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张老爹的梦（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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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涿县的某处，这个有些贫穷的小镇里，在一户人家门前，一个壮硕又粗犷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这是……老子的家吗？」
大汉有些诧异的面对着熟悉又陌生的木门，那间小小的房子……既像是他记忆中的家，可，那应该已经不存在了才对。壮汉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个究竟，从屋内传出的尖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呀啊啊啊啊——！】
然后，随着里面滚滚的浓烟，一名身材娇小的女性一边尖叫着一边跑了出来。
（那是——飞儿么——？！）
「飞儿！我的好闺女，爹可想死你了！」
那女性巧合的撞在了男人——也就是张老爹的身上，而张老爹则吃惊又不失高兴的抱住了她的身体，那是，他的宝贝闺女。
可转念一想……不对吧！闺女不是已经跟那个臭小子走了么，怎么还会回来呢，而且，这个看起来很眼熟的家，并不在自己记忆中的位置，毕竟他很清楚，这座房子是承载了他年轻时与妻子的记忆的地方，并不应该在涿县这个地方才对。
【诶？！啊呀……真是的，这个时候你还有时间开玩笑，快点来帮我啦！】
那怀中的女性也令张老爹感到异样——虽然有着很相似的长相，但是却都有着细微的差异。张老爹刚刚回过神，自己可能是认错人了，大概是飞儿第一次离开家门让自己非常寂寞的原因吧，会认错人也很正常。
不过，这女性的语气倒是听起来与自己相当的熟悉才是啊，然而张老爹自己却没有印象。
【怎么了吗？】那女性很关切的看着张老爹发呆的脸，如此问着。
（但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总感觉……在哪里……）
张老爹晃了晃脑袋，然后跟随着女性一起进入到了那间小小的房子里。
「咳咳咳……这怎么回事啊！额……」
张老爹发现了那浓烟的具体来源，那是做饭用的铁锅散发出来的，而且气味相当的刺激，那种宛如焦掉的稻草再一次被烧成灰的味道，令他不住的咳嗽着。
【呜……我也不懂诶，把食材都放进去了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身旁的女性仿佛并没有多么的懊恼，而是傻笑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老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样子不放水的话，我们今晚又只能吃……呃……（这种场景，还有她那个动作……好像在哪见过，我有印象，我曾经经历过不止一次这样的事情……）」
张老爹自己都很吃惊，为什么这些话仿佛固定了一般脱口而出，而且这种心中有些微微愤怒，但看着那女性的脸就能平息，甚至是有些怜爱的感觉，在很多年以前似乎就有过。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啊，等一下我重新做好了，至少不能让飞儿吃这种东西……】
「诶——？飞儿？哪个飞儿？」
正在着手处理锅里面已经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食物的焦黑的东西的时候，女人的话令张老爹暂停了动作。飞儿……这涿县除了自己，大概没人会直接叫他的女儿为‘飞儿’吧。
【你今天怎么了？难道是从外面回来累到了么？飞儿不是我们的女儿么，这个地方还有其他孩子也叫这个名字吗？】
女人自顾自的说着，然后娴熟的开始准备其他的食材，虽然她也只是在准备阶段非常熟练罢了。可对于张老爹来说，刚才的发言令他说不出话，甚至连脑子都被‘轰隆’一声的重击了一般
（我们的……女儿，我们的……）
望着女人的身影，尘封已久的记忆终于被唤醒，转而望了望自己的腿，是啊，这种异样的感觉，不需要用拐杖辅助行走的便利，这种不知经历过了多少次的日常，这是他的家，是他们的家。
那是他的妻子，依旧……还活着的妻子。
【诶诶诶诶——？！哇……！你，你怎么了啊？突然这样子……】
「别再丢下我们了，老子真的会生气的」
用手臂紧紧的从背后抱住了女性那娇小的身体，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她还是那样的冒失，那样的天真，还是那如他所喜欢的样子。
【什么啊……我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嘛，又没有要搬家的打算……好啦，放开我啦，突然这样好羞人……】
那双小手无力的拍打着张老爹的胳膊，但是，即便是颇为埋怨的语气，也充满了幸福的感觉。怀中的她，仿佛一旦放手就会溜走一般，但是也不敢太过用力，因为实在太过瘦弱仿佛用力便会碎掉的贵重物品一般，可他不会再放手了，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张老爹没有放开自己的手，反而加重了一分力道。
「诶——？老爹在做什么？呜嗯……人家知道了！是在恩爱吧……那我是不是先不要打扰比较好诶……」
出现在门口的，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张老爹闻声稍微放开了怀中的妻子，那是他朝思夜想的女儿，又回来了。已经被抱得身体有些苦闷的张飞的母亲总算挣脱了张老爹有力的双臂，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呜哇——！怎，怎么了？老爹……？妈妈，老爹这是怎么了？难道吃坏东西了吗？」
张老爹一个熊抱将女儿轻盈的身体抱起，看着满脸惊讶的女儿，张老爹只有一个念头——女儿，回来了，还在他身边。尽管不过才分开数日，但是店里少了她总觉得也变得安静下来了，一点都不热闹了。
【啊呀……我也不知道啊，今天一回来就这个样子，难道是饿的吗？】
张飞的母亲也是一头雾水，张老爹对眼前的景象感到诧异与惊讶，她们二人也是一样，仿佛这种场景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啊！糟糕了！今天的晚饭还没做啊……】
很快，她意识到了这间屋子里还未散去的食物烧焦的味道……才猛然间想起今天的晚饭到现在还没完成。
「唉……真是的，我来帮忙吧」
挣开了张老爹的怀抱，张飞非常自然的走到母亲身边，一同帮忙准备着晚饭。从刚才开始，张老爹就已经明白了，这里……并不是现实，现实中的妻子已经死了，飞儿也离开自己出去冒险了，这里，不是他的家。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是梦也好，幻觉也罢，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深情的望着眼前的场景，随意的坐在桌子前，眼前那母女二人笨拙又忙碌的身影是那么的真实，却又并非是真实，令他沉浸于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任由自己在这个似幻觉或是梦境的地方继续下去。
【呜啊……那是盐还是糖来着？】
「唉，妈妈，不是告诉过你要先尝一下嘛」
那边的二人有着相似的容貌，就连体型也是相似的娇小，这让她们两个在一起的画面有种姐妹在一同做饭的感觉，不……似乎是飞儿比妻子还要靠谱一点，看到了不小心将盐和糖弄混的妻子的样子，张老爹如此想着。
（是啊……以前她也是这样，害得我经常要习惯吃甜的饭菜，果然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也没变呢……）
张老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妻子的厨艺，如果能够放对调味料的话倒是还不错，不过她似乎并不是能很好的区分那些调味料，所以经常会做出有着令人震惊的味道的食物。
「老爹！在稍等一下啊，马上就好了！」
【哦~对了，来帮我拿一下碗筷吧】
妻子对着自己这么说了，即使是梦那也是个很美好的梦啊，他又怎么会故意破坏这份和谐呢？张老爹也加入到了帮忙的行列之中，一张桌子，三副碗筷，两个小菜，那副场景……张老爹眼角微微湿润，这真的是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啊。
【呐，这次的味道怎么样？我可是很有自信的，而且飞儿也帮忙了，尝尝看？】
已经坐在饭桌前的三人围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因为张老爹已经习惯了与飞儿两个人一起吃饭，这种三人一起的晚饭，从感觉上就非常不习惯，但是他还是努力的在适应着。
（嗯……至少看上去没什么问题，而且，好像比以前有进步的样子，算了，先尝尝好了）
「喔……味道很好啊，没想到你也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了」
【嘛……也不能一直让飞儿吃那种连味道都无法形容的食物啊，不过能成功真的太好了】
妻子将饭菜放到嘴里，似乎也是很满意的笑了。
（这个家伙……明明以前做的饭只有我能下咽的，看来也做了相应的努力吧）
二人不约而同的看着飞儿，看着他们的女儿。
「嗯嗯！确实很好吃啊，妈妈好厉害诶」
飞儿一边有些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一边非常高兴的这样说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父亲母亲的宠溺的目光。
接下来的时光，张老爹只是沉默的听着，有时也会随口附和，听着飞儿讲述着今天与朋友们在镇子里玩耍的事情，看着她露出的开朗的表情，然后是一旁饶有兴致听着的妻子，非常认真的在倾听着。
（果然有她母亲在的话，飞儿也会更开朗一点，也会过得更开心一点……哈，还是老子努力的不够啊）
「老爹！我说老爹啊！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飞儿的脸庞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令他停止了刚才的思考。
「嗯？怎么了吗？」
「哈……果然没听，我是在说明天玄德哥哥要来我们家做客的事啊，明明很重要的」
（刘备，刘玄德，那个臭小子么？原来如此……就算是在梦里，我女儿还是逃不了跟他扯上关系么）
【哎呀……是上次的那个男生吗？这可得准备一下才行呢……】
妻子似乎已经知道那是谁了，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
「哼！对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准备的，还不是迟早会把我的飞儿……」
这‘夺走’一词还未说出来，张老爹就遭到了相应的抱怨。
「老爹你怎么能这样说玄德哥哥呢！难得他来我们家做客诶，你这个样子的话人家还怎么招待他啊！这样的话老爹还是不要参加比较好……」
【女儿第一次带男生回家，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嘛？】
母女二人带着相似的嗔怒的表情埋怨着刚才张老爹的话。
（哈……原来那个小子已经有这么多帮手了吗，嘁，到头来只有我不舍得闺女啊）
「好好好，等他来了我不说话，差不多的时候就出门在外面呆着，这样行了吧」
【不说话的话还是有点吓人的，等到那个时候稍微节制一点就好啦，让你爸爸也参加吧，呐，飞儿？】
（嘿……到底是我的妻子，还是向着我的）张老爹笑了笑。
「……好吧，不过老爹，可千万别说错话哦，不然我会很生气的，明白了吗？」「是是是，我的宝贝闺女」
飞儿这才开心的笑了，并且一如既往的跑到他怀里撒娇，妻子在一旁陪伴着，时不时的搭腔，与女儿一起欺负自己。
（这种生活……倘若没有那场战斗的话，就该是这样的吧，如果没有那种愚蠢的毫无意义的战争的话……）
晚饭过后，飞儿因为第二天要招待玄德做客，所以早早的带着兴奋睡着了。坐在屋子外面的井栏边上，张老爹看着晴朗的夜空，皎洁的月光将周围照得通亮，他不知道这场梦境还剩下多久，不过他确实度过了一段非常温暖又幸福的时光，何时结束已经无所谓了，这样的生活是他追求的，却又永远无法实现的，他懊恼过也感叹过，最后只剩下，接受与平淡罢了。
【在看星星吗？】
已经照顾女儿睡下的妻子走出了屋子，来到了井栏边上，坐在他的身旁，也将视线移到了那片星空之上。
【还真漂亮啊，一闪一闪的】说实话，已经十多年没有再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妻子的脸了，果然她那种小孩子般的身高已经不会再成长了，就连相貌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反观自己，倒是老了不少。
【那孩子……这两天在试着说服我教她战斗的方法】
「诶？」
张老爹被妻子这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在早些年已经教过妻子战斗的方法了，然后飞儿差不多是这么大的时候，也央求着他教她战斗，这种传承倒是没变吗？
「那……你答应了吗？」妻子点了点头
【毕竟，你也知道，女儿提的要求我几乎拒绝不了啊】
在那月光下傻笑着，那种表情依旧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妻子，在怀着女儿的时候就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会非常宠着这孩子。
「是么……那也没有办法，如果你不答应的话，她也会一直闹下去的吧，真是的，你也好，飞儿也好，为什么都想着这种危险的事情，我不是说了我会保护……」
（不，我……没能保护得了，我什么都……没能保护得了）
张老爹的话欲言又止，他很清楚，他没能救得了妻子，拼死救下了闺女，也还是令她受了很严重的伤，这样的自己，没有资格再说一切由我来守护这样的话。
【因为……想要保护所爱的人，不想一直躲在你的身后让你很累，所以我才会去学着如何战斗，当然那非常辛苦就是了，但是，为了不再成为你的累赘……那种程度的话，不算什么】
张老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妻子。她从未对自己说起过学习战斗的方法是为了什么，即使自己追问过去也会被敷衍的回答，但是现在，此时此刻，他得到了这令他震惊的答案。
「你……」
【我会答应女儿的要求也是这样，你也知道吧，她喜欢那个叫刘玄德的孩子，似乎，也是同样的理由呢】
这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不仅仅是因为妻子的话戳中了张老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更是因为无法面对这样的妻子，想到自己没能救下她……
（我……真是笨啊，应该早点注意到她的想法的，老子早该想到是这么回事的）
【哎呀，这是怎么了？……很少见你哭呢】
妻子抱住了不自觉在流泪的张老爹的身体，这些年，他在那一战里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他只剩下了女儿能支撑着他活下去，而如今连女儿也走了，自己也已经老了，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做个与眼泪扯不上关系的硬汉了。
「没……没什么，只是人上了年纪，眼睛也经常出问题而已」
【哈……是这样么】
他将怀中的妻子抱得更紧了，哪怕只有现在也好，她还在自己身边，珍惜这段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的时光吧，他只想这样慢慢的度过。
【你也已经尽力了，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吧】
「啊……是啊，也该休息一下我这把老骨头了」
柔和的月光下，二人拥抱在一起，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生死，跨越了常理，冲破一切的拥抱在一起，此时无论是幻觉还是梦境都无所谓了，让这个一直死扛着的男人休息吧，让这个称职的父亲休息吧，让他……别再一个人扛着一切了。
张家酒馆※※※
「唔嗯嗯……？」
周围是散乱的酒坛子，碗里还有没喝完的酒，张老爹从刚才伏在桌子上的状态清醒过来了
（啧！好疼，这腿……是么，已经结束了么）
「……喝多了是么？哼！真是老了，这点酒也会醉……」
地上的酒坛子少说也有十几坛，这也不过是张老爹一顿的酒量罢了，自从女儿跟着玄德走后，已经十几年没喝酒的他破戒开始酗酒，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失去女儿的那种寂寞与冷清之中，他经常喝的半醉半醒，当然有邻里帮忙，所以并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只不过大家看着张老爹那副样子都十分心痛，但就是因为知道飞儿对他有多重要，所以才没有去制止。
「……」（休息……一段时间，是么？也是啊，不能一直这个样子）
他拄着身旁的拐杖，一瘸一拐的在收拾着店里散乱的酒坛子，然后比往常更早的开了店门。
【哟，老张，今天我们也来吃饭了】
「哼，不用一天天的总往我这里跑，大伙担心过头了」
今天的张老爹似乎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将这几天的颓废状态一扫而光。大家惊讶的看着张老爹，但是也同时欣慰的笑了。
今天，张家酒馆又一次忙碌了起来，虽然，已经听不到那熟悉的声音，那灵巧的身影会冷清不少，但是久违的，张老爹打起了精神，作为邻里又怎么会不捧场呢？这里又一次变得热闹起来了。
【怎么？已经好了吗？不用再喝那么多酒了吧？说实话在这么喝下去，你这小酒馆可就没有酒可卖了】
「去去去！酒还有的是呢！老子只是不想等闺女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酒鬼罢了！行了，别磨磨蹭蹭的，点菜的家伙给我自己来厨房取！」
【好好——！知道了，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时间并不会停滞，也不会倒流，已经留下遗憾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但是，未来还是一片空白，只要振作起来，依旧可以画出彩虹的颜色。就算人生经历了多少的苦难，都强硬的扛过来了的那个男人，又一次乐观的展望着未来，期待着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