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榭丽舍·枫丹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胃里也翻腾起来。

她没想到手里这张老照片的背后竟然遍布死者,一时措手不及,看着鲜血缓缓流淌在自己手臂上,恶心感涌上喉头。

为了不在赛场上当着众位评审和业内前辈们的面出丑,香榭丽舍只得强压住涌上喉咙的秽物。午餐的咸酸滋味让她很不好受。

“身体不舒服吗,枫丹小姐?!你现在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坐在她面前的苏利文见她脸色状况不对,立刻问道。

然而香榭丽舍只是摆了摆手:“我没事,苏利文先生,还能继续……看到了不好的东西,有些恶心反胃罢了……”

“那行。你不用太担心,忍不住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们几个,后场有医护团队的。其实通灵组的试题并不会像驱魔组的那样危险。”

“好……那我继续了,苏利文先生……”香榭丽舍说完又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手里捏着的照片上。

死亡的气息愈来愈浓重,刺激着香榭丽舍的鼻孔。她稍稍屛了屏息,气管和胸口的感觉好了些。她开始着重思考起几个问题:

照片拍摄的具体时间?

……

1989年吗……还是88年?应该是89年,8这个数字在自己眼前显现之后,9会自行浮现在后头……接着显现的数字……4……89年4月份吗……具体的日期呢?没了,没有数字再出现了,看来自己只能看到这么多……

照片拍摄的地点?

……

范围由大到小的话……欧洲……欧亚……俄罗斯?!好吧,是现在的俄罗斯,那时候它还是苏联……哪个城市?眼前显现出彼得这个词……圣彼得堡吗?圣彼得堡的哪里,哪个角落?看不出来了……等等……一家迪厅!迪厅的名字呢?!不认识俄文,完全看不懂霓虹招牌的意思啊!

算了算了,自己已经看清楚照片上这五个人是在一家迪厅前拍的照了,写到答题纸上的话应该能拿点分……

五个人的姓名、身份?

……

好像都是学生……大学生……其中有一对男女是情侣,另外一个男人也对另一个女孩有好感……五个人都是好友,名字的话……完全不懂俄文啊,显现在眼前自己也看不懂啊!那对情侣是城里人,另外三人……郊外的乡下人……浮现在眼前的俄文实在太多,眼睛都要花了!

五个人靠着的那辆红色跑车的具体信息,谁的车?

……

完全不晓得这是个什么牌子的标志,会不会是苏联自己的汽车品牌?车的主人……好像不在照片上……五人以外的人?!难道是借来的车子吗?不,不对……车是车主自己开到迪厅门口的……然而车主自己却并没有入镜……他离开去了哪儿?

等等……车主到底认不认识这五个人?会不会是这五个男女见到跑车觉得新奇,跑上去合的影,正巧车主不在身边?

此时,香榭丽舍的右眼所见的是车主的第一人称视角:他将车停稳在迪厅门口,便熄火下车锁门离去,车上并没有其他乘客,之后的情景便在香榭丽舍眼前戛然而止;左眼所见的是五位男女其中一人的第一人称视角,应该是那对情侣中的男子:搂着女友,与另外三位好友结伴走到了迪厅门口,忽然瞥见了停在门口的鲜艳红色跑车,之后的情景同样在她眼前戛然而止……

“路易斯?!第二排中间!”苏利文评审的叫喊声突然传入香榭丽舍的耳朵,打断了她的思路。

“路易斯……他来了?!”她心里一疙瘩,连忙抬头,这才发现场内众人的视线目光都转向了赛台与观众席左手边的人员过道。过道上站着一个看起来不知所措的男人。

“他怎么现在才到……要开口和他打招呼吗?”香榭丽舍心想。

这时坐在她面前的新人赛总评审威廉·劳伦斯神父突然一声大喝。

“与会的各位,欢迎我们迟来的客人,同时也是这次新人赛驱魔组的正评审,路易斯·枫丹!”

“还是不打招呼了吧,比赛完了再去……先鼓鼓掌好了……”这么想着,香榭丽舍自己也放下手里的照片,随着众人的节拍鼓起掌来。

她目送着男人腆着脸摸着后脑勺低下身子溜进观众席的第二排。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她身上,香榭丽舍却在此时叹了口气。

同时目睹两个情景让香榭丽舍的眼睛很不好受。她无法再坚持下去了,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皮。

自己的精力确实不太够,稍微这么看看,就快要消失殆尽了。

要不自己第一轮的审题就就到这里为止吧,毕竟还有下半场呢,到时候再看看五人的死亡细节……

“……苏利文先生……”香榭丽舍疲惫的开口。

“你直接说,枫丹小姐。坚持不住了吗?”苏利文慰问道。

“时间还有多久?”

“答题时间吗?还有一半,十分钟。放心,下半场也可以继续的,毕竟每位选手可以提交两次答题纸。”

“另一道试题是什么,苏利文先生?您说过的历史题……”

“你要现在审阅吗,枫丹小姐?”

“嗯……我想在上半场把两道题都先粗略看一遍,下半场再深入查看……”

“当然可以。列奥尼特,把历史题拿上来!”苏利文伸手过去拍了拍牛仔大叔的肩膀。

带着牛仔帽的老人列奥尼特笑了笑,从桌子里拿出一件重物。

“我先跟你说一件事,枫丹小姐。美其名曰历史题,其实……和看图题差不多,只不过观察的是古旧的老物件罢了。关于这件物品,你能看出多少,给出多少隐藏在它背后的答案真相,就得凭你的本事了,那个男人的妹妹……”

列奥尼特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两排观众席中间的路易斯。两人相视一笑,招了招手。

“开始审题吧,枫丹小姐。这才上半场,可以慢慢来,不用急。”苏利文将列奥尼特放在桌上的重物推到香榭丽舍面前。

两个手掌合起来那么大的物件,被包裹在土黄色的布袋内。香榭丽舍猜不透布袋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谨慎了一下子,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啊,枫丹小姐你放心好了,袋子里头的物件完全没有危险性!”苏利文见状急忙做出善意提醒。

“……那我打开它了……”

松开布袋口子,稍微抖抖,漆黑的枪管便露出外头,进入香榭丽舍的视线。

真枪?!她倒吸一口气,双手又猛地松开。

“只是一把毫不起眼的左轮手枪,枫丹小姐。没有装填子弹,所以请放心大胆的拿出来观察吧。”牛仔大叔解释道。

“那个……呃……没有手套吗?我可以直接用手碰?”

“啊,原来是在意这个吗?其实这次通灵组的历史题完全没有历史厚重感……这把枪也是最近几十年才出产的东西,所以……”

“我怕我碰过之后,会对接下来上台的几位选手产生误导……”

列奥尼特听闻香榭丽舍的话,同苏利文、雅奇与威廉各对视了一次。

“就给她一副手套吧,你们三个,幸亏我们提前准备了。之前那两位选手没提出这个要求……路易斯的妹妹,香榭丽舍·枫丹小姐,你真是细心呀。”威廉笑着说道。

香榭丽舍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伸手接过苏利文递给她的一副白手套带上。

接着,她便将整把左轮手枪从布袋子里掏了出来,掂量到了手里。香榭丽舍从没有碰过任何枪支,所以第一次把真正的枪拿在手里,她还是很后怕的,即使列奥尼特副评审已经告诉过了她枪里头并没有装填任何弹药,她还是很怕手里的枪会突然走火,轰掉在场某个人的脑袋。

正盯着自己看的四位评审突然间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苏利文一直以来带着笑容的脸也微微皱了皱眉头。莫不是评审们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香榭丽舍耸了耸肩,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到了掂在手里的沉重的左轮手枪。对她这个从未碰过摸过枪的人来说,这把小手枪已经很沉了。通体漆黑,上头并没有标注什么文字、数字或者字母。即使有,香榭丽舍也不明白其代表的枪支型号……她对此一窍不通。

不过……看着这把枪,感觉……做工很粗糙的样子……会不会是个人或工厂私造的?

这好像是犯法的行为吧……想到这里,香榭丽舍心里一惊。

通灵组的评审为什么要将一把枪作为试题来考验参赛选手呢?他们想让参赛选手做出怎样的解答呢?

……

“枫丹小姐开始疑惑起我们出这道题的目的了……你们瞧,她的眼神又变回了做看图题时候的那副样子。我喜欢她集中精力时的样子。”列奥尼特轻声对身边的另外三位评审说道。

“喜欢她还行……你个老家伙想老牛吃嫩草吗?我觉得路易斯会把你的头拧下来。”大胡子雅奇在一旁取笑道。

“只是前辈对后辈的那种喜欢罢了……可惜这姑娘已经是混沌之灵的徒弟了……”牛仔大叔的表情略显尴尬。

“你出的这道题吧,列奥尼特?这把左轮,我记得是……”总评审威廉突然问道。

“没错,我一个人搞定的。这把枪与赫兰德神父有着密切的关系……”

“赫兰德神父是我们的终极前辈啊……我夺冠的那届新人赛,他是当时的总评审……这把枪莫非……”威廉越说声音越低,小到列奥尼特都快听不见了。

“十六年前,一颗子弹从这把枪里射出来,静距离射入了赫兰德神父的心脏……业内的一起重大疑案、悬案,威廉你肯定也清楚,我们几个都清楚。我拿它当历史题不过分吧?超纲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连我们几个都没看透的东西,你拿来当新人赛试题真的好吗?我觉着有点不合适,不但打分的时候有难点……这道题对他们新人来说也太难了呀……”

“有人能解开这道题的,相信我,威廉。”

“那肯定不是我徒弟……”

“璐克修女确实不够格……参加通灵组比赛的这帮新人里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七千岁?”坐在两人中间的苏利文突然接话道。

“没错,那个自称七千岁的安德可以。你们几个也清楚我的预知能力吧,八九不离十。”

“赌钱吗,列奥尼特?总之赌点什么……我和你赌。”

“我觉得苏利文你要是和我赌的话,肯会要输。我都不需要花多大精力去预知……”

“我的看人看物能力也不差,列奥尼特。他们是怎么谈论我的来着?哦……光之子……光会让我赌赢的……不过我不会和你赌通灵组的比赛结果。”

“那赌什么?路易斯负责的驱魔组的最终结果?”列奥尼特把手指伸进牛仔帽里挠了挠稀疏的头发。

“两个组别都参加了的选手,我记得这次有……没几个,三四个吧……我赌七千岁安德拿不了最后的总分第一!”

“哈哈……和你赌了,苏利文!我赌安德是最后的冠军!”

“今天晚上可别乱打分啊!”

“不会不会。一切公平公正的来……”

苏利文与列奥尼特握了握手,一旁看着两人的雅奇只能摇摇头表示无奈。一个正评审,一个副评审,都有那么一点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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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的一把枪。

香榭丽舍看了这么久,最先得出的是这个结论。

这把左轮只上过一发子弹,只击发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被人使用过了。

而且这把枪上并没有指纹。看来唯一使用过这把枪的人很是谨慎,决定好了不留下任何线索。

这唯一一颗击发出的子弹,去了哪儿?

……

香榭丽舍的眼睛变成了左轮手枪漆黑的枪口。枪口指向哪儿,她的眼睛就看向哪儿。

视线里是昏暗的楼道。她隐约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就在眼皮下方,黑色的雕花皮鞋。拿着手枪……拿着自己的人正在小心翼翼的缓步上楼。

不过,在楼道里就胆敢掏出手枪的人……看来他拥有一颗大心脏啊……

外头应该是夜晚,总之楼道内真的很暗,除了脚步声和男人的轻微呼吸声,香榭丽舍没有听到其它一点声音……这时,雨声突然传进她的耳朵,愈来愈响。

伴随着雷声闪电的暴雨来的很突然,被人紧握在手里的香榭丽舍只觉得,这确实是个适合杀人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