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冒险开始

  毅霖※※※

  ——善良?那是最无聊的东西。

  这该死的词汇令我的思绪被流放到了那个我不愿再回忆起的世界,那个,通行着‘善良无用论’的世界……

  我稍微回想起了那宛如流水线上的机器一般,一成不变的无聊的世界,那种提线人偶一般的生活,就好像一滩死水不起一丝波澜。

  但是就在某一天,那滩死水被突然激起浪花——

  【小霖,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那天早晨,父亲很罕见的放下手中的报纸,平静的说着。但我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吃早餐的动作,不过是点了点头来表示我在听

  他中途停顿了些许时间,有些艰难的将那一句话挤出干涩的喉咙

  【我想……再婚】

  ‘再婚’这个词汇我以为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至少不会被那个父亲提出来。

  「你,已经忘了吗?」

  是啊,你忘了吗?忘了那个女人了吗?

  忘了,那个为你打开家门,在门口微笑着迎接我们的那个女人了吗?

  忘了,那个厨艺高超却总喜欢做些奇怪尝试的那个女人了吗?

  忘了,嘴上说着非常讨厌做家务却总是在我们回来之前将一切打理好的那个女人了吗?

  【我知道现在你很难接受,但是……】

  「你已经忘了我妈了吗——!」

  我将甚至站起身将桌子掀翻,我感觉到愤怒,我对他的话感觉到无比的愤怒。

  父亲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但是我已经无法继续听下去了,我也无法去做出任何回应——这个男人,在说些什么啊!

  仿佛一些画面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但那太过模糊了,白色,白色,一片白色,我不断地想要将它们挥出我的脑海,夺回我的理性,但我始终落在下风——我做不到。

  【适可而止吧,小霖!十年了!已经整整十年了!你还是不能从那个阴影中走出来吗——!】

  父亲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总算是传入了我的耳朵,让我的理智恢复了些许。

  「我的错?那是我的错?我妨碍到你追求幸福了是么!」

  【胡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眼前的景象不知怎么的变得十分模糊,显然这样东西的出现使我意外,眼前的男人停止了他的自说自话,看不清那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哽咽着,我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很不舒服,人也好,气氛也好,都让我那么厌恶。

  「这里只多余我一个是吧……好,我走——!」

  下一刻我的双腿像是有灵性似的,向着门口的方向奔跑过去,下一刻回荡在那里的只有如愤怒一般的摔门声以及——

  「就算我死在外面也别来找我——!」

  我留下这一句警告性的语言,愤然离去。为何我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呢,我从那出来后逐渐冷静了下来,头脑也清晰了许多。

  「我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即便是对父亲的决定再怎么不满,也绝不应该对那个父亲耍起小性子,还做出了摔门而去的举动。

  但这是我长久以来第一次如此流畅的体会到情感。我,不知从何时开始,情感开始变得越来越匮乏,高兴或者不悦,愤怒亦或是悲伤,这些所谓的正常人拥有的情感,似乎都在逐渐丧失。

  它们转变为一种用理性思维思考过后的演技,通过演技来表达一种类似情绪的东西,终究——不过是演戏而已。

  我将它们归结为‘不必要的感情’有些人生来感情丰富,但有些人并非如此,我明显属于后者。

  ‘咣——’

  脚下的一个空易拉罐被我踢飞了,但由于我的身体并不是那么强壮,所以它并没有飞出去多远。

  我在宣泄内心中的烦躁,这种烦躁的感觉让我无法静下心来,让我无法像往常一样靠理性掩饰自己的情绪匮乏

  【哟,一大清早在发什么脾气啊?】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无论听多少次,我都能无差别的辨识出来。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挚友——许栩。

  他是个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很讨喜的人,脑袋又很聪明,对运动又很在行,所以在班级女生中也很有人气。虽然平时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点高冷的人,不过,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却总能看到他傻笑的表情。

  我们从小学便相识,考上了同一所初中,接着是同一所高中,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愿意和我做朋友的人

  「没什么……」

  但今早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这件事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所以我尝试着避开这个局面,也需要避免让他察觉到我的不妥之处。

  「走吧,去学校吧」

  说着,我径直的向学校的方向走去,而许栩则被我落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抱怨道

  【喂,等等我啊。】

  就像往常一样,没错,必须表现的像往常一样,不能让人看出一丝破绽,我漫不经心的往学校的方向走去,从身边三三两两的学生中穿过,完全无视掉外界的环境,我正在给自己施加一种心理暗示,以确保自己可以完美的挺过今天在学校的时间,一方面是因为我不希望引人注目的性格,而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不希望那个‘在意’的人担心。

  「必须…… 像往常一样」

  我在心中默念着……

  只可惜,事与愿违,这一天在学校中发生的种种事件,宛如计算好了一般,将我还能够勉强活下去的理由一一掠夺,销毁殆尽,不过是仅仅一天的时间,我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被世界拒绝的感觉。没错……就在数小时之后——

  ※※※

  双目无神的毅霖如丧尸一般行走在学校的走廊之内,就在刚才,作为他最后救赎的那个人,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折断,彻底将他最后活着的理由摧毁。

  「……啊……哈哈……」

  【喂!后排的!不听课就算了,别扰乱课堂纪律!】

  自那节课间回来之后,他便一直在自己的座位上喃喃自语,看上去有些渗人,但他没有在意周围的人是如何看待他的,因为他此刻的思维正在趋近崩坏。

  前方的教师对毅霖无视他的态度感觉到气愤。对一个成绩很差,性格孤僻的问题学生,对待的方法不需要有所顾虑。教师慢走到最后一排毅霖的桌子旁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不想听课的话就给我出去罚站!】

  教师惯用的手段——将问题学生清理出课堂。但他并没有注意到毅霖的状态,即便注意到他也不会怎么样,因为这种拖后腿的差生,不值得他的关注。

  「松手!我自己能走!」

  毅霖甩开了教师的手,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的向教室门口走去。

  教室中的所有学生都惊诧的看着他的举动,然后目送着他离开了这里……不久,背后传来了教师狼狈的责骂声。

  【你……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像话的学生,给我滚!再也别让我看到你!】

  随着‘啪’的一声,教室的门重重的被关上,如教师所愿,毅霖离开了教室,不过并不是去罚站,而是继续走出教学楼,并且非常巧合的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便翻墙逃出了学校。

  「呵,怎么样都无所谓,已经是将死之人罢了」

  毫无感情的说着,毅霖继续在这个小镇的某处漫无目的的走着,脑袋里全是自杀的念头和计划。

  不知目的地在何方,也不知自己究竟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了结自己,只是一直漫无目的行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说真的,他还并没有足够的勇气来执行这件事。直到他路过一家酒吧,在其前方驻足。

  「酒精……需要……」

  古有以酒壮胆,也可借酒消愁,酒精的作用,恰好是毅霖此刻所渴望的。

  他没有犹豫的走进了这家小酒吧。时间正值下午,里面的顾客并不是很多,像毅霖这种穿着校服进入酒吧这种场所的情景,一般人都会被吸引目光而多看几眼,但毅霖不在乎,他走到吧台那边。

  【小鬼……这里是酒吧,不是冷饮厅,可没有果汁给你喝】

  吧台前有一位面相粗犷的彪形大汉,体型之硕大有些令人怀疑他的骨骼构造。看起来像是老板模样的男人,看了看毅霖身上的校服打趣道,头也不抬的继续擦着手中的玻璃杯。

  「啤酒,这些能买多少」

  毅霖没有理会老板的话,说着将身上所有的钱放在吧台上

  【嗯……】

  毅霖冰冷的语气与异常的状态令老板停止了手中的工作,他这才正眼看向眼前的这位少年。虽然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但眼神中那种空洞的眼神,如果不是对生活无比失望是不会有这种眼神的

  【这些?十瓶】

  见识过行行色色的人,对生活无比失望的又怎么可能就他一个呢?老板见怪不怪的清点了毅霖递过去的钱,立刻给出答案

  「那就要这些」

  少年说完便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直到老板将那些酒送到他的桌上。紧接着,少年将那些酒一一开瓶,也不倒进杯子里,直接将瓶口猛地塞进嘴里,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进去半瓶。

  伴随着白色的泡沫涨满酒瓶,少年的脸颊很快就染上了红晕,但他似乎并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尽管看上去他是第一次喝酒,对于这种成人饮品各种的不适应,会被呛到咳嗽,也会因为动作过猛而使得酒瓶里满是泡沫,但……他还是一刻不停的更换酒瓶,拼命地向嘴里灌。

  转眼间,空酒瓶越来越多,那些酒瓶就像是把少年囚禁一般,围绕在他的四周。

  他开始感觉到了明显的身体不适,强烈的呕吐感,胃部的胀痛,头部的眩晕感与刺痛的太阳穴,这些对于他这个初次饮酒的人来说,是不可跳过的过程。

  眼前强烈的眩晕感,令毅霖即使坐着也有些摇晃了,脑子里的记忆就像幻灯片一样浮现在眼前,一件件事情令他的胸口剧烈的疼痛,他似乎要喘不上气了。

  「为什么,要这么玩弄我……命运?神明?如果真存在的话,还真是品性比我还恶劣」

  他嘀咕着什么,然后将手中的酒凑向嘴边,猛地灌了下去。

  「咳咳咳——!」

  可喝了一半,就因为强烈的呕吐感而冲突,使得剩下的大部分如水银泻地般倒在了地上。

  「……对了,就这么做吧」

  被倾洒的酒启发,毅霖想到了了结自己的方法——

  从高处坠落,简单来说就是跳楼。啊……那种前一秒还处于浮空的状态,后一秒就会摔成肉酱的样子,肯定会以一种及其难看的姿势倒在一滩红色之中吧。

  「哈哈……真是难看」

  想象着自己了结后的窘态,少年病态的嘲笑着自己。

  接着,就在这一天的晚上,如他摔门时所说的那样,他的父亲没有等到他回家,也没来得及给他道歉,因为——

  于那个天桥上,他永远的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

  还真是令人不爽的回忆啊,善良……我就是因为善良才会被人欺负,被伤害,被欺骗,居然还跟我提什么善良。

  「哈……那还真是,十分荣幸」

  (姑且不说那个,虽然算不上是什么理由,但是我可以认为是她在多管闲事吧……善良,呵呵)

  毅霖结束了那段回忆,重新背起昏睡的少女并稍微调整了一下身体平衡,而关羽也重新披上了那件黑色的斗篷,戴上兜帽将长发掩藏起来,提着巨型长戟走了过来。

  至于我为何会带上那个不明身份的少女,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套出情报而一直没把她丢弃在这树林里。

  嘛……之前确实想过丢下这个累赘跑路来着。总之,也得把她弄回去,毕竟救了她,不问出点什么就非常吃亏了。

  「啧……」

  此时手臂上的伤似乎在宣示着自己的存在一般,令我在神经放松下来的同时再一次感觉到疼痛,虽然鲜血已经流干了,但是疼痛感依旧刺激着我的神经,不过没受致命伤已经是万幸了。

  脑海中刘备被贯穿的情景再一次出现在毅霖的脑海里,令他不由得心生宽慰。

  【走吧,再拖下去会很危险……】

  关羽催促这我赶紧离开这里,我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她的性格,她这个人相当的神秘,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我真的以刘备的身份活下去的话,我就必须将她变成我的棋子。

  一边跟随在关羽身后,一边向着涿县的小镇走着,我的思绪依旧还在运作,不过仅仅一天的时间,居然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这仿佛就像在做梦一样,但是……却都是真的。

  「哈……(现在想想,我真的把自己杀了啊……肯定是借了酒精的麻醉效果,否则可能我是没有勇气跳下去的吧,不过也好,摆脱那个死一样的世界,还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也不坏。)」

  我稍叹了口气,果真自己在那个世界的存在已经消除了,但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己的决定,要为这个决定负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已经翻篇了,这个世界的我,已经不是毅霖了,而是作为刘玄德活下去,不过这样一想的话……)」

  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我来说,死亡不再是那么神秘而又令人害怕的东西了;而且,我顶替了这个世界的刘玄德继续活下去,也就是说在我所熟知的故事里,我成为了主人公……

  作为主人公,主角光环这样的东西总是是有的,至少,刘备这个角色在白帝城之前不仅不会死,还相当的走运。

  复刻刘备的成功之路也许很有趣,但是……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历史的进程,那么就可以避免一些东西,加速历史的进程,更快速的建立起相应的势力,甚至统一天下——什么的。

  「呵……(这样思考下去,就好像是在以自己的身体,借用别人的身份来进行的冒险游戏一样。)」

  这样思考起来,死后的世界这种沉重的事情就变得可以接受了——这是场游戏,我可以在这里找到活着的感觉,也可以不再默默无闻的被忽视,不会有人敢轻视我,这样想着的我,笑出了声。

  【……你在笑什么?刘玄德】

  关羽察觉到了我的神情,有些鄙夷的询问着

  「诶……我有在笑吗?可能是因为自己还活着而感到幸运吧」

  (虽然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也不好说我是不是还活着就是了。)

  不理会她鄙夷的目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走着瞧吧,我将刘玄德这三个字狠狠的刻在历史的那一页上!

  另一方面※※※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啊——!】

  稍晚一些到达现场的剩余黄巾军士兵看着眼前那副场景,感觉到了震怒以及反胃,这一片地区都被染成了腥红的颜色,在那之上,则是四处散乱着的——曾经的同伴。

  领队的邓茂面色铁青,死死的注视着眼前的光景。

  几乎遍地的残值和肉块,从长枪以及甲胄的样式能够辨认的出,死的几乎都是自己手下的士兵,邓茂感觉到一股沉重的感觉堵住了胸口,更因为计划几乎宣告了失败而不甘悔恨。

  【打扫战场吧,至少将她们好好埋葬……】

  邓茂沉默了些许时间,缓缓的说着。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行军路线应该已经被得知了,再加上人数被削减了大半,她们此行所付出的努力全部白白浪费了,甚至不知因何原因而被屠杀了三十人。

  邓茂攥紧拳头,心有不甘的望着涿县的方向。

  【传令!稍后整好队伍,连夜行军到兖州附近的根据地,向管亥大人求援!】

  她强行冷静的分析了战局的走向,现在奇袭这一条策略已经行不通,但这场战争的核心依旧是涿县后方的那个地方是没有改变的。

  【我们要立刻组织兵力,明天将涿县城攻下来!】

  静谧的夜里,月光混杂着点点星光柔和的洒在大地上,整齐又轻快的脚步声回荡在荒凉的树林里,一念之间,原本可以免于灾祸的涿县被黄巾军盯上了。

  这座小镇的命运会如何呢?

  决定了以刘玄德的身份活下去的毅霖会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呢?

  不得而知,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也只有未知的冒险才充满令人着迷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