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清晨。清风掀开了窗帘,将旭日的光照邀进了室内。透过了窗子,打在书桌上。书桌上什么都没有,洁白的桌面被阳光照的发亮。

在被照亮的室内,唯一传出的声音就是窗帘被拍打的响声。持续了大约一分钟,最终被暴躁的合上窗户的动作宣告终结。一个浅绿色的身影从床上挣扎着爬起,看着被卡进窗户缝隙的窗帘,她挠了挠头,然后抬头看时间。

现在是七点五十分。

不好,竟然睡到那么晚了。晨练的时间,还有送冰樱去学校的时间,不是完全睡过头了吗——就连这么想的心情都失去了,樱米只是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低下了头。她只是静静的,然后重新坐回床上。用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膝。

要处理的事情有一堆,但是她没有处理的心情。只剩下想要一个人呆着,一个人呆着,安静的呆着就好。樱米知道自己已经停止了思考,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她还是靠着床的靠背,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

偶尔的,她抬起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还有角落里老旧的空调外机发呆。

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樱米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会揪成一团。从一开始的时候,一直想着,这个讨厌的家伙要是早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就好了,结果真的迎来了‘消失’的这一天的时候,樱米却完全无法感到高兴。

一直都叽叽喳喳的,不肯听从别人的意见,而且还对着自己的女佣眉来眼去。这样的家伙,擅自的闯入这里,大闹一番,然后连门都不关的就离去了。最起码,好好的说一句再见啊。

深吸了一口气,将脸埋进了被单,泪水在被自己察觉之前就先一步的被床单吸收。

就好像那么做就没事了一样,追求着虚无缥缈的安心感的时候,她听见了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樱米想要装作听不见,想要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但是没有用,门被人粗暴的推开了。

在被子里停留了一会,她腾出眼睛看向门外。吵吵闹闹的家伙,并不是冰灵了。站在karl身后的女佣一脸歉意,传递着‘自己已经全力阻止了’的讯息。但是没有用,樱米还是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怎么回事,樱米。你就打算在这里消极度日吗?!”

响起的karl的质问,樱米没有心思回答。但是她想要安静,所以还是认真的回复他。

“我想要好好的呆一会。可以请你先离开吗?”

樱米有些虚弱的声音,想要好好的休息,这一点已经很好的传达到了。karl当然能够理解,karl他也无法接受冰灵离开的现实,他也坐在床上一个整晚上都在思考这件事。但是 karl无法答应她。

他皱着眉头,走到了她的床边:“好好的呆一会?你这样也算是好好的呆一会吗?”

站在一旁的女佣,却退出了房间。虽然女佣先前做出了阻止karl进入的动作,但是那不是认真的,她的本意还是希望有人能够劝劝大小姐。是女佣先一步告知了karl,樱米在她父亲死去的时候,也是如此不吃不喝的坐在床头。女佣知道karl是冰灵的朋友,值得信赖,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女佣没有猜错。换做是平时的话,karl是绝对不会管这种闲事的。樱米消极也好,打起精神也好,都和他无关。但是,冰灵是在乎樱米的,所以他也无法视而不见。如果樱米真的不吃不喝,走上了歧路的话……那是绝对不允许的,他不能看着冰灵用死亡来换取这样的结果。

如果说之前不能陪伴在昔海的身边,是他的过错的话,那么他不能在错下去。

樱米将头从被单里抬起了。她也察觉到了,karl坚持的理由。看见屋内没有女佣的身影,她也明白了大半,摇了摇头,故作轻快的扬起嘴角:“但是我能怎么办呢。我被冰灵甩下了,好过分啊。”

“不是的。冰灵他比谁都希望你能够——”

“这样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冰灵是一个好人吧?我也是知道的。冰灵他其实是,比谁都认真,比谁都善良的一个人。但是,知道这些又怎么样呢。”

樱米的声音渐渐染上了哭腔。她不想要在karl面前哭的,她知道自己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所以才叫他离开的。原来是这么软弱的一个人啊,樱米嘲笑着自己,却还是哭着。

她自己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忘掉呢。她会永远记得的,在她曾经陷入万劫不复的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站出来。

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明明已经生气了却还是嘻嘻哈哈的。

每次喝醉了之后,就像是烂泥一样瘫在家里。就算是用扫把扫也扫不动。就连女佣都嫌弃他那样,最后却变成了樱米来照顾他。

当初究竟是谁跟着谁啊?无数次回想起,相遇的时候两个人的对话,樱米就感觉自己要疯了。不是施与温柔和希望,而是采用了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大笑着说,‘就尽管恨我一辈子吧’。

不想带给樱米压力的冰灵,最后还是成为了樱米痛苦的活着的一部分。

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是冰灵的话,在这个场合,肯定会‘哗啦’的痛快的笑起来的。就像是在父亲的葬礼上,和那些为了面子而来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但是,樱米只能缩成一团,被悲伤给包裹着。

“不用karl您来说,我也是知道的。他想要什么样的我,怎么样去做。稍微一点的话,我也是了解他的。但是知道又怎么样呢……我做不到啊……还能笑起来,重新打起精神什么的,失去了之后,我已经做不到了啊……”

听着樱米的哭腔,karl感到自己也快不行了。就是感同身受的感觉,就好像能够将人包裹住的淤泥一般让人窒息。他拼命的从淤泥里甩出脑袋,皱起眉。

“冰灵那样,是有原因的。”

也不管樱米究竟有没有在听,karl只是冷淡的,好像在说一个很远很远的话题。

“还有很多事情,他也是想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已。说一些气氛外的话也好,或者是酗酒——他只是想要找出一个更好的方式。他从来不是差劲的人,这一点你明白,我想他肯定会感到高兴吧。”

“知道也没有用,我……”

“绝对不是没用的。冰灵他,曾经和我说。”karl说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成为你,‘父亲’那样的存在。”

“父亲……”

“你说你是知道的。但是我觉得你完全不明白。如果你真的明白,那你就会知道,他绝对是在乎你的。所以他才会在那个时候去保护你。如果你真的明白的话,就不应该是自责。”

“但是我怎么可能……他,我却那么对他。”

“樱米。你重新好好的回想吧。不是你想冰灵希望你怎么样,而是冰灵真正的希望你是什么样。”

“不是,我想……而是真正的,他?”

樱米稍微有些恍惚。

“你掉进去了,你给自己营造的悲伤的圈子。清醒一点吧。如果是冰灵的话,绝对会笑着说,‘最后千钧一发还是赶上了’。他绝对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而后悔救了你这个行为。”

没错。是这样的。冰灵他,从来不是利益主义者。他是存粹的,他是会为了想做的事情而去做的类型。

是的。因为冰灵的死感到悲伤是当然的,因为她不希望冰灵死。最起码在死之前,她有很多很多想说的没有说出口。但是,为什么会忘记掉呢。为什么会对他救了自己这样的行为感到厌恶呢。

樱米低下了头。虽然还是因为死亡而难过,但是她突然想要做点什么了。

冰灵希望的事情,就是樱米做樱米自己就好了。不是那个打着官腔的大小姐,就算是犹犹豫豫不敢上前也好。他所期盼的,从来不是那个关在狭义房间的樱米。

“对不起。”

重新向着karl道歉,但是这个时候的樱米,心境已经不一样了。她苦笑的歪着头。

“能给我稍微调整一下的时间吗?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赶快的话就来不及了呢。”

看着露出苦笑的樱米,karl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点头,然后从樱米的房间内退出来。看见了守在外侧的女佣,他说:“稍微准备一下早餐吧。”

“那个。”

女佣远去之后,从karl的身后,有一个稚嫩的女声开口了。有些奇怪的karl转身,看见了是残夏之后,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的确,还有人住在樱米的家里。冰灵死亡的事情,知道的不仅仅是樱米一个人。在那天,同样在现场的残夏,想必也感到悲伤吧。

“已经没事了。”他蹲下,伸出手揉了揉残夏的脑袋。

“冰灵先生……真的死了吗?”

残夏用着纯洁的双眼发问。Karl突然不忍心回答了。小孩子就是这点麻烦啊,但是,对于残夏或许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她既然是black的借住者,那么她也有知道的权利。

而且这种事事情,是瞒不住的。

“是的。他已经去了遥远的地方了。”

“和妈妈一样呢。”残夏低下了头,有些伤感的耸肩,“这个世界上,非得是好人去死不可吗?明明有着很多罪大恶极的混蛋,但是却还是好好的活着呢。”

Karl只能沉默了。他没法回应残夏的问题,在这件事上他也有着太多的不甘和遗憾。应该做到这一切的,是他们才对。如果赶的在快一些的话,或许冰灵就不需要在自己和樱米之间选择一个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做到。

除了悲伤之外,更多的就是悔恨。

不知不觉间,他的双手捏成了拳。牧殇——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突然,他的身体失去了重心。靠着的门被向内的打开了。调整好平衡的karl讶异的看向身后,樱米穿着素色的长裙,推开了门了。这么快就重新打起勇气了吗,他睁大了眼睛看向樱米。

看见karl和残夏都站在门前,使得她有些讶异,但是很快也就了然了。都是在担心着自己啊,所以她也得努力才行。于是她耸肩,支撑着自己露出了微笑。

“走吧。得把冰灵接回来呢。”

 

 

 

 

 

 

 

 

坐在颠簸的车上,坐在副驾驶室内的樱米侧目看着karl。他双手握着方向盘,沉稳的开在去muki家的路上。

真是可怕啊,因为时间的流逝,有那么多事情,她并不知道。原先的karl还只是一个青涩的男孩子,现在也已经转变成了现在这样可以依靠的模样了。还要靠后辈打起精神,还真是不像样呢。

她伸出手将散落下来的发丝塞回耳后,低着头:“昔海她还好吗?”

“昨天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在房间了。灯是暗着的,所以我也没有去打扰她。”

的确,不需要担心昔海的。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昔海肯定能够调节好自己。所有人都是那么想的吧,但是,樱米还是低着头。

“那天我……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听到了那个人的话,我实在是太冲动了……”

或许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正是因为认识到了这一点,樱米更加的坐立不安。

“而且,我还打了她,明明应该是伙伴的……”

“樱米。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种话和我说是没有用的。”

“是的,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去见她的勇气。”

低着头的樱米,双手抓紧了自己的裙摆。她低着的脸上,双眸里满是后悔。不是想要做戏什么的,只是,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没有接触过社会的樱米,更加茫然的是为人处世之道。

甚至是,原本对她说可以慢慢来的那个人,冰灵不在了的现在,她已经失去了做任何事的勇气。

“没有才是正常的。”

但是,作为替代的。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还是有人站出来了。

“换做我也一样,会躲着她一段时间吧。但是,是昔海的话肯定没事的。去和她道歉,她肯定会原谅你的。”

没有刻意的动作,只不过是毫不起眼的开车而已。樱米却无法克制的,抬起头被他吸引了。是真的吗?回过神来,她已经条件反射的问出口了。

“之后我送你去找昔海吧。”他拉下手刹,汽车已经停下了。Muki的别墅已经在眼前了,透过车窗,就可以看见muki园内种着的一颗樟树的叶子随风摇摆了。

她突然有些恐惧推开车门了。她扭过头,看着残夏的眼睛,静静盯着她。从那玫红色的瞳孔中,她不知道为什么找到勇气了。她必须得站出来,她才是适合做这件事的人。于是她伸出手握住了门把,扭过头看着karl,苦笑。

“那就拜托你了。”

 

 

 

 

 

“欢迎光临,Lovebear咖啡厅——唉?”

芯面带微笑的,向着被服务员簇拥着的客人问好。然后她突然认出来了,在服务员中间,那小小个的身影,那个人不是昔海吗?原本从容的笑容变得慌乱了起来,她双手拿着托盘,却还是克制不住的抖动。

现在,现在没有记错的话,可是早上啊?昔海,早上,来这里?!一般来说,现在是昔海睡觉的时间才对,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能够想象的原因,只有不好的消息,越想越是毛骨悚然,她的微笑僵硬了起来,刚打算开口问。莱茵菲特·因从身后插话进来。

“哟,这不是昔海吗?good morning~”

昔海对着莱茵菲特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原本的服务员见状,明白了她不是来用餐的客人,向着芯点了点头,又折返去了门厅。

“昔海?你怎么在这里?”

昔海伸手从自己的斜跨包里取出了一叠资料:“这里是你之前说的,想要的牧殇的资料。还有,black的名单。”

虽然这份资料的实用性有待考究,但是昔海想着,姑且还是交给芯吧。

芯伸出手接过,翻动着纸张。是用家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纸张,之后进行人员核对会省下很多事情。于是她恢复笑容向着昔海道谢了。真是的,因为这个时间点昔海的来访,她竟然不由得开始担心大家的安全了。真是的,也太提心吊胆了。

昔海看着芯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看向莱茵菲特:“现在很忙吗?”

按理来说,咖啡厅的营业时间是从早上九点半开始的。现在才刚刚进入营业时间不久,不会有很大的客流量。

“没有。”

果不其然,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是吗,那我可以占用你一些时间吗?”

芯咽了一口口水。果然来了,昔海会选择这个时间过来肯定是有事要谈的。她直视着昔海,她那异色的双眸,无论是那一边都无法让人看穿。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去二楼吧。”

芯最后还是妥协了。她点了点头,然后侧身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莱茵菲特。偶尔也派上用场吧,用着这样的眼神苦笑的看着莱茵菲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