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圆月(二)

 【所以……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关羽面对眼前的这一堆食材犯了难,即便是每天都会吃到的东西,即便是经常见过的食材,也并不等同于她就知道处理方法,哪些需要剥皮,哪些需要保留杆径的部分,她几乎是完全不知道的。

  「首先要明确分工啊,事先说好了啊,菜板以内是你的部分,剩下的都交给我就行了,你就不要插手了」

  【哦……知道了,我负责处理食材,你来把它们做熟就行了么】

  关羽很快理解了她的分工,当然这样做也是非常合理的,相较于一点料理经验都没有的关羽,一直生活在小酒馆环境的张飞可是应该比她强多了,所以几乎是没有异议的、关羽将掌勺的工作全权交付张飞处理。

  (哈……剩下的交给她就行了,我只需要按照她的需要把这些东西切碎就行了吧,大概……还挺简单的)

  「喂——!别再发呆了啊,按照顺序来说,把这个先切成片给我吧,尽量薄一点」

  【好……我尽量】

  接过张飞递给她的萝卜,关羽拿在手中端详了一阵,然后将其按在菜板上——切成片,切成片,切成片……就这样默默念叨着,拿着菜刀的手有些颤抖着开始逼近萝卜

  ………………

  ‘嘭——!’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后厨传来了巨大的类似于爆炸的声音,巨大的声响伴随着滚滚的黑烟,在厨房的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全部从里面飘散出来,紧接着出来的是不断咳嗽着的关羽以及张飞,二人都被烟灰呛得喘不过气,更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而灰头土脸的,弄得满身都脏兮兮的。

  【咳咳——我早就说了,要加水的啊!你怎么偏不听啊!】

  「咳咳咳咳——我哪里知道啊!老爹做的时候明明那么轻松的……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这女人太笨了,所以我才会分心啊!」

  二人自打出来开始便互相对呛了起来,谁也不满意刚才的合作,那几乎是必然的——让两个料理白痴合作,大概,没有出现什么特别严重的人员伤亡就不错了。

  【你——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一点都不会做菜,但是你也没必要把责任推卸的这么干净吧?分心?即便你不分心你也不会烧菜的吧?说到底我们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明明就是你的错啊!切个萝卜居然能把菜板劈开,切个青菜居然把叶子全丢了,然后连土豆皮都不会削,你到底还会干些什么,到头来这些不都是我帮你干的,不过是最后在烧制的时候出了点差错罢了」

  二人还是保持着这种灰头土脸的样子互不相让,看起来让她们在一起做饭是个相当错误的选择,闻声赶来的孙乾扶住了额头,望着看上去已经很不妙的厨房,还有坐在地上正在拌嘴的二人,几乎是因为绝望而瘫倒在地上。

  「这是发生了什么啊……」

  那是玄德的声音,玄德没有迟疑,紧接着冲进了厨房,开始着手处理里面的麻烦事。

  「靠——!做菜不放水不放油,到底是怎么想的!」

  里面传来了玄德的咆哮声,紧接着是一声‘咣当’铁器碰撞的声音,听上去是那口大铁锅的锅盖归位了。

  「……」

  很快里面的浓烟便逐渐消散了,玄德缓缓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从神情上上也能够看得出,他是一脸的不爽,尤其是……站在了关羽和张飞面前,死死的盯着那两个人,令她们两个即刻停止了争吵。

  「没人给我个解释么?你先说?还是飞儿先说?」

  意外的,还是能用明显的压制着怒火的声音来问话,二人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一般,刚才针锋相对的锐气一下子便消失了,只是深深的低下头不敢直视玄德的眼睛。

  【这……是我的错,是我操作失误……】

  而这种状态下,以关羽的性格,她开始主动揽责

  「啊啊……真是的,你就别胡说了,玄德哥哥,是我的主意,我不想你一个人承受思念亲人的痛苦,所以想到了做饭给你的点子,想计划的是我,执行失误的也是我,所以……要责骂就责骂我吧!跟她,没有关系。」

  以张飞直率的性格,她绝对不会允许让关羽一个人独揽责任,再者,这确实是自己的失误,仰仗着看了很多年老爹做菜,所以才会说有经验什么的,确实是自己太过于自信了。

  面对着愤怒的玄德,她已经准备好了要被责骂的准备了,但还是因为无法正视他的眼睛而选择低着头。

  「因为想要让我振作起来所以才会去下厨么……笨蛋,不会做就别逞强了——谢谢」

  出乎意料的,玄德将手放在二人的头上,并没有发怒或者是责备,反而是极尽温柔,这大大出乎了二人的意料,这也让一旁的孙乾吃了一惊,玄德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已经不正常了么?

  【玄德……不要忍耐想要发怒的感觉,我……宁愿接受你的责备也不想听你说违心的话,这样的话……】

  「……我看上去状态有那么差么?你们很在意么?」

  玄德倒像是听了什么不知所云的话一般,自己因为过分沉浸在中秋节的回忆里所以给她们带来了不好的影响么?啊啊,这样的话可不行啊,自己已经决定要以这个人的身份活着了,从前的自己已经死了,现在已经和之前没有任何关系了……

  「……因为玄德哥哥看上去非常不开心的样子,也没有精神,人家很担心的……」

  是啊,就是因为担心,担心他会过度沉溺在亲人缺失的痛苦之中,害怕即便是自己尽力的去让他高兴,却还是起到了反效果,大概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

  「那还真是抱歉了,这样吧,我和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听完大概也就知道了我为什么会这样了,也可以让你放心了,可以吧?孙乾,在庭院中准备一下,今晚我们……赏月」

  玄德吩咐道,抬头看了看逐渐被染成金黄色的黄昏时刻,啊啊……今晚的月亮大概会格外的漂亮吧

  孟德※※※

  「呼——!总算是,结束了」

  孟德一边活动着酸痛的身体,一边从军营那边赶回来,又是商榷新的排兵布阵的方法,又是亲自给士兵做指导,能够极尽自己的一切的将所有能量悉数用于办公,大概便是曹孟德这个人能够成功的地方吧——他是真的非常勤勉,勤勉的有些过分了。

  【嗯……孟德可以休息了,接下来的事情就……】

  还未等许褚的话说完,孟德便将她的话打断了。

  「不,接下来不是还有一件事情没做么?」

  【……?还有?】

  (不,按照日程表来说今天的行程已经结束了啊,而且……看孟德的状态,如果是有工作的话是不会表现的这么清闲的……难道是那个被……)

  「你在说什么啊,吃晚饭啊,当然要提上日程表了」

  确实,在日程表上确实明明白白的写着晚饭两个字来结束今天的工作,但是——那个字体跟之前秀丽的字完全不同,只要看了便知道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写的字,而且,文化差距极大。

  【……是】

  大体上明白了孟德的意思,许褚也明白了那日程表上的字被看到了,所以也不是那么大惊小怪了。没错,那上面是由许褚写下的‘晚饭’二字。

为了练习写字可是花费了她不少的睡眠时间,毕竟平时呆在孟德身边是不能分神的,所以只能求着妙才(夏侯渊字妙才)大半夜的教她写字,自然因此夏侯渊最近才累积出了重重的黑眼圈,被夏侯惇狠狠的调侃了一番。

  既然孟德已经明白这是自己写的了,那么自然是允许了自己的算盘,这一点孟德应该是已经猜到了。所以许褚礼貌的行了一礼,得到了孟德允许暂时离开了他身边。

  【……那么,开始吧】

  已经系上围裙的许褚一个人面对着面前的食材,偌大的厨房里因为她的请求现在处于被她一个人占用的状态。抄起菜板上的菜刀,许褚先将一块土豆放在了上面,轻轻的将菜刀落下……‘唰’轻快的声音响起,土豆被利落的切成了两半,许褚将其中一半拾起看了看切口,然后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菜板,这些都是她要做菜之前必做的事情。

  (力道控制在这样就可以了,如果又把菜板切碎了妙才会很头痛的……切口也平整多了,这样的话应该……可以了,不可以让孟德等太久,赶紧做完吧)

  虽说是经过了练习,但是许褚对于刀工的进步还是惊人的快,从一开始会连带着灶台都会劈开的力道,到现在这样在菜板上富有节奏的切出均匀的食材,已经非常厉害了,当然,她因为无法熟练的运用菜刀而留下的伤口布满了手指,但确实换来了实力的提升。

  (切菜的速度就是保持这样……然后是,热锅,倒水,三分水七分菜,颠锅要端平……)

  仿佛像是口诀一般,妙才苛刻的训练她做菜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一样,这令她做什么都有条不紊,现在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热锅。将铁锅内的菜肴漂亮的颠起而又不甩出去,也是经过了相当的练习,现在的许褚俨然像个大厨一般。

  【调味……孟德喜欢的口味是要精确到……】

  就连做菜的量和调味的比例都被准确的传授了,许褚以汤匙取出了近乎准确的量,然后进行了调味,灶台的火焰盘附上的了铁锅,仿佛在上方绽放出了美丽的花,当然这也就意味着该收尾了。

  【装盘……不能马虎】

  即便是最后的收尾部分,也不会有丝毫的懈怠,甚至是将在最后还要将盘子边缘的汁水擦干净。

  【呼……完成了,味道的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希望……他喜欢吧)

  再说说孟德,他领会了许褚的意思,将吃饭的地点摆在了室外,或者这样说,今晚的月色吸引了他,毕竟是难得的好景色——满月

  「哦,来了么,很快啊」

  孟德自己斟了杯酒,将杯子放在月色下摇晃了一下,被柔和而又明亮的月光照应着,波光粼粼的酒杯中倒映着圆月的样子,而……这样的景色也确实很像让人饮酒,甚至孟德在小酌了一口之后觉得,今天就应该是个喝酒的日子。

  许褚将手中的菜肴放在石桌上,借着明亮的月光将晚饭置备好了,就坐在他身侧,因为那里——有给她准备的酒杯,已经由孟德斟满了酒。

  【……味道如何?】

  「嗯……怎么说呢,总感觉很熟悉,但是又有着微妙的不同,但是我的评价是一样的——美味,无可挑剔……也不能这么说,对于你这个刚入厨房的新人来说,非常好。」

  孟德自然是知道的,许褚并不会烧菜,可以说她曾经几乎除了战斗什么都不会,但是自从跟在了孟德身边之后,她便开始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了。

  「喝一杯吧,权且当做对于今天一天工作的犒赏吧」

  【……嗯】

  两只酒杯相互碰撞,又几乎同时变空,二人便是如此一杯接着一杯,借着这美丽的月光度过了这一天唯一闲暇的,也是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光。

  【……】

  望着孟德的表情逐渐缓和,神经也逐渐不再紧绷,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那张行程表与不计其数的行程表一样,不知道被丢到哪里了,也可能随着风飘走了。那上面,用扭曲又有些笨拙的字迹写着——【晚餐,与孟德一起】

  玄德※※※

  「各位……对于我今天的状态,我感到抱歉,这是出于我的个人愿意才会这样,让你们担心了」

  玄德将晚饭的席子摆到了庭院之内,并且开始郑重其事的道歉,为今天不在状态的事情,还有,让她们过度担心了的事情。

  【所以,玄德你刚才说的,便是你今天特别消沉的原因吗?】

  「中秋节原来还有这样的含义么?因为不同的地区习俗不一样么,我还从不知道玄德哥哥的家里是要过这样的节日的,有点意外……」

  关羽和张飞都几乎已经接受了玄德刚才的解释,不久之前她们坐在玄德的身边,听他解释今天的意义。

  八月十五日,确实被称为中秋节,但是按照玄德家人——也就是所谓的皇室的习俗,是要和亲人一同团聚,一同赏月一起愉快的度过的,但是现在他的亲人也不在了,再次遇到这个节日的时候,便只能独自一个人度过,十分难捱。

  ——这里玄德聪明的扯了个慌,但是对于解释过来的中秋节的含义,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就是这样罢了,只不过是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也能让她们接受。

  【确实如玄德所说,这一天的月亮格外的圆满呢……】

  关羽感叹道,她应该从未注意过这样的事情吧,当然说一些客观规律便更能证明玄德所说的话是真的了。

  「又大又亮的,确实很漂亮啊……」

  大家都盯着月亮在看着,似乎被这不常见的景色给迷住了一般,但是玄德不一样……应该说,是毅霖不一样,这样的月亮,他见过许多次,之所以印象深刻,那是因为那个时候。

  ——母亲还在,家还是那个家,普通的圆满,无法估量的幸福。

  他也记得那个时候和父亲母亲在一起看月亮的事情,一起调侃月亮的形状,自己的盘子党总是和父亲的大饼党僵持不下,每当这时,母亲便会端来自制的月饼来打断这场无意义的对峙,是啊,在香甜的月饼面前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在他的记忆中几乎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有些甜过头的母亲做的月饼的味道。

  (不过这个世界,应该还没有月饼这个概念吧……)

  只是望着那一轮明月,心中便泛起孤独之感,都不在了,家人也不在了,朋友也不在了,甚至是连世界都不在了,就如这天空中的孤月,在玄德眼中那那并不美,它很孤独。

  「玄德哥哥,又想起你母亲了吗?」

  【看起来很落寞的样子】

  身边的两个声音打断了他又一次快要陷入孤独的漩涡,关羽和张飞电波频率几乎一致了一般,同时凑到了玄德身边,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同时在用担心的眼神望着他。

  (啊啊……这两个家伙,真是……想要正经的伤感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哈……也不算孤独吧,即便不算是亲人,但是……始终在的啊,她们)

  似乎,那轮明月周围,几颗星星闪烁着,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存在一般,又好像在说

  ——有我们陪着呢,月亮是不会孤独的。

  「啊啊……没什么,没什么,你们俩别这么粘着我啊,一股锅烟的味道」

  玄德即刻笑了笑,以微笑予以回应,是啊,何必感到孤独呢,身边有这么多闹腾的家伙。

  【啊……玄德大人,非常抱歉,厨房大概要明天才能修好了,不过……幸亏飞儿妹妹安排我去做别的东西了,所以至少,应该还有吃的东西】

  孙乾此刻端着一盘东西放在了玄德面前,那是数个原型的饼状食物,上面简单的撒了些芝麻,看起来像是酥饼,但是却比酥饼要厚实一些……

  「这是……?」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玄德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些东西,就好像月饼一样摆在他面前。

  【不介意的话,尝尝看吧,可能味道是会偏甜一点的,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个东西,仅仅靠着以前见过的样子学着模仿而已】

  孙乾有些不好意思的退到了桌子旁边。玄德、关羽和张飞同时拾起了一块这样的食物,咬了一口。

  「喔喔喔——!好好吃啊,这个——乾姐姐,乾姐姐,下次教教我怎么做呀,我只是知道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吃呢!」

  张飞显得非常高兴,而一旁的关羽也是表现的很惊讶。

  【确实非常美味……真的】

  「……这是……什么?」

  玄德品着这个东西的味道,不觉间,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有些太甜的味道,像极了母亲做的月饼,虽然不是很像,但是,能够从中寻到相似的感觉。

  【诶——?玄德大人……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非常抱歉……但是为什么……】

  看到玄德的眼泪,在场的那几个人都像沸水开了锅一般,慌乱的手足无措的。

  「……啊,没事的,我只是想起了我母亲做的某样东西而已,不自觉的就……哈,大家过于敏感了」

  虽然玄德解释了一番,也在她们不断的追问下度过了大部分时光,但是总的来说,还不错。

  (果然还是忘不了她啊,果然还是切不断和之前世界的联系……毕竟这月亮,都是一样的圆啊)

  在吵闹声中,即便想要孤独,也不可能实现的吧,望着身边的她们,玄德如此想着

  ——与亲人是无法团聚了,但是现在的状态,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