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直过了几天。樱米都没有收到荷渡的联络。看样子,对方有在好好的遵守约定,所以她的心情变的很好,拿着花洒在给院子内的花浇水。

现在还是清晨,叶子上还结着露水。樱米手持着的花洒,像是雨滴一般的清水宣泄而下,冲刷着混合着灰尘的土壤。

“你还真是闲啊。”

绕着头发,打着哈欠,有人悄然声息的走到了樱米的身边。樱米倒也不急着回头,听着着说话的内容,她就能够猜出来者是谁。

“是啊,我最近的确很闲。”她转过身,单手叉腰的看着站在她身后的人,冰灵,扬了扬另一只手里拿着的花洒,“没有办法啊,最近没什么工作。”

“给这个世界每天晚上加班加点的人道歉啊,真是的。”

“你也是,比我还闲吧,那就做点正事啊。”

不知道为什么,冰灵一出现在樱米的面前,她就无法保持着平和的心情。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和他斗嘴。真是无聊的想法,樱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仰着头看着他:“说起来,你不是一直抱怨着没钱吗,那就去找一个工作吧。”

“你说什么呢,别把我说的像是无业游民一样。我不是有工作吗?”

嘛……冰灵那么说也不是不对。他的确是black里的成员,例会,芯布置的工作,也都会完成。但是不一样,樱米有些无奈的摇头。

“black是black,工作是工作。这是两回事。说到底,平时black内的工作也不会很多,你完全可以找兼职啊。而且……”

而且,black内的工资那么高,他完全不用露宿街头的。只不过,看着冰灵的脸,樱米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来,不如说一开口就被卡住,只是说了一个‘而且’之后就放弃了。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加入black的啊。”

樱米的问句,声音向来很低。她知道冰灵从来都不会认真的回答的,所以问了也是白问。所以,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那一刹那,樱米就后悔了。

她转过身,不打算在提。

看着樱米自顾自转身的冰灵,却是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吗,不是不愿意说,而是由自己,来向那个人的女儿说这种事,会很不合适,就这样而已。

“说起来,那家伙的记忆恢复了吗?”

“不知道,没有收到联系,可能是没事了吧。不过,还真希望她能够告诉我们一下,究竟是那种方法起效了。”樱米说着,视线逐渐恍惚。

残夏也不止一遍的来问过这件事。对于残夏来说,她也急迫的想要知道解法,好应对未来她解救自己朋友潜在的危机。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收到来自荷渡的讯息。说不定已经恢复记忆,然后远走高飞了,樱米不由得那么想。

名单也交给芯了,妖精和荷渡这样的潜在危机也已经驱赶了。非暴力形式的手段,使得樱米感到很满足。

“怎么,好像很高兴嘛?”

“吵死了。”樱米抱怨着,但是语气却带着笑。

“没有想到一个前杀手,竟然会因为不用杀人而高兴啊。”

“那不是当然的吗。就算是两个人也好……能够弥补之前的我犯下的罪行的事情,自然是越多越好。”

“哪怕是虚伪的?”

樱米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啊呀呀,瞬间就不高兴了?”

“……没有。只不过,你说的也是对的。”

其实也有考虑到的,樱米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的,说不定是自相矛盾的事情。虽然杀害过人,虽然夺走了父亲的生命,但是樱米还是向往和平,向往着幸福。就算是虚伪的也好,没关系。最起码,不是‘不配得到’这样最坏的结果。

不过,这种想法,想必不是谁都能够理解。但是无所谓,樱米能够感到高兴,就已经是所有了。

“喔,想不到竟然那么快就承认了。”冰灵双手插进了裤兜,大大方方的在后方的凉椅上坐下,“啊,我都忘记了,我来这里是来找你的。”

“找我?”

樱米皱着眉头,明显的一脸不敢相信。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说着,冰灵有些不耐烦的,比起大拇指向着身后点了点,“屋里的那个家伙,你去看了没?”

樱米的视线随着他指的方向飘去。屋里的那个家伙?肯定不是女佣,如果是的话,冰灵肯定会直呼其名。冰樱也早已上学去了,剩下的人就只有残夏了。残夏?一大早她难道不应该在睡觉吗?

“没有。”樱米老老实实的回答。

“她好像在整理东西的样子。之前你说的,她可能真的打算离开了。”

哐呛——

花洒因为没有拿稳,被摔在了地上,打着回旋,水洒了一地。

“唉唉唉,你在干嘛,连个壶都拿不稳吗——”

“你……你刚刚说,残夏在整理东西,是真的吗?”

“啊,是真的啊。不不不,我没有偷窥她,只是她房间的门没有关所以才……”

冰灵的解释,一句都没有飘进樱米的脑海内。重复着的话,只有最先的一句。残夏要离开了。

冰灵叹了一口气,蹲下为她捡起了花洒,硬塞进了樱米的手里。樱米有些无措的,顿时看着他。

“冷静一点,总会有这一天的不是吗。说到底,我们就不可能照顾她们一辈子。”

“为什么不可能呢。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可以保护她们的不是吗?”

“没有谁是可以保护她们一生的。樱米!残夏来到这里之前不是说了吗,只不过是利益交换,她只是想要一个好的条件养伤,就是这样而已。”

利益交换。是这样的。所有人都是那么认为的,但是不是很奇怪吗,从那么小的孩子嘴中,说出利益交换这样的话。

“……”樱米咬着下嘴唇,缓缓的吐出了几个字,“我知道的。”

“是吗。那就好。我觉得她倒是不至于不来和我们道别的。所以,到时候笑着送她离开吧。当她完成了她的心愿,肯定会有那么一天会回来这里和冰樱相认的,肯定。”

“冰灵。这种事情,我是知道的。但是,我不想要那么做。”

“事到如今,就别耍什么脾气了。”

“不是什么脾气。我们难道就不能做点什么,帮忙将她的朋友救出来吗。”

“樱米!”到了这个时候,冰灵的语调,已经是慢慢的无奈,“我们不是救助站。我们没有能力去救每一个人。”

“……”

“white的实验室,或者是杀人事件,被害者是无法计算的。如果你要因为自己的感情,去优先考虑某个人的生命,这是不公平的。现在我们能够做的,是将white的计划击溃,只要能够做到这个,别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你想说的是,我优先考虑‘个人’,而不是‘全局’吗。……但是,冰灵。为什么我非得去救不相干的人不可啊。”

冰灵因为樱米说出的话,突然感到有些僵硬。

“你说的是对的。等到我们击溃了white的计划,残夏,她的朋友,这样的遭遇就再也不会发生了。但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击溃white的计划,是说着就能够做到的事情吗?我们已经在努力了,一年,两年,未来究竟还要过去多久,我们怎么可能预料到。等到我们成功的,你真的觉得,残夏,她的朋友,还会活在这个世界上吗?她离开了这里,可能是一周后,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就是那样的一瞬间,她就不复存在了。等到我们击溃了white,想要拯救的人已经不存在了,等到那个时候还有什么意义?”

“black做的,不是那种事情。”

“那么,又是哪种事情呢。不去保护重要的人,想要拯救的,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比起两三个人的性命,肯定是拯救三四百人的性命要优先很多?究竟是谁规定的这种事情?说到底,我加入black,就只是想要帮助触手可及的人而已。自己的朋友,重视的人,那样都不能保护好,却说什么要拯救大局。别给我开玩笑了!”

面对着樱米的嘶吼,冰灵说不出话。带着无奈的,他向后倒去,重重的坐在了凉椅上。

樱米说的,绝对是有道理的。如果把自己的父母,和一群陌生人放在一个天平上的话,即使是人少的一方,在冰灵的心里,自己的父母的那端,绝对要重很多。原本,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或许没得选择。但是,如果拥有着这样的能力,必须得做出选择的话。

为什么‘英雄’就非得舍弃了个人的感情不可啊。

在这一点上,冰灵没法反驳她。因为冰灵也是一样的。

“我不要保护所有人。从一开始我不是什么正义的人。能够保护别人,我可以去做。但是,有些人本来就自作自受罪该万死……你肯定不能明白的吧。”

说着,樱米转过了身子,垂下了眼。

这样的想法,或许是罪恶的,是不入流的。但是,她就是那样想的。

樱米以前是杀手,杀过很多很多的人。但是,樱米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悔恨给吞噬,依旧能够平和的生活,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杀害的人,很多本来就应该去死。

她看见过,因为一点小事就将自己的下属打得浑身是血的,因为不顺心就将别人囚禁起来把玩致死的,因为自己的私欲就去强/奸普通市民的。站在这样的人的面前的时候,樱米从来就没有感受到什么罪恶感。

有人花钱买他们的命,也有人花钱去买买他们命的人。环环交错,又有谁能分得清对错。每一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有一天,全部都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樱米去保护那样的人,樱米做不到。

“我……想要保护残夏。想要去解救她的朋友。或许你觉得只不过是在保全小局,但是,我的人生太小了,这些就已经是全部了。”

“樱米……”

冰灵说不出话,只能坐在凉椅上,抿着嘴喊她。樱米看着他那样的表情,有些无奈的笑了。

“没事的。我想,先去残夏的房间看看。”

说完,她就向前迈出了一步。然后脚步稍微顿住。没事的,她垂下眉头,对着自己说。

 

站在残夏房间的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樱米先是感到犹豫了。

虽然想着就过来了,虽然在冰灵面前说了那么多鼓舞士气的话,但是,其实就是在感情用事。如果真的看见残夏在整理东西,那应该怎么办呢。自己的贫瘠的语言,无论说什么都是突兀的。

明明是自己的家,却站在这里不敢进去了。樱米有些嘲讽的笑笑,看着桃木色的房门,先去端些牛奶和饼干过来吧,樱米这样想着,后退了一步,正打算转身离去,门被推开了。

门是向外开的,不偏不倚的撞在了樱米的身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樱米连连后退。

“樱米?”

残夏手上好像拿着什么,樱米没敢看,只是扯着笑容。

“啊,啊。嗯,想要来问你要不要吃一点下午茶之类的。”

樱米摇晃着双手,最后空荡荡的手,比划着伸出了食指,指着厨房的方向。残夏没有起疑,她随着樱米的方向看去,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拒绝。

“嗯,不用了。刚刚,女仆给我带了蛋糕。”

啊,是吗,女仆——小米吗,蛋糕?这种事情为什么没有听说啊,现在是早上吧!啊,不过早上说下午茶什么的就很奇怪……

这样想着,樱米举着的手,渐渐垂下了。

啊,是吗。蛋糕吗……果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在樱米失去了斗志,准备离开想好说辞在来一战的时候,残夏率先的开口,制造了一个话题。

“说起来,这个。之前你借给我的衣服。”

说着,残夏将手里叠好的衣服,递到了樱米的手中。白色的衬衫,被叠成了四方的形状,整整齐齐的,散发着芳香剂的味道。被太阳晒过,已经完全干了。樱米伸手接过,松松软软的。

毕竟残夏是逃到这里的,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樱米将自己的衣服借给了她,虽然有些偏大,但是还算是中规中矩。

捏着这样的衣服,樱米有些犹豫了。果然冰灵没有看错,残夏的确在收拾东西。而且明明住在一起,根本就不需要专门将衣服递到自己手中的。

应该是打算要离开了吧,但是,就算是这样,樱米也想要试着去挽留。

残夏看着樱米接过了衣服,然后就低下了脑袋,脸颊有些微微温润。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这就是前奏吗,所谓的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明明残夏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樱米却感受到了煎熬。或许应该由自己先说几句。只要把自己的情感传递到了就好了吧。虽然是这样,樱米重复着深呼吸的动作,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那个。”残夏交织着自己的手指,“住在这里,真的是很感谢你。”

“别这么说,你也给我们帮了很多忙。……还,还记得吗?在muki哪里,你也帮忙调试药瓶了,现在能够成功,也是多亏了你呢。”

“啊……是,是这样吗。但是,我一直都在受你们的关照。我,说什么能够给你们帮上忙,但是事实上一直在给你们拖后腿吧。芯片的事情也是,我能够提供的情报,明明是那么微不足道……”

“没有那种事情哦!是因为你知道,所以觉得没什么的,之前你辨认出的那些信息,可是帮了我们很多忙哦。”

“真,真的吗?”

“当然了!”

不容许反驳的,樱米斩钉截铁的回答。要是稍微犹豫的话,有些自卑心理的残夏就会立马开始自责,这样一来,她就会顺理成章的说出要离开的话。

看吧,残夏她现在就如鲠在喉,一副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的样子。

但是,这终究只不过是延缓的战术。残夏想要离开,她终究都会离开的。樱米知道的,她不可能会抛弃她的朋友,就像樱米不想要看着她去冒险,是一样的。所以,还得在做些什么。

这样想着的樱米,再度开口:“说起来,muki的药还没有做出来呢。”

“啊,啊,是的。”

没错!只要muki的药没有做出来,残夏就不会走。真的是慌乱了,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一瞬间,樱米被提起的心就缓和了下来。

“但是,我也不想要一直依靠着muki小姐……我也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能够做些什么。”

“不不不,依靠别人没有错哦?”

刚刚才说的,现在不又被吊起来了吗!

“唉?”

“团队协作也是很重要的,能够拥有可以托付的伙伴,也是很重要的啊!”

“伙伴吗……”

残夏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的有些落寞。难道是说错了话吗,樱米的脑内立马敲响了警钟。她走上前,一把握住了残夏的小手。

“是的!我们不是也在相互帮忙,一直,所以才走到了今天吗?所以,不要在说什么‘一个人就好了’这样的话了。”

樱米抓着的她的手微微晃动着,或许是这样的举动吓到了她,她半响都没有说话。

最后,她皱着眉头发问了。

“一个人……就好了?”

“嗯,那样的,不行啊。……那个,虽然可能是我一个人的意愿,可能是在强迫着你那么想也说不定,但是……请不要在说什么利益关系这样的话了。”

樱米索性豁出去了,想要说的,想要传达的,她要传递给她。她想要残夏能够活着。

“利益至上这种事情,是对的,但是也是不对的。每个人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本来就不一样。有着选择利益的人,也有选择感情的人。我,不想要你那么早就做出选择。最起码,我想要你每一种都能够试试看,不要因为自己的遭遇而做出急迫老成的事情——总而言之,我希望你能够留在这里,试试看相信我们。我想要帮助你……”

残夏瞪大了双眼,那眼眸,是那么的清澈,她看着樱米,有些不敢置信。

“我……明白的,但是,我不想要一味的接受帮助,我不想要,给你们拖后腿。”

“残夏……”

“来到这里之后,我明白了很多。原来我的无知,以及因为过去的事情而下的判断,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错误。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这种事情,我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也想要,要是能够变成谁的力量的话,就好了。”

“残……残夏?”

“我,可能现在还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但是我想要变强,我想要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我,我也知道,我这样的要求是有多么的过分,但是,我还是……”

残夏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身体就被人猛地抱住。渐渐的,她感受到了樱米身体,微微的有些颤抖。是在哭吗,难道。残夏有些无措,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最后,她将脑袋靠在樱米的身体上。

如果说,相信就是输了的话,那自己已经输了。这样的人,要怎么样才会对她产生敌对啊。残夏微微颤抖着双手,拽着樱米的袖角,无言的安慰她。

“所以,你一开始是……”

“嗯,我想要来告诉你,我想要……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击溃white。”说着,残夏仰起头,“你们说过的吧,只要能够打败它,就再也不会发生我这样的事情了。”

“嗯。”

“那么,我的朋友也会得救的吧。”

“肯定。”

“太好了。”残夏将脑袋埋在樱米的胸前,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肯定是在笑的。

“所以,你之前说的话,都是想要留下吗。”

“是……是的。”

残夏有些腼腆。还好,现在的樱米看不清她的脸,所以她就直接的承认了。

什么啊。要是自己不傻乎乎的话,残夏早就能够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了。樱米感觉自己有些无力。那么,一开始就是了,什么整理东西这样的话。

“冰灵……”

有些牙痒痒的,樱米捏着拳头,愤愤的喊出了导火线的主人的名字。

“哟。”

罪魁祸首,却将身体靠在墙上,悠然自在的向着樱米打招呼。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直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那里吗。这样想到,樱米感觉浑身要起鸡皮疙瘩,轻轻的松开了搂着残夏的手。

“怎么回事,你这个家伙。”丝毫不遮掩自己话语中嫌弃的疑问,她走到了冰灵的身边,狠狠的用手肘撞击着冰灵的腰部,“都怪你,你也太耐不住性子了吧。”

到底是谁耐不住性子啊,冰灵却忍不住笑。

“这种话题先放一边,有大麻烦了。”

“能够让你说出这种话,也真是少见啊。那就说说看吧,发生了什么?”

像是为了展示那般,冰灵划出了控制面板。将来自荷渡的消息,展现在樱米的面前。还没来得及感叹,原来两个人在私底下有联系啊,她的目光就被消息的内容给锁定了。

“什么……失,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