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米兰最终在某个时间点宁静了下来。
但宁静,并不意味着安静,只是相对于之前的那种混乱与嘈杂,如今响彻在新米兰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之间的声音变得统一而秩序。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合成语音的温柔嗓音、还有扬声器中时不时传来的破音,这些冷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填满了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
“路变得难走了。”
荒原说着,靠在窗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朝外张望。
下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很显然,那些用英格尔夫的技术制造的士兵们正昼夜不停地在破败的大街上巡逻。机械的行军步伐如同海岸线上的浪潮一般此起彼伏——更不要说还有那二十四小时拉满了分贝喊话的喇叭。
“请诸位呆在室内,不要冒险触犯戒严,在这个困难时刻请务必听从我们的指令,感谢合作。”
扬声器中年轻女性的合成声音不间断地回荡着,钻进每一个狭隘的巷子里,在墙壁与墙壁之间来回碰撞,令人窒息。
在这样的精神折磨之下,没有人可以支撑多长时间。
突然……但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突然,一声不合时宜的呐喊,打破了这如同齿轮一般扭动着声音,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行军步伐停下了,先是一声枪响,而后便响起了无数声,街头随即沉寂下来了,只留下扬声器里笑里藏刀的女声,盖过那刚才被击毙的人的呻吟。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不知道是谁散布的流言,说现在的宵禁实际上是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屠杀。虽然流言中甚至没有说为什么要进行屠杀,但在经历过联合政府崩溃的疯狂之后,新米兰的民众们已经能把疯狂当成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的理由了。
时不时就有被压垮的人从角落里冲出来,然后就这样被毫无悬念地射杀在半路上。
不一会,窗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英格尔夫坐在床边掐了掐自己手中的怀表,他身站起来,借着屋外的光看向怀表,舔了舔嘴皮子,然后又坐下了。
从刚才英格尔夫就一直在留意时间,荒原不知道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但就像他不会放弃一样,英格尔夫也肯定不会放弃。
从酒馆出来之后,他们就因为突如其来的戒严令被迫躲藏在这座废旧的旅馆里。虽然这间旅馆很幸运地没有被洗劫过,还有一床干净的席梦思,以及冰箱里不冰了的矿泉水和能量棒,但苟活下去并不是他们的目标。
所以英格尔夫这样做,肯定是有某种意义的。
“你现在开始在意时间了?”
荒原想着,冷不防地问道。
“啊,是啊,我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喝下午茶了。”
英格尔夫淡然地看向荒原,微微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扑的一声躺在了床上,也不再去看着他的怀表了。
“别开玩笑了,你肯定是在想能帮我们脱身的办法吧。”
“唔…是不是呢……”
“你还卖关子,得了,我现在很着急,直说了吧。”
“唔……”
英格尔夫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怀表又一次看了看。
在不讲究的环境呆了几天,他那干净的如同娃娃一样的脸上也长出了淡淡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有些邋遢。他用食指摩擦着胡茬,思考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出荒原想听的东西。
但荒原也没有催促,因为英格尔夫似乎不常露出这种凝重的表情,或许,有什么原因让他不能把事情告诉荒原。
“你在为难?”
“算是吧。”
“那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许我有好主意?”
“这倒不是主意不主意的问题……而是……”英格尔夫说着,斟酌了一下用词,“冒险不冒险的问题。”
“怎么说?”
“你知道外面这些东西的技术是出自我的维京人。”
“嗯。”
荒原看着英格尔夫从床上站起来,踱步到窗边,借着窗帘的掩护看向外面,对着那些如同机器一般巡逻着的士兵撇了撇嘴。
“不过他们的行动模式,明显和我编程维京人的时候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推翻重来。当初我在设计维京人的编程的时候,因为我的个人美学,以及考虑到战斗的需要,在设计上非常的宽松,维京人只需接收一个总体的大指令,剩下的部分便会由数个小指令交替执行,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容易变通,但不是很好控制。”
“你别说那么多没用的,直接讲重点行吗。”
“嘿,你还真猴急。简单来说就是,这些士兵的编程很死,可能是因为规模比我的维京人部队大得多,用处也不一样的原因,这里的士兵完全是跟着编程走的。我之前一直在计算他们来回巡逻的时间……非常精确,至少到秒都还是精确的,我不清楚其他地方是不是这样,但是在这里,两队士兵交替巡逻几乎保证了这里没有空隙——直到刚才。”
“刚才?”
“没错,刚才我看时间的时候,他们的巡逻频次慢了四秒,至于原因的话,我估计……”
英格尔夫说着,看了看窗外。
“你知道的吧。”
荒原点了点头,大概能猜到原因,应该就是那些被击毙了的人。他们拖慢了这些士兵的行进速度,也导致了巡逻的交替出现了问题。
“就目前看来,我们在这里呆了两天,一共有八人遭到了击毙,但时间只延迟了四秒,如果我们想要绕过这些士兵的话,至少需要十秒的空隙,但这里有两个问题。”
英格尔夫比起了两根手指头。
“第一,这些士兵是按什么模式划分的,是整体吗,还是一个一个区域吗?如果是区域,这个区域有多大?第二,十秒是不是临界点,如果时间的误差过大,我怀疑他们会有自动修复时间差的机制,那就前功尽弃了。”
说完,英格尔夫又毫无征兆地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头。
“第三,也是最大的问题了,我没法验证我的理论,我的所有想法都是建立在推测上的,包括我用以计算他们巡逻频率的怀表。”
他提起自己的表链晃了晃。
“这只表有没有误差?”
“你也变得畏首畏尾了啊。”荒原笑了笑,“就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感觉你挺嚣张的啊,又自信又嚣张,这就是所谓的洗白弱三分吗?”
“也许吧。”
“这些都不是事,现在的情形对我们来说已经非常冒险了,所以风险再多一些还不是一样。”
“确实是这个道理,但……”
“你就直接说计划吧,大不了我们见机行事就是了。”
听了荒原的话,英格尔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呵,你倒是胆子大了不少,我第一次看见你照片的时候,还觉得你是个阴柔的娘娘腔呢。”
随后,他离开了窗前,拍了拍身上因为靠近窗帘窗台而粘上的灰尘。
“那我也就舍命陪君子了。计划很简单,就是依靠人为地给巡逻队制造停顿,把他们的巡逻间隙给拉到十秒……不,八秒应该就够了。”
“那怎么‘人为’呢?”
“这就要涉及到他们对于击毙对象的判定机制了,我……”
“行了,你也不要讲你那些技术上的东西了,直接说重点。”
荒原再次打断了英格尔夫想要长篇大论的念头,从他一直在跺脚的架势就能看出来,此刻他的急躁以及迫不及待的心情。而英格尔夫也并未因此而甩下脸色,继续解释着。
“用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尽可能做成人的形状,丢下去给他们当靶子。”
“嗯……简单粗暴。”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既然行动已经成为如此不便的事情,那我们就不能到处闲逛了,必须确认好我们的目的地,尽可能减少移动。”
“去GST总部的档案室。”
“去哪里做什么?”
“唔……”
说到这,荒原想了想,这个答案是他完全没有过脑子脱口而出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联合政府的档案室。因此当英格尔夫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又只好想想理由了,但无论如何,他觉得那是必须得去的地方。
“我想那里会有我们需要的资料。”
“你还想知道什么资料。”
“雅各的?红皇后?”
“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些地方会有这么机密的东西?”
“或者……莫世心的出生报告。”
天亮了。
在确定好目标和方针之后,英格尔夫和荒原又准备了整整两天,一天时间他们为了做出用于拖延巡逻队的假人,把房间里几乎所有能用的东西都给拆了,从被子到垫子,再到家具。而另一天,则是为了能够在八秒的时间里完成移动养精蓄锐。
因为担心士兵们有按天数自动修正时间误差的功能,所以所有的计划都必须在一天之内完成。
还必须赶在白天,至少是视线不受影响的时间里。
现在,万事俱备。
荒原和英格尔夫互相看了两眼,点了点头,然后抬起用床单、棉絮、木片拼起来的假人扔了下去。
随着假人的落地,回荡在城市之间的行军步伐戛然而止,巡逻者们没有开枪,这有点不符合预期,但是理论上来说,只要脚步停下来了,就会有延迟。
荒原和英格尔夫躲在窗户后面,静静地等待着士兵们重新行军,但是却迟迟听不见他们重新开始行动的声音。,正当荒原感到有些疑惑,从窗口稍稍伸出脑袋向外张望的时候,他却发现,那些士兵全部都抬着头,朝这里望着。
荒原吓了一跳,赶忙将脑袋缩了回去,但为时已晚。
楼下传来了砸碎门板家具的声音,那些士兵们正一股脑地奔楼上而来。
“他们上来了!”
“你这个笨蛋,你做了什么?”
“按计划行事了而已。”
他们之间的拌嘴没有能持续多长时间,从脚底下发来的最后通牒已经督促他们要尽快为现在的局势进行思考。但一眼望去,这个房间已经被他们破坏的七七八八,不剩下什么了。
而更麻烦的是,这里是四楼,是一个非常尴尬的楼层,既没有给出转移到其他楼层去的斡旋时间,也没有紧迫到能逼迫人立刻做出反应的程度,就算想要跳窗,四层楼也是个尴尬的高度,好像摔不死人,但是跳下去肯定不会什么事情都没有。
时间已经不多了,从下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们二人同时望向了一个地方——只能这么做了。
房间的大门连带着墙壁一起被巨力破坏,士兵们排着紧密的队形冲进了房间,伴随着的是从扬声器中发出的一连串‘你被捕了!’的声音。
然而,这些士兵却发现,整个房间空无一物。
程序驱使他们摇晃脑袋,用传感器搜索着这个房间,但是除了一只爬过的蟑螂之外,没有一点活物,那些假人也理所当然地被忽略掉。
机器毕竟还是机器,当发现搜索徒劳无功之后,他们非常干脆地退出了房间,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任何的疑问。
在士兵们离开房间一两分钟之后,荒原和英格尔夫一齐从窗外探出了脑袋,确认他们离开之后,才又小心翼翼地翻过窗户,回到了房间里。在紧急情况下,他们同时想到的唯一脱身之法,就是躲在窗户外面,像偷情被发现的人一样。
“它们就这样放弃了?”
“啊,看起来是这样,可能编程的人主要还是想把这些家伙用于巡逻,因此没有给他们独立搜查判断的权限和功能,以便让他们能够更快地回到原本的工作中去。真是死板啊,泛用性太差了。”
“不过看起来这也帮了我们的忙。”荒原指了指窗户外面,“看。”
在窗外,刚刚下楼列阵的士兵们和另一拨巡逻的士兵撞在了一起,他们彼此纠缠混杂在一起,废了很大功夫才重新整理好队形,然后,两拨人又变成了一拨,一同巡逻而去。如此一来,不需要那八秒,荒原和英格尔夫也能轻松的绕开他们了。
“看来计划还是有用的。”
荒原与英格尔夫的藏身之处距离联合政府的行政官邸还有段距离。
即使巡逻队已经露出了比想象中更大的破绽,他们依旧无法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到达。因为自从戴森湾停在利古里亚湾之后,其巨大的身形阻挡了太阳,新米兰的日照时间就减少了,再加上混乱的管制导致的生产停滞,新米兰现在是一点电力都没有的,更不要说照明什么的了,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下行动无比的困难。
英格尔夫和荒原足足干耗了七八个小时才终于来到这里。
站在行政官邸外,可以看见这座曾经管理着这座拥挤城市的大脑,现今依旧放出着昏暗的光芒,就好像是垂死之人躺倒在地上呻吟着求救一般。但就连巡逻的士兵们也不涉足此地,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已经扫荡过了,还是此地俨然成为了没价值的地产。
二人小心翼翼地摸进了行政官邸里,摄像头的镜头还泛着微弱的反光,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行动,即使是遭遇了这样大的浩劫,这里的设备都还在运转。
“这里居然还有电?”
荒原问道。
“应该是地下的备用发电机,如果出现什么紧急情况的话会自动运作的……但这个光线,太暗了,恐怕也运作不了多久了。”
由于英格尔夫对于此地的熟悉,他们一路上并没有走多少冤枉路,只是因为某些地方的坍塌而绕了几个小弯,但即便如此,其中的凄凉破败光景依旧另他们感到唏嘘。
在路上,他们闻到些许让人作呕的气味,但二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去寻找气味的来源,因为他们很清楚,这大概率是留在此处的尸首发出的气味。如果不幸目睹这被丢弃数日乃至数个月的可怜人,恐怕难免反胃,即使他们已经有好一会没吃东西了。
很快,英格尔夫就拉着荒原到了行政官邸的档案室。这个房间用一扇特殊的门封锁着,上面有不少的凹陷,很明显某些人曾经从这里进去不得,而试图破坏大门,就连房门的旁边有混凝土墙壁也有被破坏的痕迹,但是无济于事,因为墙壁里面也埋了同样水平的钢板。
这对于荒原和英格尔夫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确定里面的东西没有被动过。但同样也可能是坏事,因为既然里面的东西兰娜都不感兴趣,不愿意费点功夫去看或者销毁,那里面也很难说究竟有没有有价值的情报。
英格尔夫在旁边的密码盘上唰唰地操作了两下,那扇凹陷下去的坚固大门就发出了机器运作特有的电流声,随后开始缓缓上升,但没运行多久便因为门上的凹陷卡主了,英格尔夫只好硬生生地将门抬高了一些,示意荒原爬进去。
在荒原爬进房间的一瞬间,他便承不住力,松了手。
荒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抬头望去,只见房间里只亮着聊胜于无的灯光,而高大的档案柜层层叠叠,交错纵横,就好像一座座大山一般,其中的卷宗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荒原并没有感到迷茫,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一种不可抗的力量吸引着他,他脚步坚定,径直走向了房间深处的某一个书架,然后借着梯子爬到了中间的某一层,拿出了其中一份卷宗。
他看了看,发现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会议纪要,他不知道自己的直觉为什么引导着自己要看这种东西。
荒原摇了摇头,正打算将卷宗放回去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在卷宗后面的壁板上好像有一条细细的小缝,他不假思索地用手扣了扣,发现这似乎是一条松动的板子,于是他急忙丢掉手上的卷宗,用两只手将那块壁板卸了下来。
在里面又是一份文件,只不过看起来相比档案架上的其他卷宗薄许多,荒原伸出手去,却在触碰到那份文件的一瞬间,头顶的灯光猛地熄灭了。
而他的意识,也随着灯光的消逝被逐渐拉长……拉长……
头顶的白炽灯散发着强光。
莫河生坐在灯光下,耷拉着脑袋,在强烈的灯光衬托下,脸上蒙着一层厚重的阴影。
他的身前是一张干净的桌子,桌子围着三张凳子,一张空着,一张他坐着,还有一张,坐着一个女人。
桌子上没有烟灰缸,在莫河生的面前,抽到一半就被掐灭的烟蒂堆成了一座小山,就那样甩在桌子上,即使有烟灰缸,恐怕也装不下那么多的烟蒂。
“我听说你不喜欢抽烟。”
女人率先说话了,她还很年轻,但是眼神中却透露出不输于这个年纪的智慧与坚毅。
莫河生顿了顿,夹着烟的手有些松动,他在交易之前,就暴露了自己的焦虑。只有压力实在是过载的情况下,他才会求助于一些平常不接触的东西,像是酒精,或是尼古丁。但幸运的是,之前他都没有成瘾。
“我不喜欢的东西多了。”
“唔……很有道理,就像我也不喜欢你这样世家出生的人。”女人笑了笑,“但我们还是坐到一起,和和气气的。”
“你这话就不怎么和气啊,兰娜·金斯伯格。”
回应她的话语是从另一边传来的,那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男人看起来表情严肃,但是此刻却带着略显轻佻的笑容,朝莫河生和兰娜望去。
“茨温利,你来晚了。”
“不好意思了,老婆那里稍微有点事。”
“你这个中介人不在,我们两个人根本没法开始嘛。”
“就算能开始,如果就我们两个提前开始交易,你也会不高兴吧。”
莫河生说着,将手上只燃了一点点的烟按在了桌子上。
“我姑且先问问,这个房间里的十二个窃听器到底是你埋着录音用的,还是有其他人的?”
“十二个?我埋了十四个,还有两个你没找着。”
“那就好,这事要是暴露了,杀头……倒不至于,但是我们三个应该就都完了。”
“哎呀,传闻中天不怕地不怕,敢与赫尔曼唱反调的莫河生现在也学会害怕了啊。”
兰娜不失时机地插入了对话。
“就好像你不害怕一样。”
“我当然害怕,但是有些事情,如果不做的话,更令人害怕。”
“行了,试探和拌嘴就先这样吧。”
茨温利走上前,拍了拍桌子,然后坐了下来。
“开始聊正事吧,你们二人目前都有对方需要的东西,也正是因此才找来我这个保人。你们先彼此说说自己的诉求吧,我就不代为转达了,免得我理解有误,徒生事端。然后我先多句嘴,医院里的那几个大夫已经流进了大海,摄像头也全部搞定了。”
说罢,他看向了莫河生。
“你先来吧。”
“为什么不女士优先?”
“因为这场交易是你发起的。”
“行吧。”
莫河生叹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
“我…我的女儿,出生分数不尽人意,我希望能够借用你的关系和力量,修改我女儿的出生报告。”
“嗯,你女儿的出生报告我看过了。”
兰娜用手扶住脸,说道。
“不要说是莫家这样的世家了,即使是对普通人来说,也是偏低的水平啊……”
接着,她露出了一个让人讨厌的笑容。
“是近亲次数太多了吗?终于还是生出了缺陷儿。”
“如果这种水平也算是近亲缺陷,那不是说明莫家的血统本身就很优秀吗?”莫河生回道。
“这种世家大族托拉斯式的傲慢,很让人讨厌。”兰娜的笑容消失了,“你最好斟酌一下要不要接受我的嘲讽。”
“你需要从侮辱别人那里获取自信?”
“是啊,尤其是你们这种明明不是受选的民族,却又垄断高位的世家。”
莫河生张嘴刚想反唇相讥,但对话火药味任谁都闻得到,因此茨温利不得不及时介入了对话,试图让双方冷静下来。
“行了行了,都少说点。”
他先看向莫河生。
“现在是你有求于人,你多少做点屈尊的样子吧,就不要像平常那么恃才放旷了。”
然后又看向兰娜。
“你年轻气盛,我知道,但是你是来做生意的,你们犹太人擅长经商,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吗?而且用民族来界定一个人,是十分狭隘的行为。”
唇枪舌剑的两人沉默了一下,互相点了点头。
“那行吧,我道歉,莫河生先生。”
“这怎么好意思,现在是我有求于您。”
“那……我们还是继续谈生意吧。”
“行。”
兰娜思索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就仿佛他们接下来要谈的生意会有很大难度,但莫河生知道,她大概率只是在装装样子罢了。
“您知道,出生报告这个东西在GST本身就卡的很严,如果想要动手脚,需要非常大的功夫,价格很高。”
“钱不是问题。”
“不是钱。”兰娜笑了笑,“我也有自己的计划,我可以帮你,不过我也需要你帮我。”
“帮你?做什么?”
莫河生皱了皱眉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样模棱两可的开价,是非常危险的。
“其实也不用做什么。”兰娜说道,“你只要保证像平常那样一直和赫尔曼唱反调作对就行了。”
“有意思,你的计划是什么,说来听听。”
“如果说出来,那就不是计划了。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分散赫尔曼的精力,以避免这只老狐狸过早留意到我的各种小动作罢了。”
“听上去是和权利相关的,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要忘了,我们只是科研人员,最多只能辞职,换个小地方待。”
“我希望你的女儿可以做我的门徒,我会教她成长,”兰娜微微地张开了嘴巴。
“哦?你打算对我女儿做什么?”莫河生抿了抿嘴
“放心,绝对保证她的安全,而且我会让她成为一名优秀的科学家。”
“行吧,随便你吧。”
“那就成交了。”
“真是非常简短的交易啊,也没有多少吵架还价。”
“这说明你们两个的开价对对方都十分慷慨。”
茨温利笑着握住两个人的手,将他们两人拉在一起握了手。
“这就是交易的精髓啊,互通有无是人类最古老的工作之一……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们,中介商也是,至于我的报酬……”
“我明白的,只要你的野心不太夸张,我都会在GST的内部给你支持和方便。”
“我也是。”
“那就太好了。”
说罢,茨温利又拉开了二人的手,将他们的手叠在一起,又加上了自己的手。
“愿上帝保佑,我们合作愉快。”
一瞬间,从恍惚中醒来的荒原定了定神,然后对英格尔夫说道:“看来格拉迪尼确实骗了我,不对,是莫河生骗了格拉迪尼,又或许是他们俩都骗了我。”
英格尔夫对荒原的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阻止这疯狂的一切,或者...”
“我不愿意被外星人奴役,也不打算做谁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