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破晓,风雨柔自己推动轮椅来到后山,寻找了半天后终于发现了秋晚,他坐在山崖的枯松上远远地眺望一个回不去的地方,肩上几片落叶上凝结了几滴露珠。

“秋哥,该回去吃饭了。”

“……嗯。”

随着没有任何情感的一句回应和麻木的笑容,秋晚连身子也不拍就这样跟推着风雨柔走着。

“……至少,珍惜一下自己。现在,武当的掌门是你。”

“嗯。”

风雨柔没有勇气去安慰一下这个沉默的人。离开北屿已经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才造成的。

“秋哥……”

“……嗯?”

两人停了下来,风雨柔想了想,还是没有将想说的话告诉他,秋晚嘴唇翕动,声音沙哑。

“我没事,小柔也会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尽管这么说,但秋晚自己也明白,这不过是自己的逞强罢了。这一个月里,掌门和几位师叔先后去世了四位,剩下几位也几乎都瘫痪在床,如今的代理掌门也是自己,每日都是昨日的时刻如同慢性毒药一般,大概在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连为什么喜欢眺望远方都不知道了吧,秋晚如此想。

“大师兄还不回来吗。”

风雨柔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黎师兄说,想多在山下历练历练。”

“这样啊。”

秋晚回头瞥了眼红得令人恐惧的朝阳。大概,师兄还要顺便找一下游历四方的那位名医吧。

————————

一个月前

黎苏的确完成了任务,造好了大型的清心铃,也的的确确秘密地将大型的清心铃运到北屿郊外,清心铃响,所有被结城霜无影响的人的束缚都解除,城里许多人错愕地看着彼此,总觉得遗忘了什么。刚出城的一个送葬队伍也停了下来,所有人看到棺材都吓了一跳,明明自己是抬棺的、送葬的,却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临走前,黎苏再看了眼队里失魂落魄、靠身旁几位女孩搀扶的少女,美若天仙却憔悴地不成样子,他认识这个少女,秋晚寄来过她的照片。

那时候,黎苏没有想到,不远处的武当山的灾难也降临了。黎苏率领众人回到山上时,秋晚和风雨柔正在为掌门守灵。

钟声的余音传到了山上,掌门虽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捂着身旁风雨柔的耳朵,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毕竟还是收到了影响,自身也因为结城霜无药的原因,不停咳血。甚至一度昏厥,交代完秋晚后事后,当天夜里就去世了,风雨柔虽然受到影响很小,但已经完全不能站起身子。

第二日,满山寂静,通向山上的路也被封住,所有人都在准备着送葬的事宜,但有一男一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正殿。

黎苏见到两人的瞬间便持剑作御剑式警备着。披着宽大道袍的秋晚打住了他。

“好久不见,秋晚先生,我如约前来取走清心铃。”

“好久不见。”秋晚将袖口中的清心铃递给渡,“这便是清心铃,还请不要在山上使用。”

“自然。”渡看了看眼光涣散的秋晚,“……没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如果可以,请把我的师傅们治好。”

“……抱歉,即便是我也不能让这种蛊虫从心脏离开。”

“治好我妹妹的腿。”

“已死之物更不可能复原,你知道的吧。”

秋晚笑了笑,想必他也只是将我的话当作玩笑了吧,渡想了想,这种笑大概就是烁说得苦笑吧。

“那便没什么了……”

“……虽然救人这方面的做不到,但勉强可以让你忘记这些记忆。”

秋晚惨然一笑:“……好啊,让所有人有关于我的记忆都消失吧。”

渡点点头:“好。”

话已言毕,一个头也不回带着人默然离去,一个继续走在只剩下白色的天地。

黎苏看着轮椅上的风雨柔,不禁握住了拳头。

“为什么……”

秋晚黯然地垂下眼。

“……因为我沉迷于自己的方法,一再拖延着。”

“秋哥……”

黎苏给风雨柔带上自己带了十几年的护身符,然后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师兄……?”

“……秋晚,小柔和这座山就交给你了哦。”

“掌门之位……”

黎苏回头朝秋晚苦笑。

“……我可没有资格和心情呢。这个位置秋晚就帮我看守着吧,自己做也好,别人做也好,暂时只能托付给你,拜托了。”

“……嗯。”

风雨柔看到黎苏和秋晚嘴角的苦笑,心里抽搐着。

“真的能做到吗?云间樱的母亲可是去世了,如今人很憔悴。”

秋晚扶着轮椅的手不停地发着抖,风雨柔紧紧握着直接那双苍白瘦削的手。

“……能。能做到的……”

【武当山腰】

渡掐诀施法后,咳了几口鲜血,烁背起疲惫的渡下山。

“渡真的让那些人失忆了?”

“真的,已经将带有秋晚的气味的东西喂给失格虫,不需半日就会将有关他的记忆吃个干净,但是。”

烁看着疲惫的少女慢慢合上眼,就这样沉沉睡去。

“……但是什么呢。话总是说一半可一点也不会招人喜欢呢……”

————————

【武当山正殿】夜

秋晚望着渺渺升起的香,一切恍若梦一般不具真切感。

“……掌门还请好好休息,天已渐凉。”

秋晚闭上眼长舒一口气,不管过去经历了什么,不管是否刻骨铭心,自己如今只会选择慢慢忘记。

哪怕。

哪怕是她……

香尽风过。

秋晚睁开了眼,缓缓起身,宽大的道袍被风扬起了衣角。闭上眼的风雨柔再见到那个人时,他已一无所有,仿佛是等价交换一样,那张原本就淡然的表情似乎被契约交换走了最后的一抹曲线。

“……结束了。”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