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

见她直白,昔海跟不会兜弯子,眯着眼睛发问,但是刚刚说出口,昔海就有些后悔,于是她改口:“你究竟想要从我身上渴求什么。”

茗怜悦只是故作神秘的扬起嘴角。

“有件事情想要请你去做。”

昔海依旧眯着眼睛,审视着她。

“我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你懂吗。稍微在街上出现,有时候就会惹来报道,和那些三流偶像不一样。”兜起茶杯,伸出手指在玻璃杯的把手处把玩着,“所以,有时候不得不去委托别人。”

一开始直白的茗怜悦,却又开始兜起了圈子,昔海眯起眼睛,开口道。

“说重点。”

茗怜悦却依旧慢条斯理的,将手在资料袋里兜兜转转。

很快,咖啡和沙拉被端了上来,浓厚的香气在密闭的空间内来回打着转,味道变得愈发的香浓。但是没有人伸出手,它们被放在原有的位子,未动丝毫。就如同摆放在咖啡杯面前的砂糖一样,在饮用第一口之前毫无必要。

最后,终于找寻到,茗怜悦伸出纤长的手,像是象棋一般,利用着无名指指腹的食指指尖,将一张一寸大小的纸片,正面朝上的压在了桌上。

随着她抽走手指,清楚的看见了上面所印的东西。

差不多是一个七八岁的年纪,和之前突然出现在LB咖啡厅里的小女孩年纪相仿。头上的毛发有些蓬松,就像长着猫耳一般惹人疼爱,圆圆的眼睛内散发着因为幼小才存有的水光。

昔海眯起了眼睛,这个女孩子不是普通人,只是盯着照片看,就大概猜到了。

因为那不同寻常的粉红的发色,依旧同样粉嫩的双眸。

即使那么幼小,也进行了手术吗?

将视线收回,带着疑问的,昔海眯着眼睛审视着眼前的人。

“失败了。”她双手摊开,带着有些讽刺的笑容,“你明白的吧?”

失败了?如果茗怜悦那么说的话,意思就是实验失败吧。但是看样子,芯片植入手术明明应该是顺利才对。

“你这么说,我不懂。”

“啊呀啊呀,你就不要装作不明白了,联系上下文不就可以理解了吗?”她伸出食指,纤长的手指——或许她应该去做一个钢琴家,而不是在这里说这种话——抵着照片,渐渐的将它划向昔海面前,“我需要你帮我解决这件事情。”

“我不是杀手,你找错人了。”

昔海腾出一只手手放在桌子上,支撑着站起就打算离开。猜到了昔海不愿意合作的态度,于是茗怜悦不慌不忙的,用手支撑着脸,依旧慵懒的坐在皮质的沙发上。

“这样真的好吗?都到了这一步了,做点什么都无所谓吧?”她酒红色的双眸,难以言喻的光芒猛地一闪而过,“还是说,‘你’真的什么都不懂?”

并没有走多远,只是离开了椅子,身体刚刚和茗怜悦擦身而过,就像着她所预料的那样,昔海停下了脚步。

“我的确不懂,你想要干什么。”

倒是诚实的回答茗怜悦的问题,只不过带着些嘲讽。

“哈哈哈,看看这个怎么样?”说着,茗怜悦将手伸进信封内,“作为一些福利,让你先行知道也无所谓哦。”

说着,带着气势的,纸张伴随着她的手,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了闷响。离开的手带起的风,扰乱了纸张,周角随着风起伏,离开了原先的位子。盛满的咖啡在杯内来回摇晃,撞击着杯沿画着重复的波纹。

昔海眉头蹙起,转身看向桌面。茗怜悦依旧背对着她,像是胜券在握。

之前已经任性过一次了,没有必要每一次都由着自己,何况,这种事情的选择权,向来在自己的手上。深吸了一口气,昔海走回原位,将推开的椅子拉回原位,面不改色的坐下,然后接过茗怜悦肆意拍在桌上散乱的资料。

长时间对着电脑工作,加上以前有个写作的经历,使得昔海的阅读速度比旁人要快上许多。也或许没有关系,总之,对着茗怜悦的资料,仅仅只瞟上一眼,昔海就少有的打破了她一贯的沉稳和冷静。

“我和他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联系了,事到如今你还把他搬出来,茗怜悦你想怎样。”

说着,昔海就将文件摔向桌面,轻飘飘的纸张撞在坚硬的大理石岩的桌面上,甚至没能发出一点声响。

昔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眯起眼睛,带着些许警告气味的:“你想用他来威胁我?”

资料上,拍摄的一个中年男子的照片,对着镜头笑得憨厚可掬。已经,十年没见了。甚至文件照片上的他,都是十年前还是年轻的样子,就好像是为了强调什么一般,就算将视线离开,就好像是印记一般无法撤离。

明明自己父母死去的时候,都能够做到冷静的。昔海皱起眉头。

文件上的那个男人,是自己,同样也是karl的老师。在小学之后,就不在有接触的。

启蒙的人,对他是有恩情的。但是,却说不清楚。不能够坦率的说出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看见他的照片竟然出现在茗怜悦的资料里。

应该不感到奇怪的。

“啊啦啊啦,还真是少见。”茗怜悦同样眯起眼睛和她对视,“原来我也能够威胁的到你?你先冷静些,仔细看完资料如何?”

因为老师他,做梦都想要加入white。

“说吧。为什么要调查他。”

昔海眯着眼睛,凌冽的气息越来越浓厚,藏在桌下的手攥紧,青色的经络在苍白的手上竟然也凸起。

“我有一个孪生弟弟呢。在父母还活着的时候,我经常会想,就像是所有非独生家庭的人一样去思考,是不是自己不存在更好,反正父母也只需要弟弟就好了。”茗怜悦伸出手,摆弄着放在她面前的装着白砂糖的罐子,“有时候,看着他们对我的忽视,想着要是自己一了百了就好了。”

“我没有在问你的事,别给我擅作主张。”

一字一顿的,昔海皱着眉头,很快脸上就有了些怒色。

“因为我是不需要存在的。要是弟弟先出生的话,就不会存在我了。你明白吧?”

“……”

“但是看来,明明是独生女的你,也是一样呢。而且比我更加需要审视这个问题啊。”

带着嘲笑的,茗怜悦直起身,居高临下的,咧起嘴角。

“你也有存在的必要吗?”

她的表情,就好像在说着,‘自己一开始就在回答你的问题’,那种不屑和凌然的神色,昔海突然感觉背后一凉,本能的加重了捏着的拳头的力道。

“我说了吧?仔细看完资料如何。”

说着,茗怜悦将嘴角扯到一个完美的弧度,然后伸出手,将昔海摔到一边的资料,又是利用着食指的指腹,轻轻的推向昔海面前。被订书机定好的纸张,因为和桌面的静电,下层和上层分开,划出了一段好看的弧形。

疑惑的看着茗怜悦,收回了凌冽的敌意,昔海伸出手,拿起资料。说不定,这真的是对她所必须知道的事情也说不定。

“你呀,根本就没有给我威胁你的机会呢。”

翻动了纸张,昔海盯着下面的文字,很快,瞳孔紧缩。像是液体状的,扎着双马尾的少女,对着镜头笑得甜美。

“昔海你,一直都是‘可靠’的人呢。”

盖上上一页的纸,昔海闭上眼睛。

开玩笑的吧开玩笑的吧开玩笑的吧。老师和团,是同一个人?老师的话,为了加入white,真的什么事都会做吗。不可能的,团她可是……

心里操控吗,随随便便扯出一个人来就,不对,只要看上面写着的数据分析的话,就完全能够了然的,那是同一个人。DNA鉴定,还有……

冷静,昔海,冷静一点。面前的人可是茗怜悦,拿出什么样的东西都不奇怪。资料想要造假的话,就连muki也能够做,怎么可以被这种东西骗到。

但是。

“很遗憾,是事实哦。”察觉到了动摇,茗怜悦扬起微笑,“有些东西是不能造假的,即使是我,即使是这个年代。”

老师是。

“你看吧,如果真的要证据的话,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老师他是。

“我经常会说谎言,撒谎事实上是很麻烦的事情,因为需要许许多多的新的谎言来挽救。”

老师他在一开始就。

“但是,如果是说事实的话,就在最简单不过了,只需要将脑袋放空,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就好了。”

老师一开始就想要加入white,这件事,是不会骗人的。

看着茗怜悦追加的证明文件,还有签订合同时,一起拍摄的照片,昔海说不出话,只是任由着茗怜悦一样一样从文件袋内掏出,然后用食指指腹,一样一样推到面前。

啊啊,是事实呢。

歪着嘴,只能这样笑出来了。和团接触的记忆,原本已经遗忘的差不多了,然后渐渐的,渐渐的,头脑开始运转。

人,究竟是什么呢。

到底怎样才能称作是人呢。

人是觉得,按照概念‘不能使用工具,不能思考’的不是人,还是觉得,长得和自己不一样,不能够说话走路的,不是人呢。

就算是作为‘人’这个物种存在,但是如果患上了某些疾病,就有人已经不把他们试做人了吧。

所以,进行了芯片植入手术之后,还能够作为人类吗。

那天。

在那棵樱花树下,湿哒哒的团,靠近着自己。

【触摸自己脖子】这种行为也好。

【说不定真的在哪里见过唉,以前老夫是住在西区的,你知道吗】这种话也好。

【为什么老夫当初就要劝他们去White工作呢】这种话也好。

【对你们来说,老夫的存在就是不能接受的吧。】这种话也好。

啊啊,明明暗示了那么多的,为什么就是不能察觉呢,为什么就是发现不了呢。

她,和他是一个人,同样也是一个人的事实。

“啊……哈……哈啊……”

抓住自己的衣襟,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起伏,急速的喘息着,昔海闭起眼睛,任由着自己的意识开始散去。

刚刚和他相识,和他问好的姿态。

然后被他表扬,说是‘white未来的人才’这种话的姿态。

向他询问芯片的时候,他面露红光兴奋的姿态。

毕业的时候,哭的伤心的放着豪言壮语的他的姿态。

究竟是何时,变成了‘不能接受的’姿态。

“哈……哈啊……咳咳。”手拼命的按压着自己的腹部,将另一只手按在嘴边,昔海缓缓的抬起头。

茗怜悦抬着头,微笑的看着昔海喘息的样子,眼睛里满是痴狂。她克制着自己上前的动作,只是僵直着坐在原位,僵硬着笑容看着她。

喘息却逐渐趋向于平静,用着手擦着嘴角,即使什么也没有,昔海将有些涣散的表情收回,微笑着:“那还真是遗憾。”

茗怜悦不由得抬眉。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应该说不愧是她吗,如果她不是这样性格的人的话,茗怜悦也不可能会被她吸引。真的是不枉她找寻了那么多年……

“很惊讶?”

昔海将双手放回桌下,却扬起了嘴角,然后便是发问。茗怜悦克制着自己兴奋的视线,只是注视着她。

“我和他已经十年没有联系了,所以你告诉我这种事情,只是会增加我的决心而已。”

决心……吗。

茗怜悦将手放到自己的脸颊边,装模作样的挡住自己的表情,在掩饰下,她愈发的激动,她藏在桌子下的手开始颤抖,于是她拽住了自己的裙摆,拼命的。

“很好,那很好,那我保证,还有一件事你要是知道了,你也会很高兴的。”说着,她艰难的腾出了一只手,又掏出了一个文件袋,原本被掩盖在下方,现在被掏出,只是显得单薄。

昔海凝视着坐在自己面前不知道为什么而高兴的茗怜悦。

“来做交易吧?这个孩子的命,你处理,我就将另一件事情告诉你。”

茗怜悦克制着声线的颤抖,昔海看着那样的她,眯起眼睛。

‘今天这边有两个重要的大情报’。是吗,是这样的,一开始就这样打算吗。不愧是‘white的传教者’,一开始就设好了圈套啊。想要诳昔海,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如果是做正当交易的话,昔海是会做出对彼此有利的举动的。就是这样想好,所以才从她那宽大的信息网里,拿出了两个情报,来做这个交易。

那个孩子,昔海不由得对她的身份感到好奇起来。

“如果你答应的话,作为特别服务,我可以在追加一条作为礼物哦。”果然是有着广阔的情报源,茗怜悦勾起了嘴角,“这条的好处,是对你的朋友们的哟,怎么样,就算是为了别人,‘心胸宽大’的昔海大人,也会做出决定的吧?”

忍受着茗怜悦的嘲讽,昔海瞪着她:“那个女孩是什么人,值得那么多条件来进行一个交易?”

“那个孩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麻烦。用对我们来说无用的情报,来处理一个碍事的存在。对于我,是值得的。”茗怜悦慢慢也缓和下来,继续伸出手把玩着砂糖罐子,“你是不是又想要问为什么我不去找别人?昔海,对我来说,你是特殊的啊。我有着无可必要的理由,非得要你不可。”

昔海只是看着她。

“不会吧,这种理由你也想要听吗?”茗怜悦不由得打翻了砂糖的小罐子,雪白的细屑洒在焦糖色的餐布上,就像是撒了糖霜了法式长棍面包。“你这是在逼别人和你告白啊,这样可不好。”

看着茗怜悦,脸上丝毫没有认真的颜色。知道她是想要转移话题。

等等,如果这个孩子的存在,对于white来说那么不利的话……解决事情,她的命交给自己处理,并没有指定得怎么做吧?

“我要那个孩子的资料。”

“没问题,我也带了。”茗怜悦笑得如花似玉,然后从文件袋的底下,又掏出了一个文件袋,然后递给昔海。一开始见她的时候,并没有带那么多东西吧。想到这一点,昔海就感觉到烦躁,讶异着烦躁,昔海接过文件。

“我会安排你和那孩子见面,然后就是礼物,告诉你一件事情。”茗怜悦翘起了二郎腿,就像她一如既往那样,“听说,你们那边也多了一个孩子啊?”

没想到茗怜悦竟然知道那么多事情,不能确定究竟是银闵诺说的,还是她追查到了这一步,看样子,这个人真的不能小看。要是有机会,真的得尽早解决掉。

“不要面无表情的想着恐怖的事情哦。”茗怜悦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胳膊,然后淡淡的说着,“关于那孩子的事情,你还是叫他们抽手比较好。”

没想到茗怜悦竟然会说这种话,昔海稍微有些吃惊。

“毕竟惨剧,并不是什么能够高兴的插手的事情。”

看着茗怜悦一脸好像知道什么内情,昔海正打算开口问。

“赠送服务就到此为止了。”茗怜悦邪魅一笑,然后就是打开了那单薄的文件夹,“记得我刚刚说的话吗?”

“你废话太多,我全忘了。”

“啊呀呀,你还真是坦率的好孩子。”茗怜悦倒是不恼,只是依旧笑着,“是关于我的事情啦。”

眼前的这个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让自己感觉不爽。昔海皱起眉,思考着她究竟的打算。

在昔海得出结论之前,茗怜悦已经找到了她想拿出的东西,然后压在她那边的桌子上。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昔海,静静的等待着。

“我说的事情是真的。即使是我,一开始也经常觉得不想活了。你又怎么想,你也有存在的必要吗?”

“一开始也?”

“啊哈哈哈……昔海你真的不一样。”茗怜悦眯起眼睛,“要是换成那些猪的话,就算不为我的悲伤感动,也会沉浸在这种气氛中说不出话。哈哈哈哈,老实来说,我最讨厌那样了。没错,现在的我十分快乐,安逸的要死。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着我战胜了‘我’。”

她什么意思?

“你也是一样的吧,昔海,好好考虑这个问题吧。你又是,为了谁,为了什么活着的?”

说着深奥的话,茗怜悦将照片,顺着指腹渐渐划向昔海的面前。那是一张合照。虽然茗怜悦这样指着告诉昔海,昔海也完全不能辨认。倒不是时代久远,照片发黄之类的原因,再怎么说除去被隐藏的芯片植入的高科技,现在照片的保存技术也不至于差到这个程度。

但是茗怜悦这样的声张,使得昔海的视线带着犹豫的,在两者之间打量。

茗怜悦为什么会将她过去的容貌展露在自己的面前,昔海皱起眉头,开口:“还尽是一些,年代久远的事情呢。”

“啊啊,的确是这样呢。”茗怜悦笑着,依旧搭着二郎腿,然后将身体前倾,完全忽视了桌面上的菜肴,专心的用手指指点着,“你看,很不像吧?这一位是muki哦?”

昔海皱起眉头。

拍摄的地点,应该是在学校内。难道,茗怜悦和muki还有这层关系?

“完全认不出来吧,然后是这一位……”茗怜悦拖长了声音,轻轻的说,“是你的母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