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曾经的挚友

回忆※※※

「唔……」

随着身体被不断摇动,我才从不舒服的状态中解放出来。那对母子以及满是纯白的场景,无数次剥夺了我在酣睡中陷入温柔梦乡的权利。

「啧,又是那个一片白色的梦啊……真令人讨厌。」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抄起放置在一旁的眼镜架在鼻梁之上,小声喃喃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做有关‘纯白色’的梦了,而且这个梦境经常会让我想起令人不悦的回忆,想到这里头脑中又是一阵刺痛,我揉了揉有些肿胀感的太阳穴以求缓解。

【你还好吧?】

耳边的声音响起时,我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原来是许栩,我唯一的挚友。

看这场景是午休了吧,因为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空荡荡的教室中只剩下我们俩而已。他把我摇醒的吧,某种意义上还要感谢他帮我结束了噩梦呢。

「没事,怎么?有事?」

我尽量用简短的话来维持平常的样子,因为我不得不忍受着头部快要裂开的疼痛感,这让我平时经常用的理性思维有些失灵,但愿他没有发现我的异样……

【没事,只是感觉你今天怪怪的,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请个假回家休息?】

果然,许栩没有其他人好糊弄,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了我的状态。

「回家?呵,还能回得去吗……」

【果然有事,怎么了?又跟叔叔闹别扭?】

「……啊啊,烦死了!」

【这样可不行啊,跟我说说是因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烦死了吗!你少管了——!」

我不知怎么的,听到回家这个词就想起了今早与父亲的谈话,进而想到了自己已逝的母亲和那个白色的梦……失控了。

(我在冲他发些什么脾气啊……真是差劲。)

直到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时语塞的我不知该如何该将这种尴尬的情况化解,事实上我也没少发过脾气,但是对许栩这样还是非常罕见的。

【……那一定,是很痛苦的事情吧。】

他还是脸上很平静的样子,深邃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表面上的感情波动,缓缓的说出了这句话;可就是这样一句话,却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脏。

「……」

【……】

「……对不起,我……」

在四目相对之后,我缓缓的低下头。我知道他为何会追问,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关心我,即便我是个如此阴暗,如此令人难堪的家伙,他也没有放弃我。

【等你想说了,我随时都可以听,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还在,我会支持你的。】

许栩的一番话逐渐将那撕裂的缺口补满,话语中洋溢着的温暖原谅了我的狂躁,也原谅了我本身的软弱。

【那,一起去吃饭吧。】

「嗯……」

似乎是为了化解刚才的尴尬,他如此提议道。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一直以来都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吃中饭,从没有过例外。

【许学霸在吗?】

刚刚准备动身的我们,被教室门口的女生拦住去路。那女性带着无比憧憬的目光望着许栩,而那目光在瞥到我的一瞬产生了变化——厌恶以及恶心,仿佛在观赏花卉时偶然发现叶子上的蠕虫一般。

【怎么了?】

我记得,那是班里的宣传委员,平时掌管班级板报或者活动通知这样的职务。既然是找许栩的,那么我还是回避一下好了。

许栩也知道我的处境,所以刻意将她引到走廊边进行对话,为了不让我显得尴尬或者不自在。那家伙总是看起来波澜不惊,实则心思非常细腻。

【啊,许学霸,这是老师之前说的小测试题的修改版,想让你帮忙核对。】

【许学霸许学霸,之前的三角函数部分的笔记可以借我用一下吗?我上课打瞌睡了诶……】

【许学霸……】

仿佛又吸引异性的魔力一般,女性们接二连三的围着许栩,将其完美的包围其中。那些女孩有些是仰慕许栩的,有些是依靠他的,也有些是单纯的凑热闹以消磨闲暇时光。

无论是何种理由,比起我这种对女性绝缘的人而言,他都算是个相当受欢迎的人。

【啊……这可麻烦了,我还约了朋友一起吃中饭,如果大家的事不是很急的话,能否等我们吃过饭再……】

许栩的表情依旧非常平静,但是微妙的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对面前这些女人的围堵颇为棘手。

「喂!让开。」

此刻,我介入到了那些女性的包围圈之中,用最令人厌恶的语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啊,是那个家伙。】

【他怎么在这,噫——】

见我走过来,那些女性仿佛条件反射一般退后了半步,将中间让出了一人的通路,让我能够赶到许栩身边。

「走吧,我们还要去吃中饭呢。」

我将手臂搭在许栩的肩头,令他半推半就的跟着我走出了女生们的包围圈。

【真是的!他拽什么啊!】

【真是令人不想接近,为什么那种人会是许学霸的朋友啊,完全不合常理!】

我们无视了那些女人的抱怨以及鄙夷的眼神,只是单纯的、如熟络的旧友般走着。

【……谢了,如果不是你帮我解围,估计还会被围很久吧。】

「嘁,还不是你这家伙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啊,成绩又好,脾气也好,不受欢迎才怪呢。」

【啊哈哈,是嘛?】

「‘啊哈哈’个鬼啊,你这家伙有点自觉性好不好,再者,你得学会拒绝别人呀,这样的话不是总会被麻烦嘛。」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稍微恢复了一些与他相处的平常状态。

【毕竟被麻烦了是被信任的证明吧,所以还好啦。】

“被麻烦是被信任的证明”吗……

这句话让我的思绪回到了今早的事情,父亲毫无征兆的说要再婚的事情,还有……自己这份不知为何的苦闷心情。

【怎么了?在发什么呆呢?】

也许只有我们这样的关系才能称之为挚友吧,前一秒因为粗暴的回应而道歉,下一秒互相喂对方解围,再到现在这样普通的相处,一切都十分自然。

「没什么,赶紧去抢饭吧,再晚就什么也不剩了!」

食堂的盛况是唯一可以匹敌春运的程度,学生们如果不能挤到前方的位置,大概只能搜罗那些剩下的残羹吧。

处于拥挤的人潮中,我应该早已习惯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但是又不能叫随波逐流吧,我总是在被挤向边缘的路上。

【每天大家对吃的热情还真是高涨啊。】

「是啊……又是老样子。」

他能抢到食堂热门的自选餐还是挺厉害的,许栩似乎经常会很走运的搭上末班车而抢到;然而我的话因为不擅长竞争,所以每次都是剩下的一些不太受欢迎的菜式。

——不过那也无所谓了,毕竟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并非是我的味觉出了问题,只是单纯的失去了对食物保持敬畏的心情,还有那种享受美食的乐趣。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母亲去世之后吧,咀嚼什么都像沙子一般索然无味。

【啊,许学霸!好巧啊!】

刚才那种情况,在食堂也不例外,只不过……就今天而言,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

身着校服的女生带着满眼的仰慕看着许栩,自然,余光瞥着我这边,只有那一部分是锐利的厌恶和‘你这家伙好碍事啊’的警示。

而后,又有几位女生闻声赶到许栩身边,其中不乏之前被我解围过时围在上面的女生,那种敌对的态度可比那时要清晰不少。

「……(看来今天的饭是不能普通的吃下去了。)」

【啊,你们能不能让我先吃完饭——】

许栩好像很在意我现在的状态,这是自然的,刚刚我给他的状态就不太好,以他的性格是一定会在意的,更何况现在是我处于被孤立的状况。

「没事,我去别处吃,等下在教室碰头就好。」

今天是怎么了?经历了父亲提出再婚的要求,反复的被梦境所折磨,就连在许栩身边安安静静的吃饭也不被允许。我有些懊恼,但我还是识趣的走开了。

——我可不想在那种要被生吞活剥的视线下咀嚼沙子。

【诶——等等……】

身后的许栩见状似乎想要挽留我,但是碍于周身那一群人的视线,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啊……许学霸又要逃跑了,又要到那个讨人厌的家伙那边去吗?】

其中一个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是啊,那种人你还是少靠近为好,学习又差性格又很孤僻。】

另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把我牢牢的钉在那里。

「……」

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在我面前……不,也许叫背后,因为我没有面对这些刺耳的话。

【之前也有传闻说他对被校园暴力的女生见死不救呢!】

【就是就是,听说还是个玩弄女性感情的渣男,也不知道是谁瞎了眼看上他。】

有一部分是事实,但绝大部分是诋毁。我曾争辩过,但我很疲累,越是解释便越是让人觉得你在意,她们嚼舌根的次数就会越发频繁;再者,让她们将这些传言发酵下去,对事件涉及的人也不好。

只要让她们认为我是个无趣的人即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去争辩,这些舆论自然会过去……就这样强行忍耐着。

【……你说是吧,许学霸?】

也不知哪个女生,这样将问题抛给许栩。

【你们够了!当面侮辱人是很可耻的行为!】

许栩愤怒的拍了桌子,一瞬间令食堂中热闹的气氛变得冷却,事实上,我还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但这些是事实吧,我们没有说错任何一件事。】

【而且他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么针对吧?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没有做过哪些事的话,谁会没事找事?】

许栩的语气中本来已经掺杂了愤怒,但是那些女人仿佛读不懂空气一般;又或者是想要达到将我逼走的目的,以方便创造和许栩相处的空间。

【那家伙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其余的,无可奉告!】

那一刻的许栩,永远的刻在了我的脑海中。

是啊,没有一丝的迷茫和犹豫,他就是这样的朋友,也正是这样的人才是我认可的挚友。

——唯一的,挚友。

※※※

玄德稍微从过往的回忆中脱身,再次将目光集中到眼前的场景上。果然是因为眼前的曹孟德与许栩长相过于相似才会勾起这种回忆么,这样看来必须跟他为敌什么的,还真是足够残酷的事情啊。

【玄德哥哥,羽姐好像没办法打赢她的样子……我,也想出战。】

一旁的张飞警惕的望着孟德身旁的夏侯渊,毕竟她并不清楚对方是否有能力再次借助那射程极远的角弓觊觎着玄德的心脏,这让她不敢离开玄德半步。

「唔……确实,在苦战啊,羽。」

在城门下面,双方主将正在一对一进行单挑。玄德虽然看不清她们的动作,但是就战鼓声敲击的次数计算回合的话,她们至少已经僵持了三十回合了。

然而结果很明显,关羽的青龙偃月刀每一次正面碰撞许褚的铁锤时都非常吃力。原本青龙偃月刀足足有十八斤以上的重量,可许褚的铁锤根据估算至少也有三十斤的重量,那是连吕布都承认的力道。

「哈啊啊啊啊——!」

【呃——!】

虽然在力量上和武器重量上略逊一筹,但她们还是僵持了这么久,这让许褚很纳闷:为何之前单挑都能够轻松击败关羽,现在与之交战却如此吃力。

这答案她并不清楚。关羽那时才得到偃月刀不久,说实话因为带着一身的旧伤参与了十数次战斗,身体早就没有了之前的灵活性;而她一直仰仗的便是灵活性和足够的腕力,在力量方面不占优势的对决中,只能靠着灵活性取胜。

于是,在被华佗医好劳损的筋骨后,身体的灵活性再次回归到了健康的水准,加之偃月刀的使用更加纯熟,不断与强者交手而积累的经验和逐渐打磨的技巧让她立于很难败退的地步——她可能是为战斗而生的人吧,这一身的天赋被玄德完全激活。

「不得不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强……但是!进攻方法太单调了!」

那一柄铁锤换成别人使用的话,恐怕根本坚持不了这么久,毕竟重武器是需要牺牲速度的。所以某种角度来说,许褚能够跟上关羽的速度就已经相当厉害了;但正如关羽所言,她的进攻方法为了跟上关羽的速度而变得相当简单。

【这点……我也知道……】

青龙偃月刀垂直的砍下,许褚下意识的架起铁锤打算进行抵挡,但是就在那一瞬间,偃月刀上面的力关羽有预谋的自行化解掉,被化解掉力量的偃月刀因关羽手势的变化而打起了旋转。

仅仅是靠着重力下落的过程中,带着这种旋转也是相当难缠的,这样下去的话很容易被刀刃击中,否则也是被极重的刀柄打击到身体,这里要特别注意——

「我就知道——哈啊啊——!!!」

正当她的注意力放在空中的偃月刀上时,关羽仿佛从她眼前消失了一般,只留下空荡荡的战马徘徊在她眼前,而关羽人呢?她躲开了许褚的视线,换句话说她目前在许褚的视觉盲区。

依靠着灵活性和不凡的技巧,在将偃月刀掷出去的那一刻便改变了身体的重心,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接近许褚的身体。

【糟糕——!】

即便许褚的反射神经超群,也没有办法在身体上予以回应,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关羽靠近自己的身体,然后——

「给我,老老实实的输一次吧——!!!」

一直以来被压制着打的郁闷,以及对于玄德期待的回应,几乎全部汇聚到这一拳、这一点上。瞄准了没有被甲胄覆盖的部位,许褚的腹部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击,而这一击的力道,足以将其掀翻在地。

【——!!!】

但是她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声,也没有任何狼狈的姿态出现,她在结结实实的挨上了这么一拳之后耗费了所有力气,借着力道从马上跳落到地面上。铁锤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型的坑,而她自己也捂着腹部跪了下去。

关羽看准时机接住了在空中旋转着的刀,将其从左手旋转到右手,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战马上,然后将偃月刀的刀刃对着许褚。

「还要继续么?」

【唔……我,又没死,为何不能继续,别以为你现在占据了什么优势……】

许褚本想单手将铁锤提起,但是当她汇聚力气的时候,全身的剧痛令她未能如愿,喉咙中涌上来的腥热的液体令她明白了,刚才的那一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嘁……尽是耍小聪明!】

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许褚将两手都放在了锤柄之上,然后将铁锤举了起来。当然,因为身体上的疼痛所以令她的步伐看上去有些不稳。

这些,曹操都看在了眼里,而他同样也在注视着城门上的刘玄德。那份从容不迫,以及现在反抗自己的姿态……孟德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到在最后,会不会就只剩下他和自己互相争夺这天下的主导权。

「越来越令人不爽了啊!刘玄德!」

对手的强大,和承认对手强大的那份不甘在孟德脑海中汇聚。夺取天下的道路是艰难的,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时日并不足以支持他打持久战,所以要在这条不知何时就会走到尽头的命完结之前……完成那份遗愿。

「全军!给我攻城!区区徐州城,不过才几千人驻守罢了!我们有五倍于她们的兵力,就算是用人海战斗也要给我荡平徐州城!」

【但是孟德……对方肯定会有所准备,我们是不是也该……】

夏侯渊在一旁劝谏道,然而很显然,这样的孟德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说了。

「执行命令!」

他的脑子一直是混乱的,就像许褚一直担心的那样,孟德现在是非正常状态。家人被灭族的痛苦一直在蹂躏着他,但是那没来由的执念却支撑着他——只靠这样就会获得胜利是不可能的,仅仅是这样的话是不行的。

【孟德……】

「看来已经没有耐心了吗?不过也罢,既然早已料到你们会强行攻城,怎么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关羽停止了正在前进的战马,望着逐渐涌上来的兖州军,眼神中似乎自有胜算。

【你……就这样放过我?】

关羽勒住了缰绳,令战马转向回城的方向,与此同时城门也打开了。

实际上,现在的许褚刚刚挨了她一拳,实力上已经在打折扣了,并且以她的性格必然是担心孟德的,无心恋战的许褚——这是个杀掉她的好时机。

杀掉许褚会发生什么呢?关羽似乎也能想象到孟德抓狂的表情,但是,她没有选择那么做。

「乘人之危是胜之不武,而且……还你一个人情,就当是那天你请我喝酒的回敬。」

说罢,关羽拉紧缰绳,随着马儿一同奔驰进徐州城内,城门随即紧紧关闭。

【玄德哥哥,她们开始攻城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行动了?】

「……」

张飞望着孟德的军队后面已经尘土飞扬的状态,断定了后续的部队开始决定攻城了,但是玄德似乎还在观望着什么……

【玄德哥哥?】

「啊……抱歉,稍微有些发呆了。对方开始攻城了是吧,好!我们也不能怠慢,弓箭手!」

好歹还是从发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昨晚布置的弓箭手数百人已经排满了城墙上的所有位置,连夜锻造的箭矢尽可能的补充了这羸弱的军备差距,这一切都是为了阻止曹孟德的野心而准备的。

「不管对方是五千人还是五万人,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用你们手中的弓箭送她们回家——!给我守住!」

玄德不是第一次担任守城方,但是比起第一次在涿县打的守城战而言,这里的守城战优势要大得多。精通于弓箭的士兵,标准配置的弓箭,以及高耸的城墙,这些全部都是守城必备的条件,她们……没有理由守不住。

【喔!为了徐州的百姓!击退曹操——!】

因为已经近距离的看过了关羽和许褚之间的战斗,亲眼见证了那个传说中的关羽的战斗姿态,似乎感染了很多人,令她们的斗志全部点燃了起来。

宛如暴雨一般的箭矢射向曹孟德的军队,前锋有些士兵要负责架着盾牌前进,有些士兵则是要负责抬着攻城梯,但是大多数都没有威胁,因为箭矢这种东西只要一多起来,便会令她们寸步难行,况且,前方的战况一直受阻的话,也会影响对方的士气。

【可恶……只会龟缩在城中的懦夫!】

【呜啊!箭矢……箭矢太多了啊!】

【别退缩啊!是我们的人比较多!给我顶住啊!只要攻克了城墙就赢了!】

虽然曹操的军队相当的有骨气,也很有斗志,大部分人在被箭矢射成了筛子之后,还能有少数人成功的将梯子架在了城墙上,而顺着梯子攀爬的士兵似乎马上就能完成任务了,但……

【呜啊啊啊啊啊!!】

【那是什么啊!滚石?圆木?那些家伙——!】

好不容易能够架起梯子攻城,但是有时滚石有时圆木将她们的美梦一一击碎,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守城战的优势,尤其是徐州这种易守难攻的城池。

「可恶!可恶——!该死的刘玄德!该死的刘玄德——!!」

孟德在城下已经表现出自己的不冷静了,他甚至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打算与那些士兵一起向前冲锋。

【孟德!不行——】

「啊啊啊啊——!刘玄德!你这个懦夫!龟缩在城中算什么英雄?躲在士兵身后算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在阻碍我——!!!」

负伤的许褚勉强抱着孟德正在挣扎的身体,希望他不要那么冲动,但是很显然,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怎么办?孟德现在绝对不是适合指挥战斗的时候,而且让将士们去白白送死也不是个好办法,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现在唯一有望让孟德冷静下来的郭嘉也不在这里,许褚自己一个人什么都办不到。

郭嘉一般不随军出征也就罢了,这次的战斗孟德却只带了许褚和夏侯渊出来,明明荀彧和程昱那样请命都没有带出来……

仔细想想,那个时候也许孟德就已经不正常了。他不希望自己的步调被打乱,也不想听那些保守的谋略……只想,一味的击溃和复仇。

「孟德兄!省省力气吧!虽然你的人海战术……并不见得有多高明,但是,没用的!箭矢,滚石和圆木,城里多得是,我可以这样陪你玩一整天!」

「你说什么——!你这家伙!嘎啊啊啊啊啊——!!!」

【——!】

因为被关羽伤到的腹部正在隐隐作痛,许褚不得已松懈了抱着孟德的力道,可是仅仅是这么松懈一点……便令孟德挣脱了自己的怀抱。

【不行!孟德——!】

许褚亲眼见着孟德从自己怀中溜走,向着那箭矢之雨的方向奔驰而去,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给我上——呃!」

孟德已经混乱的思维停止在了这一刻,许褚在一瞬间做出了反应,立刻用手刀将孟德敲晕,然后扛回了本阵中。

【妙才……撤军命令。】

【可是……小褚啊,这样做可是违反军令的……】

夏侯渊有些吃惊的看着许褚的行为,但她又何尝不知道现在孟德的状态呢?她也有心去阻止孟德,但严明的军纪限制着她的个人判断。

她与孟德始终是君臣有别。孟德是君,自己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关系。即便明知道会去前方送死的情况下,不惜用尸体堆积成台阶攻破对方的城墙,这便是主公孟德的意思,那么……她们也必须毫无怨言的去做。

【……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但是如果孟德大人醒了,你可就……】

【我知道……所以,不要让更多人无缘无故的死掉了。撤退吧,那个男人在的话,也许准备了第二步甚至第三步的御敌之策,而孟德……所以,我们暂且还无法击败那个男人。】

【……我知道了,全军听令!鸣金收兵!后撤三十里,安营休整!】

孟德的军队一改之前不要命的冲锋,开始全面撤军。前锋的部队损失惨重,后续的部队还没有目睹前方尸横遍野的惨状也许是幸运的,毕竟这一定程度上阻止了士气的涣散;但是,当旗帜被丢下践踏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玄德与孟德的第一次交锋,是玄德的守城占了优势。

反观城内的士兵,仿佛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壮举一般欢呼雀跃起来,明明还对玄德夺取兵权的手段而有所忌惮,但现在却将孔融这个人完全抛在了脑后,毕竟那个家伙是绝对不可能带领她们取得胜利的。

【哼~曹操那个家伙,大话说了那么多,不还是灰溜溜的逃走嘛,哪里抵的上玄德哥哥。】

「翼德,倒是不能这么说,她们不过是战略性撤退罢了。况且我们虽然能够抵挡一时,但粮草的储备可不允许我们打持久战……」

【啊啊,你这个女人真是的!好不容易打了胜仗诶!让玄德哥哥开心一下不好吗?你这家伙说话不看气氛的吗?气氛啊喂!】

关羽和张飞又开始了针锋相对的拌嘴,当然只是被当做气氛调节剂罢了,现在的她们远比之前的关系要好的多。毕竟在关羽出战的时候,张飞可是说出了很罕见的话。

——“让那个女人去呗,反正,无论对手是谁她都会赢下来的,对吧?”

而相对的,关羽也是将保护玄德的任务毫无怨言的交给了张飞。虽然张飞此前有过数次保护失利的情况,但关羽却仍然选择相信她,实属难得。

“我把最重要的人交给你守护,所以……我可以安心上阵了。”

对于玄德来说这倒是件好事,但是相对于现在的战况而言,好事却并没有那么多。

关羽说的一点都不错,只不过是这一次击退了曹操罢了,根本没有值得高兴的必要。无论是箭矢还是滚石圆木,总有用完的时候,再坚固的城也抵不过做好准备的攻城部队。

玄德相信,如果孟德再次组建当初攻打汜水关的攻城器具的话,恐怕会更加难以抵抗,这就是要看天命……以及,这座城的韧性了。

「曹孟德……么?」

与长相和许栩相似的家伙为敌,这种感觉对于玄德……不,对于毅霖来说是相当奇怪的体验。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将其当做了许栩,才会有如此复杂的感情。

那个愿意挡在他身前的挚友,转眼间变成了敌人,与之相处会变得危险,也许那才是许栩的本意吧,否则也不会说出那句话。

「也许是我们……都错了吧。」

毅霖望着狼狈撤军的兖州军,刚才曹孟德兵临城下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堆积的尸体和凌乱的武器与插满地面的箭矢记录着刚才的战斗。

也许一直以来他们彼此都是违心的吧,毅霖自打骨子里觉得他配不上许栩这样的挚友;而许栩也是发自内心的厌恶着毅霖吧,知晓他的秉性,又清楚与他在一起的舆论压力。

也许互相敌对才是正确的关系。

【玄德哥哥?怎么了吗?又在发呆……】

「毕竟是玄德嘛,肯定又在思考如何带领我们取胜了吧……」

望着身旁的两人,玄德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些家伙并不知道自己的过去,而自己也只是在顺理成章的利用刘玄德的身份,利用刘玄德的名字,这样……真的好吗?

关羽令他明白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纯粹的感情,是明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却还要呆在自己身边的真挚;

张飞令他明白了执念可以到达什么样的程度,即便是毁了自己也要保全所爱之人,为的只是一个字——“爱”

自己曾无比厌恶女性,厌恶到一心只想用演戏的方式接触她们,利用、不断的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无论是主角光环,还是她们的爱慕都被利用过,但现在——也许他改变了吧,他也开始怀疑是否自己对其绝望的太早了。

「先别考虑那么多了,首先填饱肚子吧!竹心应该已经做好饭了吧。」

【诶诶——?怎么又是她啊?玄德哥哥真是的,给人家交代清楚,究竟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虽然,虽然我没有兴趣,但是……玄德必须得回答这个问题,很重要的说。」

「啊哈哈哈……该怎么说呢,可能要告诉你们我多了两个妹妹,这样的感觉?」

【呼……还好只是妹妹。……诶?诶——??!!妹妹?这算什么啊!为什么人家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呀!】

「别想逃跑,给我讲清楚啊,玄德!」

有这两个人在的话,恐怕永远,都不会觉得孤独吧。

※※※

「呐……这家伙是不是有些改变了?」

【呵,无论他如何改变,命运是已被书写好的事实,他毫无胜算。】

某个空间中,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回荡起来。当然,用音色判断的话,应该是两位少女之间的对话吧。

「命运命运的,你可真是够顽固的啊,你这家伙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所以才会如此讨人厌。」

【屈服于命运是任何生物都逃不过的宿命,无论是哪个时空,哪个世界的人,都一样。】

其中一位少女带着玩世不恭的态度,而另一位则仿佛机器一般古板。

「呵~但是他啊,可能会是个例外哦。」

【还真自信呢,为何?因为他拥有着命运的剧本吗?还是说……因为你暗自耍诈帮助了他?】

「诶……诶?!你是怎么……靠!居然被发现了!真无聊,一点也不有趣。」

【身为掌管诡计的神,我并不认为你会保持公正。也罢,就允许你作弊又何妨,无非是加速了他的衰落罢了。不过既然你已经打破了公正性,我也必须采取一些手段才行。】

「哦?堂堂秩序之神居然要自行打破秩序吗?」

【秩序是相对的,对于已经打破的平衡性,我有义务修正,仅此而已。】

神与神之间的赌局,天平似乎要被修正了,这对于世界有何影响……自然没人知晓,也许,不过是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