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盒糖果……还有点心,路易斯买给你的吧?”威廉边开车边问坐在副驾驶的玛丽。

“嗯……是枫丹先生买给我的,说是为了给我过今天的圣尼古拉节,特意到那个……雅特·奥特格宁买来的。”玛丽低头盯着捧在手中的华贵糖果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雅克·奥特格宁吧,那家店确实不错。我看桌上还有一个只吃了一点点的蛋糕,也是路易斯买给你的吧,看起来像是定做的,那个建筑……圣米歇尔山修道院。”

“是的。可惜我没舍得吃,现在却吃不到了……辜负了枫丹先生的一片好心。”

“路易斯就是这样的人啊。有一副热心肠的老好人,这样的人现在可不多了。”

“是呀!枫丹先生虽然经常念叨说不揽小活累活、最近钱赚的少,但实际上每个上门的客人他都有认真接待呢。即使最后得出结论,客人并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他还是会提醒客人以后的生活中要注意什么、警惕些什么……”

说着说着,玛丽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璐克修女?和路易斯相处了快两个月,离开他很不舍吧?”

“嗯,也没和他好好说再见……劳伦斯神父,虽然您是我的师父,但……我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惹您生气……”玛丽嘟囔道。

“肯定不会生气啊,我可是一位天主教神父……是不是对你的师父有些意见?”威廉苦笑着。

“主要您平时都太忙了……我刚到枫丹先生那里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对我说过,驱魔这一块您好像什么都没教给我……我这么说您不会介意吧?”玛丽的声音越说越轻,头也越埋越低。

“怎么会介意,你说的可都是实话……当初你拜师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了,我一忙起来基本就没什么时间和精力来教你管你。诶,谁叫我当选为今年这届大会新人赛的总评审了呢……我的徒弟还要参赛,作为师父却……”

“劳伦斯神父,您千万别自责!这次比赛我会尽力的,尽我所能!”

“好啦,璐克修女,离这个月十七号还有那么十天工夫,我大概会抽出其中五天时间对你进行……‘魔鬼’训练。一个神父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好……主就请原谅我吧。”

“五天时间,来得及吗?您一说要临时抱佛脚,我又有点没自信了……”

“这就得看你自己的悟性和记性了,璐克修女……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行驶,听歌还是?”

威廉指了指散乱摆放在仪表盘上方、挡风玻璃前的一大叠车载CD。

“劳伦斯神父,您能不能和我讲讲您以前的驱魔经历啊?枫丹先生记了好几本驱魔笔记呢,我全看完了。”

“驱魔事件是吧,那我得先好好想想,再从中挑几个和你讲讲……璐克修女,你在路易斯那里住了这么久,对他了解多少?”

“好像……完全不了解呢。枫丹先生是个神秘人,我就只能在那几本驱魔笔记里窥探他过去的经历,但他记述的又很简略……劳伦斯神父,这么说您是要告诉我枫丹先生的过去了?”

“讲讲我第一次遇见路易斯发生的故事吧,我为什么会和他相遇,又是如何与他成为朋友的。这些都发生在同一个晚上……”

威廉看了看车窗外皎洁的月亮,娓娓道来。

“二十年前的那个驱魔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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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知道事情变得棘手了。

那只恶魔竟然在他的眼皮底子下消失不见。

“哪去了,哪儿去了?!天呐……”威廉的嘴皮子都哆嗦了起来。

房间顶上的吊灯忽明忽暗,那这恶魔应该还在这屋子里。

原先漂浮在半空中的被恶魔附身的小女孩已经坠落回床上,虽然没有受伤,但看起来极度虚弱。

“得快点找到那个恶魔并驱除它,好让芮根得到医疗救治……”威廉在心中默念道。

芮根是这个被恶魔附身的小女孩的名字。她的母亲向教会求助驱魔,这便是威廉来到巴黎的原因。

威廉虽然是个驱魔新手,但此前已成功进行了三次驱魔仪式。教会对这位初出茅庐的神职驱魔人员极为信任,此番只派他一人前来帮助这受苦受难的小女孩。

“要是现在身边有一个经验丰富的驱魔人就好了……”威廉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他之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驱魔仪式中最关键的部分便是知晓并念出恶魔的真名。威廉完全清楚这一点,今晚的驱魔他也按照自己平时做的那样按部就班进行完了寻找恶魔真名前的每一个步骤。

但寻找恶魔真名的过程一开始便出现了变数。

首先便是在先前步骤中被圣水与咒语控制住身形的芮根突然重新活动了起来,这让威廉措手不及。

这时的他已经隐约感觉到附身在芮根身上的恶魔并不是自己轻轻松松就能压制住的。

果然,这之后那只恶魔开始了更猛烈的反击。

它的宿主,小女孩芮根完全发了狂,朝威廉吐出大量污秽的呕吐物,并漂浮起身体开始猛烈撞击天花板进行自残。

“快啊!真名,你的真名到底是什么……”威廉心急如焚。

威廉凭借左手灵活细巧的大拇指使捧在手中的圣经飞速翻动,但他的脑海中依旧一片空白。

“主啊,请赐予我力量吧,让我的眼睛能一眼看穿这恶魔的真面目……”威廉开始祈祷,他此时需要主的力量加持。

这时,半空中的芮根突然向威廉猛扑过来,却并没有袭击他,而是一把抢过他捧在左手的圣经。

“糟糕!”芮根的速度太快,威廉被吓出一声惊叫,而重回半空中漂浮着的芮根则开口大笑起来,嘴中不断朝外喷出血液与散发浓重气味的绿色呕吐物。

她的手指甲飞速生长,接着双手猛然一扯,将从威廉手中抢夺过来的圣经撕成碎片。

芮根继续撞墙的自残行为,但始终发出瘆人的惨笑。

“真名啊,我需要知道这个恶魔的真名!主啊,今天你为何不显出神迹来帮我拯救这个无辜的女孩……”

威廉的祈祷声还未停下,他的耳边便听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向恶魔祈祷,你便会获得援护……”

“谁?让我向恶魔祈祷?!怎么可能,你绝不是爱我的主,而是怂恿我堕入地狱的魔鬼吧?!”

“向恶魔祈祷,这个女孩便会得到拯救……”

“也就是说,只要我发誓归顺于你,你便会从那个女孩的身体里出来对吧?”

威廉的耳边没有响起任何声音。那个年轻的声音没有回答威廉的这个疑问。

“主,我已到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之时了。我即将说出魔鬼的语言,但愿主能原谅我,因为我的心永远不会背弃主,永远向着善良与光明!”

威廉的眼睛里仿佛有千钧雷霆闪烁。他大喝一声,丢弃掉握在右手的光辉十字架。

“Je crois au diable!(我信仰魔鬼)”

“我不敢相信我当时竟然真的说出了这句话……”

威廉亲眼看着芮根喷出一口浓重的鲜血与呕吐物,接着悬空漂浮着的身体便从半空中坠落,掉在床上,陷入昏迷。

那个恶魔似乎已经从她身上离开了。

威廉不敢大意,大气都不敢出,他用自己的眼睛在房间里仔细搜寻。

“哪儿,它到底离开去了哪儿?”

正在这时,威廉背后的汗毛突然竖立起来。

他急忙转身,一阵风扑到他的脸上,与此同时他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大脑一阵眩晕。

威廉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四肢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抽搐。

他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是被附身了。那个魔鬼脱离了小女孩的身体,转移进了他的体内。

是自己说了那句信仰魔鬼的原因吗?

虽然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但为什么自己的思路还是这么清晰呢?恶魔不是应该最先控制住被附身者的思想吗?

威廉想不明白,毕竟他没有过被恶魔附身的经历。但他知道一个人被恶魔附身之后若还存有一丝意识的话,应该怎么做。

威廉勉强控制着自己麻木软弱的双腿走到窗边。

这里是三楼。

魔鬼,同归于尽的时候到了。

威廉打开窗户,艰难地用抽搐着的双手撑在窗沿上。他最后仔细查看了一眼窗外昏暗的街道,并没有行人经过。

接着他便前移重心,整个人扑进窗外的夜色中。

在自己的脸快接触到地面时,威廉突然注意到不远处走过来一个身披黑色大衣的路人,自己先前却并没有看到他。

大意了!快转身离开啊,千万不要走到我这儿!

他清楚若自己没有即刻毙命,恶魔很有可能转移到任何正与自己接触着的人的体内。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威廉听到一声清脆,连痛觉都没有来得及感觉到便失去意识。

那声清脆是他脸着地时鼻子折断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