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警方证实说那具尸骨确实是我大哥丹尼尔……”杰克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他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杰克,通灵者看到的并不完全代表事件的真相。我们会出现失误,会有看走眼的时候。每个人的能力不同,看到的也不尽相同。但我向你保证,路易斯·枫丹与玛丽·璐克会认真负责地对待每一个客人。玛丽,继续你的工作……”

路易斯把照片重新放回桌上,玛丽这次将两只手掌都摊开了,笼罩住了摆放在桌上的所有死者物品,同时闭上双眼。

“杰克,让我们看看玛丽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枫丹先生,若我的大哥真的还活在这个世上……”

“我和玛丽会试着帮你找到他所在的位置。当然,凶手的位置我们同样会帮你找到。别抱太大期望,但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谢谢您了,枫丹先生!”

接着两人都沉默不语,紧盯着玛丽的一举一动。

“他还有气,他还在呼吸……”玛丽开始诉说。

“丹尼尔……”杰克呢喃一声。

“他周围都是人……好像都带着头盔……或许是工人……周围很黑,我看不太清……偶尔有亮光……叮叮当当的声音,凿,他们凿着……黑色的石头,他们面前是泥土和石头……全是黑的……”

“……他的身体状况……比照片上黑了不止一点,脸庞也不同……瘦削……他很瘦,赤裸着上身,全是骨头……还有伤疤……他有点喘不上气……他的这儿,这儿有毛病,漆黑的……从他的鼻子到胸口,这么一大片都是漆黑的……”

玛丽说着说着也开始大口喘息,一只手收回捂住胸口。

“玛丽,别勉强自己!”路易斯朝着玛丽喊道。玛丽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闭上双眼继续她的仪式。

“这两个,这两个男孩……”玛丽话锋一转,开始叙述起杰克死去的两个哥哥的遭遇。

“……他们跟着他的哥哥,三个人,沿着河边走着……相互说着话……讨论在哪儿下水……两个人下了水,另外一个在岸上……来了一辆车,一个男人……深灰色的面包车,车标和牌照……看不清楚……停了,离他们下水的地方不远……抓住了在岸上的……捂住嘴巴和鼻子……被抓上了车……拿走了所有的衣服……河里两个上来……在周围找……都被抓住了,一手一个……都被抓上车……都被绳子捆住……”

杰克边听边低声抽泣着。

“……开了一会儿……又停了……下车……一个个被拽下来……三层楼的房子……只有他们四个人……不对……女人……还有一个女人……暴力……变态,变态!喔!”

玛丽浑身颤抖着,她惊呼一声,猛地睁开双眼。她转过身来,路易斯看到两行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流出。

“对不起,对不起,伯纳德先生!我进行不下去了!我只能说出这么多了!”玛丽哭泣着抱住杰克,两人互相拍打着对方的脊背。

“玛丽,你做的很好。接着就让我来吧,看看除了驱魔之外,我的其他能力有没有退步。”路易斯从他的黑色手提箱中掏出十字架,走到桌旁。

他将十字架横放压住三张照片,接着伸直两臂撑在桌上,双眼紧盯着桌上的物品。

“确实是个变态。玩弄了他们,具体细节我不想说。这个女人看见了所有的过程,但她没有选择报警。她是这个男人的帮凶,她帮着他看守男孩们,清洗房间里的血污。他拿起不知什么东西往……西蒙脸上砸,然后抛尸。杰克,西蒙的尸体是最先被发现的吧,伤势如何?”

“面目全非……整张脸都烂了。”

“那我没有看错……之后的事情……来了很多人,有男人有女人……呃……对不起了杰克,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也看不通透。接下来让我帮你找找你那活着的兄弟和那个杀人凶手。”出乎意料的,路易斯突然结束了他的仪式。

“枫丹先生……他是真的看不到隐藏在更深处的真相吗……”玛丽心想。

“我是个专职驱魔的人,通灵、预言和回朔本来就不是我的强项……”路易斯边自言自语边走到书架前,拿起塞在书架最顶上的几张地图。

“枫丹先生,您不用自责,您与玛丽小姐已经说出许多东西了。”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那些早就过去的古旧事情即使看清了也不能帮助我们什么,顶多只解答了你和你死去母亲的疑惑……你此番来我这儿的目的也是想知道这个潜逃了十五年的凶手到底躲藏在哪儿吧?”

“是这样不错……但现在,我更在意可能还活着的丹尼尔……”

“找丹尼尔的位置比找凶手方便些。玛丽,把丹尼尔的照片拿来。”

路易斯坐回沙发上,玛丽拿来照片,三人围聚在一起盯着摊开的地图。

“玛丽,你先来试试。”

“我……我尽力吧。”

玛丽手持照片,紧盯着地图。

“他不在巴黎……不在这张地图上。”

“我想想也是,法国现在可没有什么煤矿。”路易斯将法国地图换成欧洲地图摆在三人面前。

“不……我不行了,枫丹先生。”

“没事没事,让我来吧。”

玛丽将照片递给路易斯,但他摆了摆手。

“我用不到这个……”

路易斯弯腰将地图摊在地毯上。

天花板上突然滴落一滴黑色液体,不偏不倚正滴在地图的某一点上。

玛丽和杰克都抬头看向天花板,他们当然只能看见那巨大的羊头壁画。

“黑色颜料罢了,不用大惊小怪……”路易斯拿起地图。

“这壁画……上面的颜料应该早就干了才对……”玛丽咽下一口口水。

“波兰,你那活着的兄弟现在的位置是在波兰。不好意思了杰克,我也只能告诉你他所处的大概位置。或许你可以到波兰去,找找当地的灵媒,让他们帮你寻找你的兄弟。”路易斯用手指拭去那滴黑色颜料,其在地图上的位置正是波兰。

“不,枫丹先生,您已经很厉害了。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灵媒的强大能力!”杰克感激地说道。

“那是你找对了人。不说这个了,现在让我们来找找那个变态凶手的位置……难的点在于我们没有有关凶手的任何物品或照片。玛丽,你刚刚有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吗?”

“没有……他很高大,约有一米九的身高,但他的脸是模糊的。”

“那就直接让我来吧,我有看清他的脸……”

路易斯同时拿起欧洲地图与法国地图。

“他还在法国!”

路易斯双手攥着那张法国地图,眼神凶恶的像要冒出火来。他伸手指着地图上的布列塔尼。

“十五年前……布列塔尼有很多小孩失踪……是他干的,他是个连环杀手。他在整个城市作案……家长们在外焦急的寻找,而这个变态正在他们眼皮底子下犯罪!他为所欲为,因为他从未失手,也从未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知道警方拿他毫无办法……我的天,这女人知道他在犯案,但还选择包庇他,甚至是帮助他!他的邻居……他的邻居也知道!但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他现在在哪儿!?”路易斯身边的杰克已经发怒了,他咬紧了牙关听着路易斯的叙述。

“他搬家了……金盆洗手。搬到了离布列塔尼很远的地方……波尔多,他在波尔多安了家!他和那个女人结婚了!他没有继续他的犯罪,他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他很骄傲,很自豪,没有人抓得住他……他有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他是孩子们的好父亲,那个女人是孩子们的好母亲。两只披着人皮的畜生!他的孩子们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曾是行走在人间的恶魔!真是可悲啊,曾有这么多同龄人惨遭他们父母的毒手……”

“枫丹先生,我需要知道他现在的详细地址!我要让他们遭到报应,受到严惩!”

“杰克,他们会遭到报应的,但这报应……太晚了,太迟了……杰克,你可不能冲动,你是个好人,你可不能成为像他们那样的恶人!”

“那枫丹先生,难道就让他们这对恶魔夫妇安享晚年吗?!我不能接受!”

“我也不能接受!所以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玛丽,杰克,你们两个,曾经有诅咒过别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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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丹先生,您说的,是诅咒对吧?”玛丽有些难以相信。

“玛丽,你没有听错,我说的确实是诅咒。杰克,你想要诅咒他们吗?这样,你也不用前往波尔多找人了,今天,在我这儿就可以把一切都解决掉。你想要复仇吗?”

杰克沉默着,他在思考斟酌。

“枫丹先生,诅咒他人是不对的,是不好的行为!不论那些人有多么恶,都不应该用更加恶毒的诅咒来惩罚他们!”玛丽抓住路易斯的大衣袖子不断摇晃,劝说着他回心转意。

“玛丽,难道你想让警察,让公正的司法来惩罚他们吗?办不到的,十五年前他们办不到,十五年后依然如此。诅咒是最快速、最安全、最方便的。杰克,没有人会想到是你的诅咒让他们惨死……或者让他们活着煎熬。只要你想,我便能诅咒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手法,带来你想要的效果。”

“枫丹先生,我想!我想要诅咒他们!我要帮我死去的两个兄弟报仇!”杰克斩钉截铁地说道。

“说得好!你的母亲也是这么想的。杰克,你能付给我多少钱?”

“不要!伯纳德先生,你再好好想想!”玛丽冲着杰克叫喊。

“玛丽小姐,我下定决心了。这是我自己的意愿,是我死去兄弟与母亲的意愿。那两个畜生必须受到严厉的惩罚!”

“……枫丹先生,我了解过您的高昂收费标准。我带够了钱,如果不够,我也会另外打钱到您的账户上。”杰克说着打开他的钱包给路易斯过目,玛丽只瞧见里头满满的纸钞。

“哈哈哈哈,幸亏我没把你赶出门去,杰克!你是个豪爽的客人,这会是个令人满意的交易!”

玛丽走到一旁,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红色十字架,跪在地上开始祈祷。

“先别去管玛丽了。杰克,你想要这对恶魔夫妇落得怎样的下场?”

“什么,都能办到吗……”

“是的。不但可以针对他们两人,还可以针对他们的亲人朋友。折寿、残疾、怪病、绝症、车祸、自杀、猝死……杰克,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能想出来的,我都可以帮你做到。”

“真的会应验在他们身上吗?”杰克的语气有些颤抖,但又夹杂着兴奋。

“会的,非常大的几率。我已经很久没有诅咒过别人了,但这是基本操作,不会特别生疏的。”

“……不要针对他们身边的人,特别是那两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让他们惨死,枫丹先生。我也想不出什么恶毒的手段,但我想让他们尽快惨死!”

路易斯吹了一声口哨,隐约感到玛丽朝两人投来祈求的目光。他微微摇了摇头,玛丽的目光暗淡下去。她低下头继续她的祈祷。

路易斯走进卧室,拿出了一个漆黑的铁盆和一盒火柴。他打开手提箱,掏出那本留有白页的黑皮书,撕下后头空白的一页,用钢笔在纸上写了些古怪的文字并画上闪电状的“S”标记。

“那我就让凶手夫妇自杀,杰克。他们会在自己家中举行一个聚会,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用刀子将自己开膛破肚,并在死前说出他们罪恶的过往。”

“……那接下来,我就开始诅咒仪式了。”

路易斯将铁盆放在地上,自己也跪倒在地。他滑亮火柴,然后手捏那张纸,纸沿与火焰相碰,开始慢慢燃烧起来。路易斯捏住燃烧的纸将其悬在铁盆上方,口中低声念诵出恶毒的咒语。

“让黑暗紧随这个人并且包围他。

让他的关节都腐烂,让他的心脏剧痛,让黑色的血液沸腾。

利箭戳穿他的脑子,让他的灵魂离开身体。

让锋利的剑刺穿他的肝脏。

所有的朋友都远离他,密友、亲人和父母都变成残暴的敌人。

剥脱他的理性,让他变成一个蠢人。

让他憎恶生命,对它丧失兴趣。

让恶徒自寻死路,以魔鬼之名诅咒他。

他的事业会栽跟头,魔鬼会阻碍他所有的路。

让他生时唾血,活着从坟墓里醒来。

让他的生活不如人意,让他烈火焚身。

让他堕入地狱,但保存他的躯体。

让盐渗入他的双眼,钉子扎进他的双足。

他面前没有康庄大道,也没有独木小桥。

让他去死,让他受天打雷劈。

污浊的灵魂,肮脏的力量都落在这个人身上。

损坏他的肌肉,掰断他的骨头,拉扯他的血管。

将死者唤来,把这个人押去阴间,恶鬼贪婪地吞下他的躯体。

逝者们,掰断他的双手双足,让他心中充满恐惧,让他饱受折磨,备受煎熬,看不见一丝光亮。

小鬼们,把他的灵魂拿走,带去恶魔那里,让他的躯体不断腐烂,被大卸八块,充满痛苦。

让悲剧找上他,紧缚他的双手。

摧毁他的脑髓,烧干他的血液,给他的身体举行葬仪,让他失去活着的动力。

让他的灵魂和心脏失去知觉,死去,再变得干瘪。

让他的头绞痛,身体麻木,四肢瘫痪,骨头折断。

我要埋葬他的躯体,大地,我为灵魂安息而祈祷。

他活不过一年,要忍受疼痛与痛苦。然后死去,就像这样。

燃烧的蜡烛将要熄灭,而他将会变得憔悴、患上重病。

第一件事就是让他死去,第二件事就是让他在地狱徘徊,第三件事就是让他的躯体饱受摧残,第四件事就是让他的灵魂找不到出路。

不论生前还是死后,都让他活在噩梦里。”

路易斯念完咒语的同时,火焰也快烧到他捏着纸张的手了。他将纸按在铁盆中,火焰猛然间剧烈燃起,又突然熄灭。路易斯的手并没有烧伤的迹象。

“杰克,对他们的诅咒已经完成。你的委托,这下算是解决了。”

“是啊,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事,也完成了母亲生前的愿望。谢谢您枫丹先生!”

“也祝你好运,杰克。你若前往波兰,我衷心祝愿你能找到你那活着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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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杰克已经走了。停下你的祈祷吧,一切都过去了。”

“我为您,为伯纳德先生而祈祷。枫丹先生,您不觉得您太拼命了么?这只是一桩生意,您没必要冒着如此大的凶险诅咒他人。我听我师父劳伦斯神父说过,诅咒别人,自己也不会好过的……”

路易斯看着玛丽,玛丽也看着他。他注意到玛丽的眼眶中噙着眼泪,他明白了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我没事,玛丽,不用为我担心,我能够抵御住未来降临到我身上的报应。你看到那些男孩的遭遇了吧?我比你看到的还要多,还要透彻。这种人渣,就应该得到严厉的惩罚,以血洗血。”

“但是……”

“别说了玛丽。说说那个活着的丹尼尔吧。你真感觉到他还活在这世上?”

“……是的,枫丹先生。他的生命气息很明显,但不完全,总感觉缺点什么,但我又说不上来……”

“因为他是不完整的,玛丽。”

“您的意思是……他是个残疾人?”

“不,玛丽。我的意思是……器官移植。”

“这,有可能吗……”玛丽惊讶地说道。

“我看的比你深入,玛丽。那个男人杀死了比利和西蒙,但唯独没有杀死丹尼尔,为什么?他要用丹尼尔的身体赚钱。我不能告诉你丹尼尔经历了什么,那太残酷了。但他死了,玛丽,他是个死人,但他的一些器官还在别人身上。这些人中的一个现在在波兰,有可能在一个煤矿里当工人,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你只看到了一些碎片,而我看清了全部。”

“但枫丹先生您,还让伯纳德先生去波兰找他……”

“没有这么容易。在地图上找人的时候,我制造了一个假象,让杰克认为他的兄弟在波兰,但实际上,他的兄弟还在欧洲很多地方。我不想让杰克和他母亲的灵魂难过。给予人绝望不如给予人希望,即使这希望很渺茫,甚至这希望到头来是个谎言。玛丽,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结束了,杰克不会再上我家的门来要求什么售后服务,我也从没有回头客。”

“好吧,只能是这样了……对了枫丹先生,最后的那些狠毒的咒语……”

“吓到你了吧?不要听进去,更不要去学。玛丽,我不想带坏你,既然你在我这里学习,我就要对你负起责任。至于这些咒语,是一个有名的黑女巫教我的,我自己对此进行了改进,这才变成你刚刚听到的版本。”

路易斯走到窗边。他史无前例地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

“刚烧过东西,通通风。玛丽,我们不如想想,即将到来的万圣节该怎么过。我觉得首先得准备些糖果,每年来找驱魔人要糖果的孩子可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