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跪在地上,瞪大了双目,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事态的发生。

“唉……怎么感觉和想象的出现了一些偏差?”

捏着刀子,荷渡的表情,疑惑的抬起了头。

“但是,嘛,也无所谓了,反正只不过是一个先后的问题。”

在荷渡的眼眸内,闪烁的那股鲜红,那并不是眼前的景色的反光。

“你——难道又——”

“会相信敌人的话,很奇怪呢。唔姆,果然,你们,真的有在好好的履行自己的义务吗?那么背叛自己的组织,领导要是知道可是会哭的哦。”

‘荷渡’将自己的手撑开,连接在手指与手指之间的,那层薄薄的蹼,被血给渐渐的染上红色。这种颜色和自己还真的很不搭呢,那样想着,‘荷渡’伸出将剑拔了出来。

事到如今还坐在地上干什么,樱米没有用自己的双手,就从地上直接站起,抓起自己的弓就向荷渡砸过去。很多时候,仅凭远程是无法取得胜利的,在M市的大桥上,或者是高塔的最终建筑顶楼上,没有夹起弓箭的距离的时候。

像是这样,近身肉搏的次数,今天并不是第一次。

由工匠挑选出来的上等的原木制作的弓,配上特制的金属的支撑部件,那样的重量,可不要小看它啊。被那样锋利的装饰物刺中的话,也不是‘擦伤’那么简单的事情。

就算将这把弓箭砸断了也没有关系,抱着这样的觉悟,樱米持着一端,就好像拿着铁棍一样,向着荷渡砸了下去。

荷渡没有想到对方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刚刚抽出了剑,连忙迎了上去。但是那般单薄的剑,根本没有办法起到充足的防御。她的肩头挨了重重的一下,于是她连连后退。踉跄的向后走了几步,她向着身后的妖精发号施令。

“你!愣着干嘛。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应该帮哪边?”

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樱米继续持着弓箭迈开大步侧身挤到了荷渡的身侧,对着荷渡的腰部狠狠的又是一次重击。

看着荷渡被压制,妖精只是低着头,没有看向那边。

“我,没有必须得服从荷渡的理由。”

“哈?你是笨蛋吗?——咕姆。”

荷渡被连连击退,她将手上拿着的剑丢掉一边。这种东西用来对付樱米,反倒是显得累赘了。荷渡和妖精不一样,她没有那种提升速度的能力,她只能追踪对方的存在,但是这个招式对付出现在面前的敌人,也只不过是鸡肋。说到底,荷渡本身就是和妖精一起行动的角色,作为主要输出的妖精却在一边装傻。

这样想到,她不满的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液,然后抬起空无一物的双手。先前是她没有专心,现在,只要专心的看着樱米的动作,那么没有神经的攻击,她怎么可能会看不清楚。

一边小心的躲避着樱米的动作,一边,她将手伸进了口袋,从口袋内掏出了先前被冰灵破坏的手杖。手杖的杆子被折断了,于是她悄悄的掰下了作为星星的头部。在樱米的弓箭,狠狠的向着她脑袋砸下的时候,她伸出了手,用自己的胳膊挡下了那一击。

说不定骨折了,但是又怎么样呢,反正疼的,也不是‘她’。在那样的空档,她空闲的另一只手,将星星的头部,按在了樱米的身上。

瞬间,那星星释放出了极强的电流。樱米,还有荷渡自身,瞬间就被电流包裹。瞬间失去了行动力,樱米的弓箭应声滑落在地。她浑身抽搐着,然后摇摇晃晃的跌落在地。

可恶,因为眼前的情况,没有提前做好防备。现在即使是用芯片的能力来调整,她也无法恢复到原先的身体情况。

但是,荷渡不一样。

那一击,分明是两败俱伤的设计。但是荷渡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然后扭过头,带着扭曲的微笑,她看着樱米。

是吗,因为是‘被控制’的,所以这具身体受到的伤害,不会同步到‘她’的身上。所以无论先前给予她了多少伤害,真正的‘她’都有可能在远处一边惬意的喝着茶,一边思考着解决办法。

可恶,可恶……在心里不断的重复着这个词,但是樱米的身体无论如何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这次的重击倒地,使得樱米先前的伤口开始阵痛起来——或许原先就是那么疼的,在电击的作用下,她再度的感觉到了。没有了应激反应,她渐渐的回归到了现实,膝盖嵌入的水泥地的触觉,都变得无比的鲜明。

她支撑着身体,还是站了起来。她死死的握住自己的弓箭,抽出另一只手拔出箭。荷渡见状,走到了樱米的身边,在她准备好之前,对着她的腹部狠狠的就是一脚。

芯片植入者,单次的攻击力度,取决于那个人原先的身体素质。但是,在‘增加’的能力下,最起码,想要踹断几根肋骨还是轻轻松松。

不行的。

一直以来,作为杀手的樱米的对手,都是一些普通人。她在体力上,能够和芯片植入者打个不分胜负,但是如果要牵扯到芯片的运算处理的话,樱米就是完全的劣势。面对着眼前欣欣然的荷渡,被限制了身体行动的樱米,单挑胜利的胜算。是0啊。

她支撑着,扭过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冰灵。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被——

不要就这样死掉啊,比起你,这边有更加应该去死的人存在不是吗。

她抿着嘴,控制着自己不能哭出来。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樱米,没有什么是比现在还要印象深刻的。

“别哭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想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吗?”

荷渡已经转过身捡起了先前丢掉的小刀。她看着樱米那样的表情,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高兴的扬起了嘴角。

“没事的。我也会用这把刀了结你。没有什么是比两个人死在一起,还要幸福的事情了,对吧?”

于是,她将刀指向樱米,伸出脚将她踹成正面,然后拿着刀指着樱米的胸口。

看着荷渡那般鲜红的双眼的时候,樱米究竟想到了什么呢。是躺在她身边失去声响的冰灵,还是远在另一边的咖啡厅的芯,还是在后悔当初答应了荷渡。樱米那样短暂,而不幸的人生。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她还没有下定决心,留念的东西,也都还没有完美的收场。

樱米看着那刀反射着的铮亮的光芒。说不定是报应呢,选择的权利,或许一开始就不存在。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悲剧。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幸运的事情,坐享其成的,期望着自己的人生会就此改变。想要发生改变,靠人的意志是不够的,必须得亲自付诸于行动。

行动——

樱米突然睁开眼睛,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荷渡,她那般恐惧的笑颜,樱米突然意识到了。她的人生,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依靠着突然降临在她生命中的那个人,在她的身后推了一把。

所以,如今变成了这样的结局,她怨不得谁。因为她从来就没有主动的去追求过幸福。

但是,这一刻的樱米,后悔了。

要是在这里画上句号的话。光是那么想,她就感到了窒息。

“那样的,我不要。”

“嗯?”

“所以说了,那样的!我不要!”

睁大了双眼,樱米瞪着骑在她身上的荷渡。

“我的人生,能够发生什么,进行决定的人只能由我!下辈子在重新来过什么的,那样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所以!”

樱米伸出几乎失去感觉的双手,在木讷中抓住了荷渡的刀子。虽然因为迟钝的感觉无法使出完全的力气,但是也因此感受不到手上传来的崭新的疼痛。

“那样的!我不要!”

没事的。可能只不过是死到临头的挣扎,但是樱米不想要在原地‘躺下去’了。

“你这个!妖精!我以我的名字来命令你,如果你不过来的话,下场就给我看好吧!”

荷渡的脸上收去了欣喜的笑容,转变成了足以刻下阴影的癫狂。

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存在着第三者。那第三个人的立场,就变的及其重要。而且,妖精没有帮助樱米的理由。如果和同为white的人发生冲突,对于妖精来说,才是致命的。

于是,妖精的手有些摇摇晃晃的,从口袋里拔出匕首。

樱米闭上了眼睛,手上施加的力量,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因此,她能够明显的听见妖精移动脚步发出的响声。

她咬紧牙关,加大了自己的力道。她不想要放弃。妖精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樱米都不会感到在意。她只是,不想要在这里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任何一个人。

还有冰灵。

她用尽了她能够支撑的极限,将荷渡的双手向另外一方掀开,然后瞪着眼睛看着妖精。

不行。手还是感到僵硬,在这样的逆境下,已经无法扭转了。

她双手开始颤抖,眼睛里好像蒙上了一层雾,眼前的妖精的脸也看得不在那么真切。

抱歉,冰灵。只能在这里,败北了。作为饱经风霜的原杀手,失败个一次,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吧。

她的手渐渐的无法在支撑。靠近了极限,无法超越。那么下一步,就是渐渐的衰竭。樱米已经不能在保持着那样的力道了。

荷渡并不急着将剑刺下,她只是扭着头,看着妖精的反应。比起杀人,占据着荷渡身体的那个人,显然更喜欢看众人的反应。

妖精在樱米的身旁跪下,然后抽出了匕首,将匕首从刀鞘内抽出。那束光芒,即使是迷雾一般的世界,樱米也能够看清。

再见了。她喃喃自语,然后打算闭上眼睛。

在她马上就要闭起眼睛的那一刻,另一道光芒在妖精的身后闪耀。她立马瞪大了眼睛,看着另一道光猛地穿过,直指妖精持刀的手。仅仅只是发生在一瞬间,拿刀的手,和手臂,就分离在了异地。

脸上温热的质感,粘稠的,不断的告诉樱米,这是事实,不是处在绝望下的幻想。被压制着的她抬起头,那把青银色的剑身,锋利的刀光,那是冰灵的刀!她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欢呼,抬起头。拿着刀的人,却不是冰灵。

他扭转过了头。看着的方向,躺在血泊中的那个人,才是冰灵。

“karl……”

不敢相信竟然会是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她瞪大了双眼。

失去了自己的右手,妖精尖叫了起来,然后用着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伤口,捂不住,鲜血依旧源源不断的从伤口里涌出。就好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从堤坝里倾泻而出。

“什么人?”

荷渡咬着牙,抬起头,却和karl的视线向对视。看清了向樱米伸出援手的人的面孔,荷渡满脸的愤怒,然后,渐渐的转换成了平淡。最后,她露出一抹笑容挂在脸颊的时候,又有一个计划从她的心里诞生了。

反正杀人并不是‘她’的目的,放任事情发展,才会更加的随她的意。而且,他攻击的人是妖精,这不是很有趣吗。

于是,荷渡用膝盖发力,从樱米的身上撤离。站在一旁的荷渡,看着karl怒色的视线,依旧扬起嘴角。

“杀了他的人是我,有什么不满的吗?”

“麻烦的要死。”

“哈?”

“事情也不说清楚,每次都由着自己的性子自说自话。我不是都警告过了吗。”

对于他的抱怨,樱米低下了头。

“事到如今还感到什么内疚啊!还不快点带他去muki那里!”说着,karl迈开了步子,独自一人挡在了荷渡的面前。

“但是……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难道就什么都做不到了吗?别小看我了,就算没有昔海,这种事态我也能压制住。”

他低声的吼着,没有在转过身看樱米。

樱米捏紧了拳头,在心里权衡了利弊,然后她立马从地上站起,向前抓住冰灵的胳膊,向着残夏的方向迈开腿狂奔着。

听着樱米渐渐远去的声音,karl才抬起了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荷渡。荷渡却不恼火,依旧是那样的微笑,让人无法猜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Karl微微的吸了一口气,换做双手拿着那把剑。向着剑身,不断的施加力道。

“喂,小子。没事吧,这可是别人的东西啊。好像拿都拿不稳的样子,没关系吧?”

“闭嘴。不用它杀了你,那就毫无意义。”

知道那是对方故意的把戏,karl保持着清醒。要是因为愤怒而失去自我的话,就会被对面的那个不成人形的家伙牵着鼻子走。顺便,用着余光观察了一下蹲坐在身后的妖精,看样子是失去了战斗的欲望。

于是,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眼前的荷渡身上。

“唉……意义吗,是吗。”

说着,‘荷渡’将手指抵着自己的唇边,然后用湿润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双唇。她用着单手捏着自己的小刀,像是转笔一边惬意的,然后在karl的面前定住,用着锋利的刀尖指向他:“想要与我为敌的话,你就试试看吧。”

Karl看着眼前嚣张至极的荷渡,深吸了一口气。捏在手中的刀剑,因为是别人的,所以格外的具有分量。

冰灵的安危,樱米的行踪。这些都不是karl应该在现在关心的事情。而且,昔海也向着muki那边赶去,原本的担忧也减少了大半。他又吸了一口气,原本因为愤怒而失去了理性。但是,一昧的莽撞是不行的。所以,他重新睁开眼,一如既往冷淡的看向眼前的荷渡。

手中锋利的刀刃,对着荷渡的胸口,直直的刺了过去。

那般简单易懂的动作,荷渡很快就防守了下来。这样的攻击究竟有什么意义?想着要不在出口嘲讽一般时,他握着的剑,突然从侧方削来。刚刚还是正面僵持着的,为什么突然改变方向?荷渡皱起了眉头,连忙想要后退来闪避,但是就因为她后退的动作,他的剑却削进了她的内侧。

为什么?这样不是刀刃朝向外吗,难道他已经看穿了——

下一秒,她的刀就被猛击,然后在巨大的冲击下,她的手无法在握住,小刀被夸张的击飞,在天上回旋着,然后发出了脆响,落到了十米开外。

是吗,目的一开始就是自己的武器吗?这样想着,荷渡原先的僵持渐渐的舒缓了。明明看着朋友死在眼前,如果换做是别人的话,肯定就是怒火攻心不管不顾的向她拔剑冲来了。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还能保持如此的理性。不愧是那个昔海的搭档啊,看样子,不想要多余的试探了。

于是,她用双手,比划着肉搏的动作,然后挑衅式的向着他招招手。

一侧的妖精,因为芯片的作用下,已经缓解了大多的疼痛,鲜血的溢出也有所缓解。所以她抬起了头,看向了战场的情况。当她看见荷渡自信满满的打算肉搏的时候,她突然猜到了对方想要干什么。

“住手!!”

无法保持冷静的,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但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Karl握着的,冰灵的长剑,已经刺入了荷渡的胸腔。

“这不是游戏,我没有陪你玩的打算。”

他居高临下的,将浸满鲜血的刀猛地从她的身体里拔出。荷渡眼里的鲜红,还是闪烁。感受不到疼痛的‘她’,依然带着笑容的,伸出手抓住了karl的衣领。

“太棒了。”

那样的荷渡的笑容,无论是谁也无法消化。

“杀了我这件事——他肯定会感到高兴的。就让他在天之灵,得到安息吧。”

听到这句话,karl无法容忍,他抬腿,将抓着他领子的荷渡踹开。

被踹倒在地,荷渡却没有挣扎,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她的眼睛恢复成了碧蓝,但是却无法在眨动了。

“荷渡!”

失去了一只手的妖精,猛地向荷渡的方向扑去。她无视着karl的存在,自顾自的抱起了荷渡的身体,发疯一般呼唤着她的名字,拍着她的身体。但是,妖精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了。她的手握住了荷渡的手,然后抬起头瞪着眼前的男人。

他持着剑,没有打算撤退,只是冷目的注视着妖精。

没有不杀妖精的理由。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那两个人都没有在营救的可能。于是他拔剑,指向了妖精的胸口。冰凉的寒气直逼妖精的胸腔。

妖精也闭起了眼睛,等待着属于她的最后一刻。妖精知道的,从那刀刺入了推开樱米的冰灵的胸膛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没有存活下去的理由了。

她的朋友被迫背上了杀人的罪名,而她无法做出正确的决断。

她只是静静的等待了很久,都没有感受到如愿以偿的疼痛。于是,她颤抖的睁开了双眼。眼前的男人却背对着她,一只手捂住耳朵,好像收到了什么消息。然后,他收回剑,向着离开的方向狂奔起来。

留下了妖精一个人留在原地。

身上,还能感受到荷渡的体温。而且,能够感受到,一点一点降温的过程。她弯下腰,将荷渡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能够在早一些面对现实的话,如果能够坦然的明白的话。如果在接触到冰灵的那个时候就下定决心的话,如果在一开始就没有赌气接受实验的话——那么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知道她搂着荷渡,过了多久。最后,她还是从地上站起来。接下来她该去哪里呢,对于妖精来说,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White也好,black也好,没有一个地方能够收留她。

那么,选择去死吧。

于是她摇摇晃晃的走向先前自己丢掉匕首的地方,弯下腰去拾取。但是,她的眼睛却看到了别的东西。

现在对于荷渡特别敏感的妖精,在下水道的入口处,看见了揉成一团的,荷渡的笔记本的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