便一直很少说话,似乎总是在思考着什么。

维塔抬头看了一眼,拉姆尼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

“还在想着那件事吗?不要太放在心上。”

“我没事。”拉姆尼倔强地摇了摇头。

维塔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面对选择做出艰难而又慎重的决定,这是勇者必须学会的事情。而这一次,你的选择并没有错。”

拉姆尼未置可否。他把脸埋在膝盖中间,继续保持着沉默。

兔肉烤好了。今天的食材很新鲜,维塔的烹饪手艺也一如既往的老练。但是平常总是大口大口狼吞虎咽吃的很开心的拉姆尼,这次却小口小口嚼的无精打采,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

“那天你在森林里问,我有没有杀过人?”拉姆尼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兔肉,一脸凝重地看向维塔,“没有,我没有,从来没有,我从来没有夺走过一个活生生地人类的性命。说实话,当时的我非常害怕,我——”拉姆尼抓挠着头发,情绪有些激动。

“哦,这事啊。”维塔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我就随口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你呢?”拉姆尼继续追问。

维塔伸出拇指和食指,做出了一个“八”的手势。

“八个……吗?不,应该是八十……吧?我做不到,我无法做到像你这样,我无法做到像塔罗斯先生那样……我无法做到习以为常地杀死面前的敌人。”拉姆尼捂着脸,几乎要哭了出来。

“那又如何呢?我说,那又如何呢?”维塔罕见的发火,他狠狠地把手中串烤兔的树枝插在了地上。

维塔站起身,走到拉姆尼面前,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拉姆尼惊慌失措,眼神四处躲闪,扭动着身体想要逃离。维塔没有松手,反而紧紧按住了他的肩膀,强迫着他看向自己。

维塔盯着拉姆尼的眼睛:“勇者用自己的力量守护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嗜血的恶鬼,对杀戮习以为常可不是勇者必须学会的事情。就算做不到也没有关系,现在这样就挺好,现在还来得及,不要像我一样,不要走上我曾经错误的道路。保持住你的这份善良,拉姆尼可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为什么都要这么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明明不了解我!我并不是个善良的孩子……”拉姆尼已经忍耐不住,泪水在眼眶打转,声音也随之哽咽。

“别胡思乱想啦,难过的话就大哭一场吧!来,我把肩膀借给你。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哦。”维塔把拉姆尼搂紧怀里,抬头望向星空。

拉姆尼慌忙用力把维塔推开,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不用不用!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现在感觉好多了,我早已决定,不会再哭了。”拉姆尼的眼圈还泛着红,嘴角用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重新坐下,捡起刚才剩下的烤兔,拉姆尼轻轻扯下一小片肉,香气顺着齿间传遍了口腔。一股饥饿感突然萦上了心头,他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啃食着兔肉,夹杂着流进嘴里的苦涩液体。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拉姆尼似乎已经恢复了活力,一蹦一跳地在林间穿行。维塔见他恢复了精神,也放心下来,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与他开着玩笑。“你天天抱着那把剑,有没有给他取一个响亮的名字呢?”

“咦?”拉姆尼跳了两步,把头伸到了维塔的面前,“还需要取名字的吗?”

“那是当然。无论是传说中的六勇者,还是当今世界的大英雄,都会给自己钟爱的武器取一个响亮的名字。武器的名字是勇者的另一张名片,是要和勇者的名号一起响彻大陆的。”维塔说的有模有样,似乎很有道理。

“一个好的名字,既要简单好记朗朗上口,还要威风凛凛霸气侧漏,同时和勇者本人存在紧密的联系,最终达到每当人们提起就会心领神会的惊呼‘噢噢!就是那个是吧!’这样的效果。”

拉姆尼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噢噢!就是那个是吧!比如奥古斯团长和他的‘雷斩”’?原来如此!”

“这个好像有点不一样……”维塔抓了抓头发,犹豫了片刻又接着进行解释,“‘雷斩’是奥古斯本人的名号,由他曾经切断雷电的传说一同流传。而他擅使的长枪……说实话这么多年我还真没亲眼见到过。”

听到这里,拉姆尼已经是一脸崇拜的仰望。“哇!你认识奥古斯团长本人吗?你经常和他见面吗?”

“呃,这倒没有……”维塔又抓了抓头发,眼珠转了一转,“毕竟我就住在王都嘛,骑士团巡逻时远远地见过几次。这么说来,既然不是战斗场合就不用携带正式武器,我这样的平民没见到过也就可以理解了。哈哈哈哈哈。”

“那你呢?你的这把弓叫什么呢?”拉姆尼瞥见了维塔肩上的角弓,提出了这个问题。

维塔下意识了摸了摸腰间的短剑,又缩了回来,随后摆了摆手。“我不一样,只是一个喜欢旅行的猎人罢了。这把弓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出门前顺便拿了一把趁手的家伙罢了。下次外出,可能就会带上另外一把。所以,它并不需要名字。”

拉姆尼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再问。他抱着自己的阔剑,上下仔细的打量,皱着眉头苦苦地思考。时而盯着磨去的纹章凝神屏思,时而拔出剑刃对着太阳折出光芒。“哎呀——”一不留神踩到凸起的树枝绊了一跤。

维塔扭头看着拉姆尼的这幅模样,暗自窃笑。

拉姆尼已经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嘴里还在嘀咕着:“给武器取名,可真难呀!”

“不要赶这么急嘛,走了一天了好累啊。”太阳已经下山,拉姆尼和维塔依然还在山间穿行。拉姆尼放慢了脚步,开始不住地抱怨。

“喂喂,不是你说想要早点到达索阿大道吗?”维塔也停下了脚步。“行吧行吧,那就在这休息吧。等到天亮再出发。”

拉姆尼一屁股坐在了树下,有点失望。“哎?今天又要在野外露宿呀?这山里又潮又臭,还有虫子!好想洗个热水澡呀!”

“哎呦,难道你是外出郊游的小公主吗?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看今晚都得继续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尽情享受这美好的自然风情吧?”维塔没好气地说道。

“再说了,中午不才路过一条清澈的小溪。我可是在里面洗了个痛快。喊你一起你又不来,怪我咯?”

“别这样说呀,人家只是想要洗个热水澡嘛。都快十月了,溪水好凉的。”拉姆尼蜷缩着身体,小声地辩解着。

维塔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走到拉姆尼面前,伸手想要拉他起来:“对不起啦。那我们再坚持一下?往前走走看有没有民家可以借宿。”

在山间行走了数日不见人烟,着实也令维塔的情绪愈发烦躁。但这样穿越达布尔北部山区,确实是前往索阿大道最近的路线。

站起来的拉姆尼点了点头,拍了拍屁股站起来。他朝着前方远远地望去,突然发现了什么。“快看快看,我看到热水澡了哎!”

维塔也顺势望去,远处漆黑静谧的山林间,那一抹微微点亮的灯火,格外引人注目,似乎正在指引着他们前去。

这荒郊野外,竟然真的还有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