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绳索真的能撑得住五个人滑过去吗?”

“管他那么多,架起来就是了!”

“好吧,不管那么多了,三,二,一,走你!”

“砰!砰!”

两发划过天际的铁锚虽然发出了不小的响声,但在那车水马龙流转不停的市街间,位于比那座庄严肃穆的大理石圆顶柱所环绕,支撑起的银行大楼更高一筹,且就在银行大楼旁的办公大厦楼顶,他们的行踪几乎是完全沉寂的。

在事发前一小时的时间里,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行动。

划出一道弧线的铁锚飞向了银行大楼的天台,两名戴着黑色上半头丝袜罩的壮实男子将铁锚拉紧,身后紧随而上赶到天台的三名健壮男子和他们一样身着土黄色夹克,穿着一模一样的长裤,一眼看过去完全分不清他们各自的名字。

“嘿!说好的不是五个人吗?”

打出铁锚,个子最高的男人指着队伍最后多出来的黑色斗篷,个头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矮了一头,身材却在斗篷遮罩下依旧看得出些许凹凸的女性。

“六个,还有策划人。”

“她是策划人?”

络腮胡大叔毋庸置疑般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名黑斗篷下的少女,他眉头下意识皱紧起来,张口犹豫之时,仔细思考过后还是闭上了嘴。

这名身份底细不明的少女,也是他们在集合地点楼下遇到的人,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人的底细,甚至就连他也搞不清楚这个“策划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但他在战场上的直觉告诉他——不要惹这个人才是明智的。

“我还以为所有策划人都是想想主意,就坐在桌子后面准备数钱的人。”

“还要确保你们好好完成这件工作。”

铁质晾衣架成了他们用来滑过铁索的最佳选择,便宜且轻便,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也不会被追查到来源。正因如此,在他们一个个包裹与人手滑过滑索时,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些黑色头罩的“匪徒”抵达天台时的动静。

“哈哈——!今天就让那些混蛋资本家们吃次大亏!”

“真不可思议,太顺利了!”

“别太松懈!”

唯一一个络腮胡的大叔回头瞥了一眼紧跟而来,徒手滑过绳索的黑斗篷少女。

对方朝他点了点头。

“按原定计划行事,除了电话线的负责人留在上面,其他人跟我来!”

虽然到现在他的思绪还是有些许恍惚,但对于黑斗篷下的少女究竟有何打算了然于心,并且放弃了警告其他人的他咬紧牙关,迅速砸开了顶层逃生梯有些老旧的锁头,毫不犹豫的取出了包裹中的侧弹匣冲锋枪与绑满了弹匣的腰带,第一个爬下梯子。

黑斗篷的少女就留在了楼顶,与负责处理电话线的人留在了一起。

和原计划里的一模一样,爬下紧急逃生通道,根本没看到在这个时候都在后方站岗。因为他们入侵的这个时候,正是无数资本家们位于赶往这间银行的路上,并且挤满了银行门口安检入口的这个时机——几乎全部警卫都被调到大厅维持秩序,以维持一个月一度的“利息发布日”。

虽然,到场的都是些中小型企业与富裕的个人家庭,大企业几乎不在乎这些小钱的变动,但对于来者不善的一行人来说,这个时候无疑是最好的入侵时机。

“唔!呜呜呜呜.....”

在偷偷摸进后方办公区,并以最快速度解决掉金库大门前的两名保安后,有着络腮胡的男子拿起武器对准了门外,任由其他两名同伙提着包裹冲进金库,拿出炸药贴在巨大铁门的最外侧的一圈上。

“一群傻子,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钱马上就不是自己的了!”

“他们还在前台忙着数数呢!哈哈!”

“别放松警惕,们都还没炸开呢!”

然而,比起其他四个脸上带着笑容的男子,络腮胡大叔的认真态度反而与他们格格不入......甚至正好相反,丝毫不像是正经抢劫的样子。

他甚至搞不清,在这个绝不能掉以轻心的时分,走错一步便有可能全盘皆输的劫案中,究竟哪里能放轻松。

这不是开玩笑的小偷小闹,是真的“抢劫”。涉及数额将会极其巨大的“抢劫”。被抓住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任何活路的“抢劫”。

“别扫兴啊,大叔,现在多顺利啊,我们马上就要拿走他们的钱,那些无知的家伙却还蒙在鼓里,哈哈!”

“那么紧张干什么,大叔,我们马上就要发财了!要不你来按下起爆按钮?”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快点!”

几声闷响过后,被不知名炸药炸开了一圈的墙壁瞬间只剩下了大门下方坚挺的一根柱子,紧接着,个子最高的男人使劲踹了上去,巨大的墙面在断裂的结构下应声倒下,发出了一阵比无声炸药还要巨大的坠地轰鸣声。

“喂!那么大声音会吸引来警卫的!”

“有什么关系!赶紧拿钱走人就是了!”

络腮胡男子突然间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回想起来,加入这场银行抢劫的原因,本就是因为他自己没有足够的自控力而犯的错误。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参与抢劫,以还清因毒品而背负的债务。

若不是因为债主步步紧逼的催促,他也不会和这些毛头小伙一起参与这场劫案。

“嘿!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然而,就在这个谁都没料到的瞬间里,一名被金库巨大响声吸引到到金库门口的卫兵,发现了抢劫金库的他们。

“砰砰砰——!”

无情的冲锋枪喷涌出了数条火蛇,被打穿薄衣的无名警卫连惹人注目的叫喊都没能发出,便无力地向着墙边倒了下去。

“哦......不!”

“见鬼,你他妈开枪做什么?!”

络腮胡男子咒骂着,但却只能靠在走廊拐角处瞟了一眼走廊。

“我......我只是下意识的就开了枪!总不能等到他开枪吧?!”

“你的枪声只会吸引来更多卫兵!傻子!快进去装钱,快!”

“是谁?!”

果不其然的,走廊尽头的另一端,越来越多的警卫快步赶了过来。

“他们来了!”

“往后退!交给我来!”

但赶在他们之前,络腮胡大叔凭借着自己记忆中几乎印刻在大脑深处的本能反应,提前一步架起了自己的武器,在对方举枪前便朝着他们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

多段的连续点射并没有迅速打光整个弹匣,恰到好处的,指向性的射击让他不需要精确瞄准,走廊接连不断赶来的敌人几乎没有一个能通过拐角,全部都倒在了过道之中。

“哦不!这下怎么办!”

“这和计划里不一样,我们不该那么早触发警报的!”

除了他之外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他们慌了阵脚。

见鬼,络腮胡男子在心中暗暗咒骂着,这四个人不但没有战斗的经验,就连随机应变的能力都几乎为零,他根本不能指望这四个人......如果他想活下去,那就必须靠自己行动起来。

他必须想办法带着钱逃出这里,不管他是否愿意。

“见鬼......你们两个跟我来!我们去占领大厅!快把钱装好离开这儿!”

“占领大厅?!原计划不是固守......”

“去他妈的原计划!”络腮胡男子咬牙切齿地吼了起来。“卫兵队攻进来的话我们谁都跑不掉,不想死在这里就跟我来!”

这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他要回去的那个家,即便他冲出走廊拐角的时候,两名不知发生何事的卫兵朝他举起了枪,在他举起武器并将准星对准他们前。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回到了曾经最讨厌的地方。

“喝啊啊啊啊——!”

滑铲着向前举枪开火的他,无可避免地回忆起自己曾经就因为这小小的举动,而在枪林弹雨洗礼下的战场上存活之时。而现在,那距离他只有几厘米距离擦肩而过的子弹,让他回忆起自己试图逃避的一切。

————————

“不在家?”

敲了几下新门,没有任何应答的房间让他发出疑问。

“不在吗......”

“看来不在,或许得用点强硬手段开门......等等,你想干什么?”

他身旁的白发少女走上前来,但注意到蕾贝卡再度靠在门前的他马上就想起昨日拆门的举动,他伸手拉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臂,左手迅速摸索着兜里的东西。

“开门。”

“不,我是说,你不会是想又像那天似的直接拆门吧?”

“最快速......方案。”

“你......那个方法损坏太严重了。”

瓦瑞安瞥了一眼身旁的这扇新门,周围一圈的门框有为了强行拆卸而破坏墙壁的痕迹,他似乎能够猜出是谁换了这扇门,但这次可没法确定对方何时回家,这样再给拆掉的话,对于试图辛苦掩盖事端的某人来说也太无情了点。

然而蕾贝卡的拆门方式只有一种,这么一想,入侵的工作还是要他来做。

他掏出兜里备好的细钢棍,解开门锁的过程顺畅到瓦瑞安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但事实却是如此,没有人追究这件事,他便把这件事甩在脑后,拉开这间昨日踏足过的房间。

“开了。”

然而,拉开房间门的时候,一股淡淡的酒精味便让瓦瑞安下意识捂住鼻子。

落灰的地板仿佛被一层丝绸蒙住了些许地方,杂乱无章的茶几上各种零食与酒瓶歪七倒八,客厅的窗帘被拉上,阳光被拦在了窗外,而没有清理过的酒精也变成了污渍,但沾了水的拖把就放在了走廊旁,似乎有人想要清理,却没来得及去做。

“这......我的天,这才一个晚上啊。”

“呜......”

蕾贝卡甚至在屋子的门口犹豫了许久,在瓦瑞安踏入客厅环视时才迈出步子。

瓦瑞安能够肯定那名络腮胡大叔回来过,然而整间屋子都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就连雀斑女都不在......不,她或许还在工作,等到她回来时发现家里变成这样会怎么想?她说不定都习惯了,而现在只是身为闯入者的他们感觉到了这股不适。

“乱得一团糟......”

桌边的味道不像是单独只有酒精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别的刺鼻气味干扰他的鼻子。他捡起地上的酒瓶稍微尝了口,却发现那些不是酒,只是兑了水的其他东西。

太奇怪了,喝这么多不是酒的东西?为了让自己沉醉于酒精中的人大概也接受不了这股怪味。但那名大叔才刚刚因为毒品摄入过多而中毒,马上就摄入如此之多被稀释的啤酒......这显然不像是什么正常表现。

但他究竟是为什么?

瓦瑞安突然怀疑起来,他迅速的拨开茶几下方堆满的东西,没有找到可疑物品的他将目光移向客厅旁的落地式衣柜——那是整个房间里唯一还开着门的东西。

就在这里?

事与愿违的是,拉开衣柜的门,他只看到了衣服,颜色相近,布料也并不细致的无数衣服。

“不在这里吗......”

视线移向了旁边的两座卧室,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

这已经是非法闯入了,没错,所以不管怎么说都不得不背负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就这样一路做到底,直接把整个家搜个底朝天,要么彻底撇清他们的嫌疑,要么就这样把他们所隐藏的东西找出来......

他只需要去找,不顾忌任何事的去找。

“啪嗒。”

蕾贝卡的手毫无预兆的抓紧了他。

“瓦瑞安,这个......”

从厕所里捧着药盒与注射器走出的蕾贝卡让他转过头去。

那盒印制着“阿司匹林”的药盒却并没有装着应该装的药片,而药品盒子的背面却写着另一串奇怪的生僻字组成的真正药品名。

“麦角酸二乙酰胺。”少女却认得药物的名字。

“那是什么?”

“......致幻剂。”

令人产生幻觉的致幻剂。

瓦瑞安突然想起了那股刺鼻味道是什么,他太久没有和那种味道正面相处,以至于忘记了身为一个士兵本该刻骨铭心的味道......

“火药。”

“诶?”

他转身向茶几的地板下投去视线,拿出手枪砸向地板的他不断试着在坚硬的地板上砸出凹痕,却在数次尝试中突然砸开了老旧的破木板。

一盒用于步枪的子弹,一条本应挂在步枪上的背带,还有一套保养器具——所有的东西都在桌子下方埋藏着,一个专门给步枪准备的狭长暗格就在地板之下,而瓦瑞安却没能早点发现这件事。

那绝对是步枪的长度,而那把步枪被取走了,现在......

“战调处!”

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那名老人跑上了楼,在瓦瑞安抬枪指向门口时停在门口。

“突发情况!一伙不明武装势力抢劫了上城区的银行,突入的卫兵队无应答。他们遇到麻烦了,对方可能是退伍士兵。”

“......”

致幻剂,酗酒,武器,抢劫,退伍军人。

一切仿佛在他眼前串了起来。

“这里的主人......他是退伍军人吗?”

“没错。”

瓦瑞安回过头去,但即便他再度询问,事实也绝不会因此而有任何改变。

“战士不靠......酒壮胆,战场亡灵......永不眠。”

他突然下意识轻呢起一首很老的民谣。

并没有印象,却能想起这首民谣是传颂于战场之上的瓦瑞安,没收起武器便冲出了门外,什么都没有说的他一路冲到楼下的吉普车旁,他并没有惊讶于白发少女直接从三楼破窗跳了下来,而是直接从点火了吉普车的引擎,毫不犹豫地调头驶向了上城区的方向。

“见鬼!”他咒骂道。“见鬼!”

————————

“啊哈,试图求救的傻子来了。”

电话线相连的电极箱读数有了变化,黑面罩男子兴奋地放下测定仪,拿起铁钳捅进了线路分明的电话接线箱中。

“能搞定吗?”

他身后的黑斗篷少女发出了低声的疑问。

“小菜一碟,他们不会有机会给外界发讯号的。”

“咔嚓!”

在接线箱亮起指示灯的那一刻,试图拨出的电话线被巨大铁钳彻底切断。

“这就对了,搞定。”

负责搞定电话线的黑面罩先生按原计划一样,马上剪断了其他的电话线的通路,随即放下铁钳,准备将所有东西都收回包裹里。

“他们没可能联络任何人了,是吗?”

“当然,百分百没可能。”

“辛苦你了,喽啰,你已经没用处了。”

“嘿!你骂谁喽啰呢,你......”

就在他向着身后黑斗篷下少女转身的那个瞬间,却只看到了一把对准他的手枪。

他下意识的举起了双手。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这......”

“再见。”

但黑斗篷下面容不明的少女,却依旧毫不留情地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