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摘抄

“过于开放的信息化世界给善良的人带来了不安,给魔鬼带来了自由。”

玻璃肯定会碎掉。

当房间里的电流尚未开始在漫布的蝇群中攒动流过之时,我就知道这了一点。

但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也始终困扰着我。

其实,我自己也意识到了,我的乌鸦嘴是假的。并不是因为我这样说,这些事才发生;而是因为事情要发生,所以我说了,自然而然的,就像呼吸那样平常。

“不要按!”

所以,我知道,当我这样大喊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那块老旧的钢化玻璃快要碎了,即便站着离它有十五二十步之遥,我也能将那块玻璃上密布的裂纹看得清清楚楚。

……是硫化镍结石。

钢化玻璃都是有自爆率的,而自爆原因就是来自这个硫化镍结石。这种基本属于残次品范畴的钢化玻璃,在快速受热的时候就很有可能会发生炸裂,因此在生产钢化玻璃的工厂,有时候也会反复进行热处理来处决残次品……也就是所谓的‘引爆测试’。

我并不清楚那两根翻滚着紫青色闪电的电极上的电压是多少伏,但我知道这个温度一定会超过采矿测试。

 

在玻璃后面汹涌飞舞的浓稠雾气之中,患者还在挣扎。站着房间的外面,我们无法听见他的惨叫,只有那大力拍打着玻璃的手掌在昭示着他的痛苦。

“玻璃…要撑不住了……”

站在一旁的贝丽塔呆呆地望着玻璃上逐渐扩大的裂纹,即便是处事不惊的她,此时脸上也透露出了明显的不安,战战兢兢地后退了好几步,直退到了我的身边。她很清楚这种东拼西凑做出来的不稳定仪器有多么危险,但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怎么去面对这些。因为从理论上来说,发生事故的几率并不大,和大部分人实际操作者们一样,她从来都只履行最低程度的安全标准,哪怕这个标准是她自己制定的,面对分解症,她不得不铤而走险。

也许这个时候该关掉治疗仪器,她这样想着,但是病人怎么办?她是偶然间才发现强电流可以刺激被分解的松散分子,使得他们重新聚拢在一起,保持完整的身形。但对这个疗法,她始终没有深入地研究过。

如果现在就终止治疗的话,病人要承受的痛苦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范围,等待他的只能是灰飞烟灭。贝丽塔只是个医生,从来不是什么科学家,没有为了达到某个目标而不惜一切代价的觉悟与气势。她只是个医生,觉得自己唯一有权利牺牲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就在她犹豫的一瞬间——

玻璃碎了,粘稠的黑色流质以惊涛骇浪般的气势将玻璃的碎片像子弹一样推了出去,患者在无助地惨叫,这场景仿佛地狱之门被打开,里面的无数亡灵尖叫着朝我们发动攻击一般。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灾难朝我汹涌而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是安全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站在这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位置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到我。

 

带着两根电极上源源不断的电流,汹涌的黑色流质朝我扑了过来。电流刺入衣服间裸露的皮肤触及了我的肉体。这就像是夜晚漫步在寒冷的海岸边,潮汐第一次没过脚踝时的湿冷感觉一样。增压的电流顺着肌肉和骨骼,一股脑地流遍全身。当我感觉到焦灼的痛苦时,已经是数秒之后的事情了。在这数秒之中,我感觉电流渗入我的三层脑膜,如铁丝一般包住我的大脑,在沟壑纵横的脑沟间来回碰撞。

我听到有人在对我说话,仿佛这电流改变了什么东西一样。

“不要有任何的负罪感。”

“死亡并不是终点。”

“漫无目的地活着,不要有任何的杂念。”

“动手!”

“什么!”我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一些破碎的片段从我的脑内涌了出来,就像我之前触碰到莫晓时那样,但是却又不尽相同。我所看见的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虽然毫无章法,也破碎得无法被组织整理到一起,但却充斥着一种真实感,而不是触碰莫晓时所看见的连贯却隐晦的场景。

从眩晕中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已经倒在地上,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了电流尖锐的声音,患者凄烈的悲鸣也听不见了。我还感觉到,在我的身上,还压着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地斜着眼睛看过去,那似乎是一个人,身上就像是被机枪扫射过一样布满了玻璃的碎渣所制造出的骇人伤口。

“哼。”

我不屑地用鼻子发了一个音。这家伙大概是想躲到那边的工作台下面去吧,可惜太慢了,反而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做了个挡箭牌,真是个愚蠢又不幸的家伙。

我试图把身子从那人的身下抽出来,却发现意外地有些艰难,因为这家伙居然把我给紧紧地抱住了……

顾不得将身子从这人的身下抽出,我猛地将此人贴于冰凉地面的脸掰正了过来。那并不是别人,正是贝丽塔。她是刚才离工作台最近的人,近到只需要一弯腰一移身就能躲到工作台下面去。那目前的情形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刻意扑过来保护我的。

“贝…贝丽塔!”想到这里,我一下有些慌神了,我看见贝丽塔身上绷带渐渐被染上鲜艳的红色,而那些分解症所侵蚀的患处里,也能看到一些黑色流质随着玻璃所划出的创口向外逃逸,它们在伤口的边缘盘桓着,仿佛是在舔舐血液的蝇虫一般。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刚才一起过来的那几个大汉也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只不过他们穿得衣服足够厚,小的碎片并没有能伤到他们,大点的碎片也都只是伤到了些不致命的地方。

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多做犹豫,把手伸向了扎在贝丽塔后背的一大块玻璃上,想要把它给拽出来。

但还没用力,只感觉手背被什么东西给拍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蠢货。”

只见贝丽塔慢慢睁开眼睛,用比平日里更加疲惫的眼神看着我。

“你想把我弄死吗?”

“你醒了!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是没事的样子吗?”这样说着,贝丽塔面不改色地抬起手,揪了揪我的鼻子,那微弱的力道使我明显察觉到她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

“那…那我该怎么办?”

“没关系,这些都是皮外伤而已,你不要去动它就行,血一会自己就会止住了。不过如果你一定想要帮我处理些什么的话……喏。”

贝丽塔说着,轻轻地挪动着脖子,看向了工作台。

“那里的抽屉里有碘酒和酒精,帮我拿过来吧。”

我冲着她点了点头,就像要处理易碎的瓷器一样,将贝丽塔轻轻地放到了地上,然后快步走向那个插满了碎玻璃渣的烂桌子。

镶在桌上的电脑显示器被插上了极大的一块碎玻璃,看来是彻底报废了。我翻了下抽屉,很快在桌子左下角的大抽屉里找到了写着医用酒精和碘酒的两个瓶子。

我拿着两瓶液体掂量了一下。医用酒精已经剩下没多少了,看来之前用过了不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居然冒出了一个荒诞的想法……贝丽塔闲着没事的时候是不是把酒精兑水喝着玩了,这似乎是她能做出的事情。

“啊,对了,记得把那边桌子下面放的水也给我多拿一点过来啊。”

就在这时,贝丽塔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朝我说道。

“再拿一个大一点的杯子。”

“……你要干什么?”

我稍稍沉默了一下,有些无奈地明知故问道。

“干什么?当然是喝酒啊。”

“这可是医用酒精。”

“没关系,我会兑水的。”

“可里面还有其他对人体不利的杂质。”

“没问题,这是我自己提纯的,没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然纯度实际上也没达到医用酒精的程度。行了别那么多废话我可是病人,我要什么你就得给我什么ok?”

说完,贝丽塔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刚才她那一大段话险些要了她的命。

“你这话说的可真不像医生,好吧……”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当我打算再一次蹲下,把贝丽塔要的水和瓶子拿出来的时候,我突然察觉到一丝寒意。手一软,手中的玻璃瓶摔到了地上,透明的液体溅落一了地。

这时我才发现,刚才冲破玻璃,涌出房间,将整个房间都给覆盖住了的黑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循着危险的感觉,向着寒意的来源之处望去,只见那个玻璃碎掉的小房间里,幽幽地升起了一个身影。这似乎是那个患者,他瘦小的身影和来的时候如出一辙。两根骇人的粗大电极依然还扎在他的两肋之间。

贝丽塔的似乎治疗起效了,他看起来痊愈了,方才他已经半个身子都没有了,但现在却人模人样的,维持着一个完整的形体。

但我丝毫没有感到喜悦,只是紧皱着眉头,警惕地看着那人。

病人也直直地看向了我,迈着蹒跚的步伐地向我走了过来。他移动的姿势很奇怪,就像是个被摆布的傀儡一样,又像是被打断了脊梁似的,整个身体不和谐地靠着一个力向前拖动着。

“我……啊……啊……”

病人喃喃自语着些什么,两根插在身子里的电极拽住了他,但他却丝毫不在意,任凭电极撕扯着他的血肉,缓慢但坚定地向我靠近着。

这十几二十步的距离,他却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久,最后才精疲力尽地走到了我的面前,将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在这样近的距离,那个滑稽的防毒面具看起来也无比可怕。我抑制住内心泛起的不安,侧耳聆听从防毒面具里放出的微弱声音。

这次,我终于听清了。

“我想见……”

话音刚落,搭在他身上的手臂突然消失了,连带着整个身子,如同被风吹散的风化石头一样,兀然消失无踪,就连被分解的黑色流质也看不见。防毒面具落地时发出的微弱声音,在无声的房间里回荡着。刚才消失的那个人,唯一存留过的证据,仅仅是在我的肩膀上留下的一个污物所沾染的手印。

望着脚边凌乱的衣物,我一时语噎,他想见的,应该是他的儿子吧。

 

我在休息的房间里站着,一动不动。

原本从贝丽塔的医务室里出来之后,我就已经很累了,应该美美地睡一觉。但我却被一些东西困扰着,无心睡眠。

我觉得,自己好像变了。

不从何时起,好像就是在贝丽塔的办公室里……但我确实变了。

人想要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说自己也能察觉到自己的变化,那么只能说这个变化实在太大了,难道是因为事故发生时爆发的电流……

“死亡并不是终点。”

虽然我并没有说出这句话,但是站在那个消失的人面前时,我脑子里的确是这样想的。事后来想,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消失却感到无动于衷,似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站在镜子面前,审视着自己的脸。

这张脸,和不久之前还在图书馆房间里看见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看起来却比之前还要陌生。

仔细想想看,我压根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或许这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也意味着现在的我并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我。就像没有感到饥饿的野兽并不是真正的野兽那样。老实说,从我和病友们相处,从中学到的为人处世来说,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应该不是一个坏人,我并不想做一个坏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或者将来是不是一个坏人。因此,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祈祷自己永远不要改变。

“扣扣扣。”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皱着眉头,轻轻地答了一句:“进来。”

然而,门既没有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也没有传来尝试开门的声音。回应我的只有一片沉默。

“进来,门没有锁。”

我又说了一遍,但门外依然没有回应。也许是雷克,我这样想着,正想走上前去开门,却又被门外的声音叫住了。

“没有这个必要。”

门外的声音很耳熟,我有些日子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是你啊,有什么事情。”

我平静地问道,同时感觉自己的谈吐实在不正常,也许对面也感觉到了。

“咳咳,进来……先进来坐下吧。”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试着把声音放得更轻缓一些,让自己显得热情一些。虽然这样让我感觉有些别扭。

“不用了,我只是来通知你些事情的。”

“为什么不进来?你在对我隐瞒什么吗?”

门后的声音陷入了沉默,仿佛我的话戳中了她的什么痛处一样,让她哑口无言。一下子,我有些后悔,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

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去弥补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莫晓站在外面,和平常一样三分傲气地看着我。

“你就这么想要女孩子到你房间里来吗?真是没救了。”

“哈……哈哈……”我摸着头苦笑了一下,赶忙把莫晓迎了进来,又搬了一根凳子,尽量像往常一样毕恭毕敬地递到了莫晓面前。

“也不算是我的房间吧…我只是寄住而已……“

“不,今天起是了。”

莫晓走到凳子边上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我和那边已经谈好了,从今天起我们也是永恒亡灵的成员了。”

“这…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也算是找到个落脚点了啊。”

我笑了笑,这个笑容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非常生硬。

重新思考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行动,我发现自己简直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目的性。单单就只是盲目地跟在莫晓背后行动。我还记得当时自己是为什么要跟着莫晓,但是现在我又觉得那些想法都非常愚蠢,单纯只是危难中的本能罢了。不过我并没有说出来,虽然又有了很多问题想要重新去问莫晓,但是我觉得现在并不是时候。

“那么,你要通知我的事情是什么?”

为了掩饰自己尴尬的笑容,我不得不把话题扯到了一边去。

“今晚十点有个欢迎会。”

莫晓说着将视线稍稍从我的眼睛上移开了一下。

“记得来参加,算是为了庆祝我们入伙举办的。”

“我明白了。”

“嗯。”

说着,莫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走,但还没出房门又停了脚步,回过头对我说道。

“离十点还有很多时间,你先睡一会儿吧,这种派对最累人了。”

话毕,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但这一次她还是没能走出房间。在踏出出房门的最后一步前,我快步走了上来,将她拉住了。

她似乎对我做出这样的举动感到有些吃惊,有些惊讶地回过头看向我,却不料我竟直接将手伸向了她的肩膀。尚未触碰到莫晓,她的脖颈边便产生了一团奇怪的扭曲,而后又变成了绿色。是牛顿,牛顿刚才一直躲藏在莫晓的脖子旁边。

“这是什么?”

我严肃地向莫晓问道,而莫晓把头往一边甩了过去,用手遮住了脖颈上牛顿逃跑后显露出来的一大块淤青。

“没什么,我自己撞到东西了。”

“怎么可能撞到脖子。”

“你管不着。”

这样说着,莫晓一把甩开了我的手,快步消失在了走廊之中。事情败露,一直替莫晓隐瞒淤青的牛顿爬到了我的肩膀上,零距离做了一个攻击性的表情,也快速地消失不见了。

那并不是一块普通的淤青,因为在我触碰到她的瞬间,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奇怪的事物,我打算隐瞒这个想法,因为我想不通,莫晓脖子上的淤青和那个事物有什么联系。

 

狭小的房间,昏暗的灯光,简陋的摆设。

这里的装潢让我想起了戴森湾里的观星台,陈教授和那个小女孩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呢,若月真的会灭口么,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忍不住为他们的结局感到痛心。

我这样想着,看了看屋子上挂着的那块钟,这块钟很像是我在图书馆病房里的那块,让我有着莫名的亲和感。

已经十点四十七了。

结果,这个欢迎会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吗,自己欢迎自己?我这样想着瞥了莫晓一眼。

莫晓从刚才开始就只维持着一个姿势,用手撑着下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我们二人身处这个房间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双方一句话都没有,这形成了一种尴尬的平衡。让紧张的空间变得更加惹人难受。

很幸运,当墙上的挂钟响了十一次之后,房间里响起了一阵音乐,

fly me to the moon?怎么会是这首曲子?

我只是下意识地看了莫晓一眼,并没有把这个疑问说出口。现在看来,永恒亡灵的领导者,也就是那个白发女孩和图书馆一定有着不寻常的联系,如果非让我说的话,单从外表来看,她比莫晓更像是教授的女儿。

 

门外终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房间的大门被推开了,那个小个子的神灵步履轻盈地闯了进来,身后照例跟着那个大个子的管家。

“哟!我来咯!”

她开心地闯进房间里,然后四下窥望了一下,表情僵硬了。

“嘿……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她瞪着我和莫晓看了一会儿,事情没有按照她所想那样发展,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一个小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们居然什么事情都没做吗?太让我失望了!”

这样说着,这个娇小的神把脸凑到了我的面前。

“喂喂,你是男生吧?主动点好不好?不要这么害羞啊?真是的,这样我刻意晚到一小时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耍宝就到此为止吧。”

一旁的莫晓冷漠地喝止了神灵的责骂。

“你还有正事要做不是吗?”

“正事?什么正事?”

“当然是睡觉,大小姐。”后面的大个子插嘴道。“小孩子过了十点其实就该睡了。”

“你闭嘴。”

“如您所愿。”

大个子稍稍欠了一下身,往后退了两步。把这个娇小的神明抱上了沙发椅。这里总共只有三张沙发椅。当然大个子似乎也没有要坐的意思,就在一旁站得端端正正。

被称为神的女孩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橙汁喝了两口,清了清嗓子。

“嗯哼,今天呢,我非常荣幸二位加入永恒亡……”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吧。”

神的话语被打断了,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是,这并非是莫晓所为,而是我。

我靠在椅子上,开口问道。

“你应该是有其他事情来找我们吧?”

“其他事情?你想多啦,今天就单纯只是个欢迎会而已,我作为最高领导人当然要对新来的人有些表示啦你说对不对?”

“真要开欢迎会的话,只有三个人未免太寒酸了。”我有些不屑地揭穿了她的谎言。“如果你再不说实话我就走了。”

“你大可以试试。”

女孩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扬,手指把沙发椅的扶手捏得陷了下去。

“只要你走得出去。”

听了这话,我皱了皱眉,朝着莫晓看了看,却见莫晓向我投来了一种惊异的神情。似乎是为我方才的发言感到奇怪。

“你,今天吃错药了?”

她有些冷淡地问,不过似乎没有指望我回答一般很快将目光移了回去。我也没有接话,视线回到了那个神身上。

女孩朝我们看了看,耸了耸肩。

“看来你们是不喜欢熬夜的那一类人啊,那好吧,我们就直接从正题开始吧……不过在这之前,那个谁,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她指了指我。

“听好了,我叫莫忧,但是平时你不准叫这个名字,只许称呼为忧大人,好好记住吧,如果你敢叫我莫忧,我就杀了你哦。”

“好的,忧大人。”我并不想再次惹出什么事端,于是顺从地回答道。听这名字,看来她真的是莫晓的妹妹。

“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说着,莫忧打了一个响指,她身后的大个子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三个三种颜色的骰盅。

“这位叫唐仁,是我的房间首相兼任甜食总管以及大护法和管家监护人,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姑且还是给你介绍一下吧。”

“您过奖了小姐。”唐仁说着,将骰盅依次摆在了莫晓,我,与莫忧的面前。

我打开了一个骰盅,里面整齐地放着五个骰子,我疑惑地拿起骰子看了看,似乎全部都是些普通的骰子,从重量上来说,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有一点和普通的骰子不一样,这些骰子不是用圆点来表达数值,而是更加直观的阿拉伯数字。

“这是,要玩游戏吗?”

我问道。

“bingo!你好聪明呀!我要任命你做首席参谋!唐仁!去贝贝姐的房间里找点喝的!”

她兴奋地说道,随即转头看向莫晓。

“姐姐!咱们好多年没有玩这个游戏了,”莫忧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眼神中好像划过了一些事。

“我记得,也只玩过一次吧。”莫晓冷冰冰地说道。

“嗯哼,上次姐姐耍赖才赢的,这次我会格外小心的!”莫忧瞪大了眼睛说道。

“随便吧,陪你玩玩。”莫晓回道。

“那我来给新人讲解一下规则吧!”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大话骰子,规则很简单……”

“你等一下,这个游戏,我好像记得是酒吧里常玩的,为什么突然要玩这个?不是欢迎会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帅哥听我说完,再打断我就把你舌头剪了。”莫忧笑道,“玩家一般为两到三位,游戏开始时,所有玩家同时摇一次骰子,骰子落定,掩住自己的骰盅,偷偷打开自己的这边看一下,然后庄家对下家报一个数,比如……”

她说着摇了摇骰子,打开了盅盖。

“好了,我作为庄家,会对你报一个数字,比如五个二,意思是咱俩各自拥有的骰子之和里,‘二’的个数大于等于五,当然,我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说着,莫忧又拿起一个骰盅摇了起来,骰子落定。

“荒原你是下家,打开这个骰盅吧,”

我打开骰盅,看到里面的数字是两个二,三个四,

“倘若莫忧刚才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的骰盅里至少要有三个二,这概率不是很大。”我暗自想到。

“如果你觉得我说的是假的,可以选择‘开’我,反之你可以继续往上叫,比如六个二,或者五个四,数值只能越来越大。另外,一可以当做任何数字。不过如果有人叫了一,那么一就失去了万用的功能。”莫忧说道。

“那我选择开你。”

“好的。”莫忧打开了骰盅,里面有三个二,一个六,一个四,很明显莫忧并没有说谎,这把是她赢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怎么玩了,感觉不是个很难的游戏。”

“你的解释就和你的性格一样糟糕,”在一旁的莫晓突然插嘴。“多说无益,一起玩几局他就会了。”

“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输的人呢,有没有什么惩罚?”

“呵呵,这才是这个游戏的重点。”莫晓在一旁说道,“是要真心话吧?”

“是的,正如姐姐所说,赢家要向输家提问一个问题,而输家必须做出没有任何隐瞒和欺骗的回答,如果输家真的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则回答不知道。”

“那赢家怎么知道输家是不是有所隐瞒或者欺骗了他?”

莫忧笑了笑,伸出四根手指指向天,“我们只玩三把,以莫家的荣耀为担保,愿赌服输,绝不耍赖。”

“好,以莫家的荣耀为担保,愿赌服输,绝不耍赖。”一旁的莫晓跟着说道。

此时的我感到有些诧异,我想不通为什么要玩这个游戏。我甚至觉得这游戏的规则简直有些滑稽,难道她们姐妹俩想通过这种方式打探出什么信息?那为何不直接……我正在思考着,却突然被莫晓猛地一拽,坐到了椅子上。

“别胡思乱想,游戏开始了。”

第一局。

莫忧做庄家,莫忧和我同时拿起骰盅摇了三四下,放了下来,然后莫忧煞有介事地冲我们眨了眨眼睛,“嘻嘻,一上来运气就不错,四个三。”

我打开了自己的骰盅,里面只有一个三,剩下两个四和两个五,我心想莫忧和莫晓骰盅里的骰子加一起大于等于三的概率是很大的,所以自己这把并不能开莫忧。

“五个四!”我只能继续往上叫道。

“该你了,姐姐,”莫忧一脸笑意的看着莫晓。

莫晓不动神色的说:“十个五。”

十个五?!莫晓疯了么?我不由暗暗咋舌。这概率实在太小了,平均我们每个人都要有三个五,但我自己的骰子只有两个五,那么莫晓和莫忧的骰子加一起至少要有8个五,这不可能,况且如果莫忧真的有那么多五,那她为什么上来会叫四个三呢。

“看来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烦人,那我会不会被你吓到呢?”

“随你便啊,可以获取对方信息的机会可是很宝贵的,每一局都要深思熟虑哦。”莫晓说道。

听到这里,我大概读懂了莫晓的用意,莫晓这种强盗式的叫法可以让其他的玩家进退两难,如果相信她说的话,那么其他玩家只能叫出更大的点数,这对他们非常的不利,但如果不相信,万一莫晓真的摇出了四个五之类的大点数……况且三个人的游戏,局势本来就错综复杂。

真想告诉莫忧,我这边只有两个五。

“快点,磨蹭什么呢我的好妹妹,输不起啊?”莫晓开始发动心理攻势。

“好,我看你是不是每把都敢这么玩,开!”莫忧喊道。

莫晓冷笑了一声,打开了骰盅,里面赫然出现了四个五和一个一。

“姐姐的运气一向这么好,我有点嫉妒呢,”莫忧也打开了骰盅,里面是两个五,一个一,两个三。

“我怎么把这个忘了,一可以当任何数字,”我感叹道,“但是主任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四个五和一个一,相当于五个五,而且我和莫忧的骰子里都有五和一,不可思议。”

“呵呵,输者是莫忧,那我和荒原一人向你提一个问题,荒原你先问。”

“额,你让我仔细想想,”我明白了莫晓刚刚说的话,这种机会是非常难得的,在三个人都绝对不能说谎的前提下,自己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有图书馆的来龙去脉,提出的问题必须非常的全面和准确,稍有差错,对面一句‘我不知道’,那么好不容易赢下的机会就被浪费了。

经过一番思虑后,我向莫忧提出了问题,“那么我要问了,我为什么会被抓进图书馆?”

“这个问题嘛……”莫忧笑了笑。

这个问题我可不是随随便便提出来的。从我目前一路走来得到的信息来看,我假设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图书馆根本不是医院。既然不是医院,自己为什么会被抓进去?知道了这些,图书馆的真身想必就清楚了。

“你真的想知道?”莫忧笑嘻嘻地看着我,“有些事你还是别知道的好,不然心里会别扭的,心里一别扭呢,就吃不下饭,一吃不下……”

“请你信守你的诺言!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面对莫忧的态度,我拿出了之前不曾有过的勇气。

“你居然想要知道这个吗……”莫忧想了想后说道。“虽然我觉得你不知道的话会比较好,你确定想要知道吗?”

“当然。”

“好吧,那你听清楚了,”

“快说。”

“因为,你是死囚!哈哈哈!”莫忧突然发疯一样地笑了起来。

“死,死囚?死囚?你什么意思!?”我被这个答案震惊了,嘴里不断地重复着‘死囚’这两个字。“死囚?那你的意思是,图书馆是监狱?而我是死囚?我是罪犯?!”

“不可能!你在骗我!我就是一个画画的,怎么可能是罪犯,还是死囚,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我之前的记忆呢?没有记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你他妈吵什么吵!给老娘坐下!”莫晓重重地拍了桌子。

“姐姐,他好凶啊,还说自己不是坏人,”

“不用管他,你告诉我,这座宫殿之外的神像,雕刻的是不是油画里的那个女人!”莫晓问道。

“不知道呀。”莫忧故意眨了眨眼睛说道。

“少来这套!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几年前的坠落点,你就在中心,别以为我不知道!”莫晓吼道。

“可是这些和油画里的女人,还有外面的神像,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觉得好玩,就让人建了那座神像,多么宏伟啊!”

“行,你等着。”话毕,莫晓拍了拍桌子,示意游戏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