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对于荒原来说，并不算陌生的东西，他曾经在冰冷的海里死里逃生，那种感觉他一辈子忘不掉，阴冷潮湿，呛人苦涩的咸水，除此之前他却没有关于海洋的其他记忆。
记得在风帆时代，有个名人说过，如果能选择出海还是被投入监狱，他毫不犹豫的会选择进监狱。在那个时代，大概人们也想象不到一个海上监狱是怎样的吧。
不过荒原很好奇，如果让这个人选择被投入一个海上监狱，还是乘着潜水艇出海，那这个人会做怎样的选择呢？
从永恒亡灵的废墟逃离已经过了不知多少天，在这艘狭小的潜水艇里暗无天日地呆了这么长的时间，荒原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而在这里，他的行动完全是按照睡醒，或是被人叫醒来运作的，仿佛又回到了在图书馆循规蹈矩的生活，这让他的内心开始有了一些抵触。
“潜水艇的床，真小啊。”
他望着天花板，对着自己下铺的人说道。
在最近的这些日子里，他时常会选些不痛不痒，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发起话题。
“嗯哼？”
如果是平时的话，以莫晓的性格多半是会无视这种没意义的闲扯，但是现在不一样。
因为此时的她同样无聊。
“我都觉得自己够矮了……结果睡这里我还是打不直腿啊。”
“知足吧，有些人现在还睡在过道上呢。”莫晓叹道。
“好吧，我只是想说，我这样睡着实在是有点不舒服，你晚上是用啥姿势睡的啊？我看您晚上那呼噜那么响，一定睡得很香。”
“你听错了，那是潜水艇发动机发出的声音，主任我不会打呼噜的。”
“好吧…”
这几天来，他们的交流都是在床上进行的，荒原也不想去问莫晓什么问题，只好聊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荒原有一件事没太搞明白，为什么莫忧要把莫晓和他安排在一个船舱里呢？虽然莫晓好像无所谓，但是常理说确实有些不方便，尽管他一直把莫晓当成男人看。
有时候晚上听见莫晓嘴里传来的一些呢喃或是呓语，荒原在床上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心跳加速，肾上腺素激增一类的，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也许是因为深海的压强让他不舒服，但是……总归来说不太好。虽然在这个大铁筒子里，睡眠的时间几乎是无限的，可荒原还是感觉自己的睡眠被严重的影响了。这种尴尬在随着与莫晓共处一室而逐渐减弱，不过荒原还是想早点回到陆地上去。
“说起来，主任啊，我们现在是要去什么地方啊？永恒亡灵的驻地已经毁了，在其他地方，还有永恒亡灵的基地一类的吗？”荒原问道
“天知道。”
“是要去冰岛？”
“有意见嘛？”
“不是…我就随口一说……那里有什么需要我们处理的事情么？”
“天知道。”
“主任，我可是知道你的秘密的。”
“哦，是那个不明生物告诉你的嘛？看来那种能藏在脑子里的怪东西，还是早点被处理掉比较好。”
“为什么你对这件事好像并没有很强烈的感觉，难道她也告诉过你？”
“没有，如果你想听，我就告诉你，我前几天也考虑了一下，一直对你隐瞒，你会把我当成坏人的，万一遇险，你把我卖了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会，我从不会把你当坏人，也不会出卖朋友。”
“荒原，你去过赌场吗？就是那种可以有各种各样赌局的地方。”
“主任你忘记我失忆了么，我去过也不记得啊。”
“说的也是，赌场里的赌客彼此都有很多的赌友，大家私下都是朋友，但是上了赌桌之后，除了那些出老千打伙牌的，剩下的都是各自为战，钱要赢在自己兜里，你觉得他们还算朋友吗？”
“我觉得应该还算吧，毕竟赌局只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
“那可是真金白银的赌局，如果你对面的朋友赢了你几千万，我很难想象事后你还能请他喝杯咖啡，反正我是做不到，在我看来，朋友这种关系，要随机应变的，是特定场景下的产物，今天你说我是你的朋友，明天咱俩非得死一个的话，大概就不是了吧。所以是不是朋友要看朋友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就像是，就像是那个实验一样，必须打开盒子才能知道猫是死还是活。”
“如果这么说的话，世界上可能只有亲情才是最牢固的吧？”
“呵，那只不明生物有没有告诉你我死过一次的事情？”莫晓说着，突然用脚踹了一下上面的床板。
“没有，我只知道教授的父亲死了，教授为他举办了国葬，主任你果然没有骗我，教授竟然有这种权力，真让人难以想象。”
“原来如此，那家伙把剩下的事情都留着没说，居心叵测，真是个让人恶心的外星猴子。”
“主任，你说你死过一次是什么意思？”
听罢，莫晓从床上坐了起来，起身从衣架上的外套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了荒原。
“这是，这是主任您……”荒原接过照片，上面是躺在冰川上的莫晓，而在她的胸口上，插入了一根巨大的冰刺，血液也已经凝固，莫晓浑身已经被冻僵，瞳孔也已经放大，荒原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是一处冰窟。
“四年前，我去冰岛考察，途中我莫名其妙地被不明身份的人推入了冰窟之下，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一切。”
“仅凭这张照片来看，当时的主任你，已经奄奄一息了啊。”
“不，是已经死了，我没有看见是谁给我拍的，不过稍微想一下也知道，是追杀我的人，估计是拍照记录然后拿回去交差。”
“什么人做的，GST集团吗？”
“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和教授都是逃犯，被追捕了很多年，可是当我冷静下来，我觉得事情并不是这样，如果真的是联合政府或者是GST的人，他们一定会抓活的，因为我死了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活的才有用，更不用说把我推下去这种手段。”
“的确让人费解，这手段也太……”
“太幼稚了是吧，”莫晓笑道。
“是的，如果真的想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杀人，直接开枪不就得了，那后来呢，主任你是被谁救活的？”
“一团黑雾，身上穿着永恒亡灵的衣服，怎么样，你是不是琢磨出点什么？”
“黑雾…永恒亡灵…是得了分解症的人救了你，可是他为什么会遇见你，难道他一直在尾随你？这也太凑巧了吧。”
“是啊，而且这个人还告诉了我很多事，包括杀害我母亲的凶手，我从他口中得知了我母亲的很多事，我的母亲名叫兰娜·金斯伯格，是一位犹太裔的能源经济学家，我父亲则是一位华裔，不过在我母亲生下我之前就因病去世了，就葬在冰岛。”莫晓说着，叹了一口气。
荒原听罢，心里也有了定数，看来莫晓早就知道那场科考事故，不过在他看来，教授也不能简单的归结成杀人凶手，毕竟那件事在他眼里，还有很多值得怀疑的地方。
“主任，你的命真苦，这世界真不公平。”
“不，我并不这么认为，世界上有很多比我命苦的人，命运对待人类从来都是不公的，每个人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手里的筹码本来就不是一样的，有的人天生含着金汤匙出生，有的人却出生在极度贫困的家庭，有的人天生健康强壮，有的人却天生残疾，而上天却让这些人在一个赌桌上游戏，这怎么能用科学的定理和宇宙的规则去解释呢？也许宇宙有它自身的法则，但命运没有，这多么的荒谬，不过好在我才22岁，我会去寻找答案的。”
荒原听罢，觉得很沉重，他想岔开话题，但是转念一下莫晓说的话，自己的命运又在哪里，是不是失忆了就算是重新活了一次呢。
“主任，所以你知道是谁害了你么？”
“呵，这个救我的人也骗了我，好在它的谎言太过虚假，根本禁不起推敲。”
“会不会是…”
“我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说完这话，莫晓就没出声了。
从荒原的床铺下面，传来了莫晓在床上辗转的声音，看样子，她是又打算睡了。
荒原从口袋里拿出那块在永恒亡灵里捡到的石头，把玩了起来，他看着石头，突然有种把它扔进大海里的冲动，这块石头的功能到现在，荒原都还没有搞明白，唯一知道的是，这块石头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他用拇指轻轻触碰石头的边缘，然后又缩了回来。
这块石头的很多功能到现在都还不明晰，他大概知道这不规则的外形似乎并不是毫无意义的，依靠划过特定的区域，能够触发出不同的功能。在图书馆的时候，教授老是说人应该要有求知欲，探求心。荒原一直没有拿这个当回事，直到捡到这块石头，他才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搞清楚一件东西。他想知道这里的秘密，直觉告诉他，石头和莫晓有着很深的联系。
其实，在刚刚进入潜水艇的时候，他曾经把这块石头拿给莫晓看过，但是莫晓却对此表现出了一种无法理解的……冷淡，或者说是厌恶？并要求荒原不要再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拿到她面前来了。以前，莫晓应该是对大部分奇怪诡异的东西都保持着一种好奇心才对……她甚至看见没见过的蜈蚣都会饶有兴趣拎起来查查资料，记录一下的。
“滴答。”
“滴答。”
船舱里的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咳咳，方元，磨脚，速来指挥台报告。重复一遍，方元，磨脚……”
发出这种含糊不清词语的是莫忧。
从双人床的梯子上下来，真的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尤其是在只要稍稍一抬头，就会撞着天花板的情况下，他几乎是半卡着从床铺上下来的。
在叫醒莫晓，然后像跑障碍赛一样小心翼翼的越过睡在过道上的永恒亡灵们之后，他们到达指挥台，已经是广播之后约二十分钟的事情了。
“捋们来的它晚了。”
她从舰长的位置上转了，看向了荒原与莫晓。
荒原废了很大的努力才在面对她的视线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笑意。
在她小小的脖颈上，跺着一个大大的脑袋……准确的说，是防毒面具。
在进入潜水艇没两天，她就嚷嚷着舰内的循环空气有味道，因此戴上了这么个防毒面具。只不过这个防毒面具对她而言好像太大了一点，因此她不得不时不时地摇晃脑袋，来避免脑袋被重力抓下去。这摇头晃脑的，看上去颇有点哑剧的风格。
不过这个味道大家倒好像没怎么留意到，即使真的有，这艘潜艇也不是二十一世纪初的老古董，有高效的空气净化系统，所以莫忧大概只是单纯地想搞怪而已。
“我揍只艘了，我伤问问捋们，关于木地底的问题。”
由于防毒面具不合身，因此她的声音也在这面具里了好几次才蹦出来，所以显得有些口齿不清。
“你是说……目的地吗？”
“素的，楔瞎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站在荒原身边的莫晓突然毫无征兆的一个箭步走了上去，从她的脑袋上一把的抓下了不和尺寸的防毒面具。
边抓还边骂咧着。
“你好好说话！，给我拿下来。”
“喂……!还给我！”
莫忧伸手想要去抢，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莫晓把防毒面具高高举过头顶。任凭莫忧怎么踮着脚尖往上蹦，却连中指的指尖都碰着面具。
“喂！唐仁！”
在和亲爱的姐姐缠斗了数分钟无果之后她终于想起了自己身边还有个了不得的保镖。
“你还在那看什么呢？！她抢我的东西！”
她用小孩子向家长告状的口吻命令道，少见地，唐仁听见命令之后过了三四秒钟才有所反应，就好像刚才看什么东西看入神了一样。
而在他发呆的那几秒钟里，荒原看见这个习惯于面无表情的冷面硬汉，似乎露出了某种欣慰的表情。
“请把面具还给我吧，莫晓小姐。”
唐仁对着莫晓行了一个礼，然后毕恭毕敬地伸出了手来。
莫晓见状，耸了耸肩，将面具递到了唐仁的手上，但是唐仁似乎却并没有想要把面具拿莫忧的意思。他无视了莫忧伸向他的手，一声不响地将这面具搁在手臂上，就像一个侍者托着一瓶昂贵的红酒那样。
“大小姐，这个面具也该更换滤毒罐了。”
他得体地回道。
莫忧瞪了他一眼，然后就没有再冲他索要面具的意思了，而是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舰长席上。实际上她现在也确实不用戴面具了，只不过她不想要有自己被莫晓愚弄了的感觉。
“那么，言归正传，我这次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对于接下来的目的地，有什么建议。”
“目的地…我们难道还没有决定目的地吗？”
荒原挠了挠脑袋。
“不是决定去冰岛嘛？那我们这些日子到底是在海上漂个什么啊。”
“废话少说，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
“你问我也就算了……”
突然，莫晓插了一句。
“把这笨蛋也叫来干什么。”
她指了指身边的荒原。
“就好像我和这家伙会是同一级别的人了。”
“集思广益，集思广益而已啦，虽然你和他确实不是一个级别的人，但是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所以笨蛋的想法也还是有价值的。”
说到这，莫忧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笑容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激怒了莫晓，但她却又表现出自己的恼怒，只好一扭头，将脸转向了一边。
“随便你吧。”
“那么，接下来给我说说吧，你们认为我们接下来去什么地方比较好？”
“要选的话，肯定是要去联合政府控制力弱的地方更好。”
虽然莫晓把头扭了过去，但是她却依然抢先一步回答了莫忧的问题
“离新米兰越远越好，最好是去那些拥有大量法外地带，以及灰色产业多的地方，一来靠着本地的黑市我们能得到足够的资源补给，二来也能避免联合政府的快速追击，我个人认为新孟买是个好去处，那里有现在世界上最大的黑社会，或者去新布达佩斯，那里的分解症疫情非常严重，在那里的话，我想自己可以得到更多的分解症样本。”
对于莫晓一长串的观点，莫忧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
她打了个呵欠，将目光转向了荒原。
“那你呢？”
“我吗？我的话…我觉得应该去冰……”
他话还没说完，莫晓猛地踩了他一脚，但是这一脚来得晚了点，还是没能阻止他把话说出口。
“……岛。哎，主任你怎么突然踩我啊？”
这一回答，让莫忧眼前一亮。她又一次摆出了，那耐人寻味的笑容。
“去冰岛吗？为什么呢？你的依据是什么？”
“没什么依据…就是……”
“你知道的吧，冰岛有一个很早之前就留下来的科研基地。”
“不，我不知道。”
傻小子实话实说，丝毫没有顾忌气氛，但莫忧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滔滔不绝地接着说。
“那里有完善的科研设备和资料，据说因为撤离得太匆忙，还留下了很多其他的物资，是个完美的根据地，但是我之所以选择要去冰岛，不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
“还有其他原因吗？”
荒原问道。
“我得到了神启，最近几天睡觉的时候，我总能感受到神在呼唤我，她在要求我到冰岛去，去为她做些事情。”
“荒谬。”
莫晓喃喃道。
这没有逃出莫忧的耳朵。
“你也许可以说我刚才唯心的发言荒谬，但是实际上，这段时间我们的潜艇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信号，这个信号是透过我们无法理解方式传达过来的，通过影响声呐用摩尔斯电码给我们带来消息。”
“那，摩尔斯电码写的什么？”
“让我们去冰岛，声呐的方位也是从冰岛那边传来的，如此之多的线索，都在要求我们前往冰岛，那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莫忧笑了笑。
“当然，其实我们早就已经在前往冰岛的路上了，没有人能够阻拦我，那里有隐藏的一切，有我需要的一切，有关乎于整个GST乃至联合政府的秘密，我们最后都一定会去冰岛的，在那里我们将找到我们应有的命运。”
她越说声音越大，发言也愈发地显现出惊人的感染力。最开始她只是在同荒原与莫晓对话，但是渐渐地，这对话变成了演讲。
并逐渐的感染了指挥台里其他一些无足轻重的亡灵们。
他们突然开始欢呼，喝彩起来，就像是忘记了他们刚刚遭受了怎样的损失与打击一样，一时间，整个指挥台人声鼎沸了起来。
“那你还问什么，我讨厌那里。”
莫晓用极小的声音反驳道，她抱着自己的双肩，就好像是对冰岛的‘冰’字有所反应，感觉到冷一样。
但在这突然沸腾起来的狂热之中，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微不足道的反驳。
只有荒原，默默地搂住了她。
“主任，您很冷吗？”
“嗯。”
当到达冰岛的时候，已经是大概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他们浮上水面，在到达陆地上的一瞬间，在小小的罐头里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亡灵们立刻就冲下了岸，然后就对着陆地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行为，像是吃土什么的。
荒原并不急着离开，他呆在小小的房间里，等着所有人都下去，然后自己在下去。
要是下去早了，一来很拥挤，二来，大概会被吆喝去搬运物资吧。
“你不下去吗？主任。”
他问道。
莫晓睡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好像到达冰岛这件事与她无关一样。
也许她是在生他的气，因为首先在海平线是发现冰岛的，是荒原。
那是荒原是第一次用潜水艇的潜望镜看东西。
他依稀记得，自己最早见到潜望镜，大概是动画片里的某一集里。那时候，他就无论如何都想要用潜望镜看看，因此他去拜托了莫忧。但他显然不知道求一个人做某件事的时候，不能太过于表现出自己的急切与渴望。
因此他被莫忧作弄了好一阵，付出了常人难以忍受的代价与非议——比如说给莫忧当了四十分钟的椅子，这才得到了使用潜望镜看看外面的资格。
透过潜望镜看见的外面，很无聊。
除了水之外，还是只有水，以及更多的水。
身处大海中央，这似乎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所幸他是在舰内一亮灯，立刻就去找莫忧，因此他赶上了黎明，那海平线上发出的刺眼光芒映照在碧蓝之间，美丽色彩弥补了枯燥的海面，就像一只画笔在白纸上留下了画一样。
值得了。
就在他还在沉迷黎明的壮观美景之时，伴随着缓缓升起的太阳的，还有一个黑色的小点。就像是从海里升起来的一样。而随着他们的前进，这个小点也越来越大。
直到最后，荒原才猛地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岛屿。
在风帆时代，船上的瞭望手看见了陆地都会高呼‘陆地！’，而荒原也以同样的方式向在场的人们宣告了他的发现。
接着，人们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风风火火地开着大船一路杀向了这个贫瘠的小岛。
“那个……就算我没发现，我想我们应该也逃不过要上岛去吧？”
荒原挠了挠头。
“因为莫忧一开始就决定要去冰岛。”
“我知道。”
睡在床上的莫晓突然做出了回答。
“你先去吧，我一会就下来。”
“嗯。”
荒原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从潜水艇中出来，久违地呼吸着新鲜咸风，让夹着海盐空气充斥肺部，他感觉自己因为过度懒散而有些萎缩的肌肉都变得好了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形容自己对这里的感觉，是陌生呢，还是熟悉？
仿佛是自己在梦中来过的地方。
不只是那个做了很长的梦，还有别的梦……
对，他与那个画中的女性经常相见的地方，似乎也是这样的一个地方，色彩单调，荒芜。
踏上冰岛的土地之后，他愈发地确信了这一点，就好像他经常在这里与人相见一样。
但不管他怎么想，至少在其他人的眼中，这里暂时是个乐土。
从潜水艇中逃出来的亡灵门或躺倒在土地上，或是跪倒在土地上，形成了一副荒谬的场景，在荒原的眼中，这些人也慢慢失去了色彩，和周围的惨淡颜色融为一体。漫步在这些人之间，荒原感觉到自己与这些人巨大的差异。
他不知道这种差异是从何而来的，但是这种差异却让他感到恐慌，甚至是有些孤独。
“雷克？”
在思考之中，他仿佛看见了雷克的影子。
从永恒亡灵逃出来之后，他就没有了雷克的消息。
作为他在永恒亡灵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还是比较在意雷克的。
但是那个影子也只是一闪而逝，就像是一道闪电，或是瞳孔映出的错觉一样。
什么都没有。
他叹了一口气。
如果雷克也还在这里就好了。
在这样想着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一团像是黑泥一样的东西，悄悄地缩回了远处岩石的后面……
“谁在那？”
黑泥的行动悄无声息。但荒原还是注意到了在石头的后面有什么东西，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感官察觉到石头后的响动的，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就像人们不会在意呼吸。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向石头走去。
“雷克？”
他一边往前一边问道。
老实说他觉得雷克在这里的几率很低，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他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就在他缓缓靠近石头的时候，从石头的后面，走出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这个矮小的身影有着人的特征，但是却显然不是人，他有着仿佛在放出黑光的难以形容的身躯，仿佛是靠球形与圆锥形堆砌起来的灵长类身躯。他身边的轮廓似乎是不定型的，就像是手绘动画里随着每一帧而变化的草稿线一样。
在人们的眼中，这绝对都是一个异形。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荒原却没有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所谓的敌意，也没有陌生感，反倒是觉得有些亲切和熟悉的感觉。
荒原上前一步，想要把这简单却又深邃的生物看得更仔细一些。
但是小黑人却对这一举动伸出了手掌。
Stop，如果用普通人的逻辑来想的话，对着正在前进的人伸出手掌显然是这个意思。
于是荒原停下了脚步。
这时，小黑人的形态开始出现变化，它的躯体开始分裂，进而幻化成一面网格，而网格的排列是不均匀的，线条也粗细不一，最关键的是这奇怪的网格在不停地发生着变化。
“这是……”荒原看着眼前的奇景，连忙掏出笔画在了纸上，
随着小黑人的变化，荒原一连画了数十张图，每一张都有一些细微的差距，而有些则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喂，荒原！你在那边做什么？”不远处传来莫晓的声音。
突然，就像是被这一句话语给打散了一般，小黑人猛地化作一团不定型的黑泥，迅速消失在了沙滩的石缝之中。
“哦，哦……我马上来！”荒原又对着沙滩看了一眼，连忙收拾好画，朝着潜水艇旁堆积的货物跑去。
“你慌慌张张地在干什么，手里拿的什么交出来。”莫晓显然发现了荒原的异样。而荒原也不想隐瞒，因为他画的东西自己实在难以理解。
“额，也没什么，就是……喂！你别抢！”荒原还在犹豫着，兜里的画就被莫晓抢了过去。
“这是谁给你的？老实告诉我，不然我现在就给你扔海里去，我可是认真的。”莫晓突然目露凶色。
“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会骗你，刚才有个奇怪的人，不是，不是人，它告诉我的，话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荒原回道。
“蓝本，这是当年隧道实验的设计图蓝本，是由教授本人亲自设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全世界只有我和她看过。”莫晓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画说道，“看来已经有人在行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