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这个黑老大的女儿居然被抢劫犯追赶!这个劫匪应该不是王文的手下吧,或许采佳是在其他人的地盘上逗留的时候被那里的劫匪盯上了,然后被一路追到了这里。

要阻止那三个劫匪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帮帮她。因为她父亲目前是我唯一的庇护人,而且她也同样是我们用来胁迫王文与我们合作的一大筹码,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不仅仅我们很难在要求王文满足我们的需求,王文也更有可能因为我的见死不救而与我产生隔阂。

稍稍思索几秒后,我立刻向黑猫投过一个眼神。

“懂啦,走吧。”

黑猫心领神会。它一下子蹦上了我的肩,和我一起下楼进入了那个小巷。我们从小巷的另一侧进入,刚好到达三个劫匪的背后。

黑猫忽而一下子窜上了一旁的墙上,沿着墙顶迅速到达了劫匪的正上方。因为这里左右两面的墙壁上方都放着盆栽用于美观,因此黑猫并不需要拖着残病之躯和劫匪战斗,只需要从高处把盆栽踢下去就可以砸破劫匪的头了。

黑猫一脚踹在了一个盆栽上,花盆准确地落到了其中一人的头顶。由于劫匪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采佳和她的同伴的身上,因此对落到头顶的花盆毫无防备,顿时间就有一人被花盆砸得头破血流,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愣愣地倒地不起了。

另外两人被突然从身旁传来的花盆破碎声惊动了,他们下意识地立刻回过头来,而就在此时黑猫又踢下了一个花盆,趁着剩余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又将一人击倒。

此时最后一人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抬起头,注意到不断从墙壁上落下的花盆是被一只黑猫踢下来的。而黑猫没有再给他反应的时间,它又猛地用前肢将一个花盆推了下来,劫匪急忙抬手抵挡,他在条件反射下的动作护住了他的头部,使他没有像刚才两个同伴一样被直接击倒。

眼见他还没有倒下,黑猫并未罢手,而是继续接连不断地把周围的花盆悉数推下,“砰”、“砰”,又有两个花盆碎在了地上,劫匪的手臂被花盆砸在上面的碎片划开了几道血痕。接连挨了几下砸,劫匪被打得有点蒙圈,他紧握着刀,视线在采佳她们身上停留了刹那,接着转身试图向外逃走。但此时我就伫立在小巷出口,看到我堵在那里,歹徒的脚步顿时迟缓了一些,也就在这个时候,黑猫猛地从墙上一扑而下,仿佛下山的猛虎凶狠地扑向了猎物。

“喵!”

黑猫的身体重重砸在劫匪的面部,身体的重量压着劫匪向后仰倒,劫匪一声惊叫,后脑勺猛烈地磕在了另一边的墙上,坚硬冰冷的砖墙让他骤然陷入了昏厥。

“喵~”

连续打倒了三个劫匪后,黑猫一蹭钻到了我的怀里,还邀功似的蹭了蹭我的胸。

我看了眼地上昏迷的三人,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向了对面的两个女孩。

“不要过来……”

采佳和身边的同伴似乎还有点畏惧我,见我靠近,她俩惊惧地后退了几步,后背紧靠墙壁。

“不用怕,是我,”我说到,“今天白天的时候,我们才见了一面。”

接着单薄的路灯和月光,采佳大胆地凑近了看了看,才总算认出我是今天白天时被她踢倒过的那个人。

“居然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啊?”采佳瞪大了眼睛。

“我……刚好路过。你怎么没回家?我记得你爸爸白天时候有叫你回家的吧?”

见我反问她,采佳有些难为情地瞥了眼身旁的同伴,小声地道:

“那个,姐姐,你不要告诉我爸爸哦。”

我不禁眯起眼睛:“你干什么去了,你爸还不能知道?”

“这、这……要你管啊!”采佳瞪大眼睛,声音也突然大了起来,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我是你爸爸很重要的朋友哦,看到你这样,如果我不告诉他的话……是很对不起他的。你这么晚不回家,爸爸也会担心你啊。”

“要你管……何况他才不会担心我。”采佳噘着嘴道。

呃,之前我看王文好像挺在乎她的,何来不关心一说啊?

“怎么会?之前我看他这么在乎你,尤其是白天那时候,他真怕我对你发脾气呢。”

“他那是做做样子罢了……平时他根本不会管我,连家都不怎么回。我找他有什么事,他都是给我点钱就打发了。今天我和姐妹偷偷出去喝酒,结果他反而偏偏不让我去,可我这么多钱我总要花嘛,何况今天周末,我出去一下就怎么了啊。”

“反正你别对他说哦,”采佳楚楚可怜道,“求你喽。”

“我是可以不说,但你可别再去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了。我作为你爸爸的朋友,也看不下去他的女儿这样乱跑。”

“这你不用管啦,反正别给我爸打小报告就行了。大不了我给你点钱嘛。”

“别张口闭口就是钱哦,”我笑了笑,用自认和蔼的语气对她劝诫道,“比起花你爸爸的钱,好好读书才是最踏实的。”

“你怎么跟那些大人一个样……”采佳有些不满地看着我,“不过你的猫好厉害,它还会听你的话!是你训练出来的吗?怎么训练的啊?”

“这只猫啊……”我看了眼臂膀上的黑猫,故作神秘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只猫会杀人哦!”

采佳有些讶异地看着我,而她身旁的女生则有些颤抖的样子,她指着我怀中的猫:“它会杀人……你还让它杀过人吗?它……怎么杀人?像刚才那样推东西砸人吗?”

“是啊,”采佳附和道,并且眼神中多出了丝丝惧意,“你真的会训练它去杀人吗?而且……你真的……杀过人吗?”

“这个怎样都好,不谈这个。”我说道,“采佳,我问你,刚才算我救了你一命是吧?”

“呃……嗯。”

“那么,如果我不把你私自外出的事告诉他,外加刚才我救了你,就等于你欠了我两笔人情债,这样算没错吧?”

“是……怎么了?”

我挤出一个微笑,尽量和善地说道:

“是这样的,姐姐我有个小忙想让你帮我一下,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怎么样?”

“你要我……做什么啊?”她的紧张不言而喻,连看我的眼神都变成了看怪叔叔的眼神。

我明明很和善了,而且我帮了她,让她也帮我一下,这不是合情合理?

“先让你身旁这位回家去,行吗?”我道。

采佳看了看身旁的同伴,犹豫了一下,然后向她挤弄了一个眼神,我也看向了她。

那个女生看了我和采佳两眼,便直接离开了。

我有想过把采佳带去我的屋子,但仔细一想还是算了。我现在的住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王文的女儿,最好也不要知道,以免生出祸端。

“你回家去之后,帮我监视你的爸爸。”待那个女生走远后,我开门见山地说道。

“什么?你要我帮你监视……凭什么?”

采佳的双眼顿时充满了浓浓的不信任,可以理解,这种要求任谁都会觉得过分。

“你爸爸,是黑道人,这你应该知道吧?”

我没有强迫采佳这么做,利维坦之眼也只能控制她一天而已,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得和她讲道理。而这道理怎么讲,就比较复杂了。

“嗯,爸爸和很多有地盘的叔叔都有来往,和警察也有些关系,他还有很多小弟,这些我都知道。”采佳点点头,道。

我轻抚黑猫小巧的头部,道:

“那你认为你爸爸平时的工作都会涉及到一些什么?”我继续问。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爸爸有公司,附近的很多餐饮商店爸爸都有参股,就这些了。爸爸平时不怎么和我说他工作的事情,大家也只知道他是个大老板。”采佳老实地回答。

“嗯,你说的……大体都对。采佳,我再问你个问题,”我说到,“你认为我和你爸爸,算是什么关系?”

“这我……你……”

采佳显然被我问到了,她犹犹豫豫地盯着我看了半天,吱吱唔唔地回答道:

“不知道……你是杀手……爸爸……雇的?”

我没有直接告诉她对错,只是温和地对她笑了笑,继续问道:

“你认为你爸爸对我是什么态度?”

“这个……挺好的吧,他好像……很、很怕你?”

“是啊,他怕我,”我如实道,“你爸爸他很害怕我,他怕我有一天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啊?为什么?你、你想害我爸爸?”

“如果我想害你爸爸,那我早就害了,”我一本正经地直视采佳的眼睛说道,“我可以让猫杀人,要取你爸爸的性命轻而易举。但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他。你看我还救了你一命,不是吗?”

“是……”

“可是你爸爸不这么想啊,”我话锋一转,“你也知道,你爸爸是黑道人,他和很多人有往来,但他也伤害过很多人。这些人当中,不乏有刻意想靠近他、报复他的人。”

采佳嚅嗫道:“是这样……”

“那么对于我这么个危险的人,你认为你爸爸会持什么态度?”我严肃地看着她,问道。

“会、会防着你!”采佳急切道。

“错!”我纠正她,“你爸爸想杀我。”

听到我这么说,采佳的眼神瞬间又变了,语气也变得有些发抖:

“不可能!我爸才不是那样的人的!他人很好的!”

“真的吗,”我冷眼反问她,“你真的相信你爸爸,是个好人吗?”

“我……”听了我的话,采佳又陷入了对她父亲的怀疑,“我不知道……”

“你爸爸只是在利用我,他利用身边的每一个人,”我说,“如果我对他没用了,他肯定会想尽办法除掉我。白天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吧,他那么怕我,为了不惹我生气,他还冲你发脾气呢。”

采佳愣了愣,似乎是重新回忆了一遍白天的景象,点点头:“是这样。”

“我不想伤害你爸爸,否则我现在就就可以绑架你,你绝对不会有反抗的可能,”我换上了严肃冰冷的语气,“但我必须防着他。刚才我问过你一遍了,你也回答了,你知道你爸爸有黑色背景,他平时干什么工作连你都不会告诉,而且他还这么怕我,把这些联想起来,再笨也该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态度了吧?”

“所以,你才要我帮你监视他……”采佳颤抖道。

“是的,我对你爸爸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自保而已,”我拿出手机,说到,“我们交换一个电话号码,如果你发现你爸爸有异动,不管看起来是不是针对我,都务必支会我。”

“这,算是还了我第一个人情,救你的人情。”

“你……还要我帮你做什么吗?”采佳神色低垂。

“暂时不要你做什么,”我重新换上了温和的语气,“第二个人情就先欠着吧,以后有麻烦了我再找你便是。”

采佳很不安地盯了我一眼,低声说:“那我回去了,有事情我会联系你的。”

“放心,只要你信守承诺,我也保证不会把你出去玩的事告诉他的。”

采佳点点头,默默地向巷子外走去,走到巷子口时,她突然又回头看向了我,并轻轻地问道:

“我能问问,我爸爸平时,一般是干什么工作吗?”

我跟了上去,笑道:“这个算是你爸爸的商业机密,我暂时不能透露给你哦。”

 

 

目送王采佳远去后,我才回到了屋子里。躺在床上,黑猫向我投来了赞许的眼神:“不错嘛,这就在王文身边安了双眼睛,不过他毕竟是我们的盟友,你这样做可真不厚道。”

“你不也用她的性命威胁过王文吗?”我反驳。

“不管怎么说,你也算稍微有点进步了,”黑猫笑道,“学会利用能够利用的每一个人了!”

“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值得我们信任了。黑猫,你说我们以后还能做什么?”

黑猫在柔软的床单上打了个滚,无所谓道:“随便,要我说,一辈子窝在这小屋子里也挺好。”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我走进厕所,厕所里已经备好了牙刷和毛巾,不过没有脸盆。

“冲个澡。”我说道。

“那我出去转转喽。”黑猫随意地说,“猫不用洗漱。”

我锁上门,脱下衣服和眼罩,看着镜子。镜中的我双目低垂,下眼袋上淡淡的黑眼圈依旧沉淀,头发已不复阿娇帮我梳理时的柔顺,再次变得蓬乱邋遢。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看见了杀伐和冷酷,也看见了悲伤与迷惘。

打开淋浴器,任由股股热水顺着我的头皮一路流遍全身,我闭上眼,无数记忆的片段在我的脑海里如同幻灯片滚滚而过,回望过去,我看见的一直是一个胆怯、无能、卑微、庸碌的自己,一个无法令自己满意的自己。

而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又有多少区别呢?

抛开这几周里经历的残酷与杀伐,骨子里我仍是过去那个我。虽然这个月以来我所经历过的危机为我提供了许多御敌的经验,并且让我不再对杀戮与暴力感到不适,但拨开冷酷、残忍的外壳,我还是那个胆小懦弱的人。

当我面对敌人的时候,我还是会惊慌失措。

当我身处困境的时候,我依旧是疑神疑鬼。

我的心底,至始至终,都埋藏着深深的恐惧。对未来、我可能遭受到的最残酷的结局、而恐惧。

我怕死。

我怕被警察抓住,然后作为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死去,万劫不复。

我也怕再被黑社会残害,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被残忍杀掉,连尸体都不会有人找到。

我更怕,哪一天,我沦落至众叛亲离,连黑猫也抛弃了我,然后一个人孤独地面对最残酷的死亡……

但我心底的这些恐惧,我不敢说,我谁也不敢告诉,连黑猫我也不敢向它倾诉。我不知道,如果让黑猫发现我的意志如此动摇,它会不会挖苦我、嘲讽我,甚至——抛弃我。

我只能假装我很坚强,假装我很残酷,反正我已经是个恐怖分子了,所以我干脆一直装出危险的气质,对王文、对采佳,都是如此。

只要别人对我恐惧,我就不用担心自己的恐惧了吧。

哗啦啦。

清脆的流水拍打在坚硬的地板上,哗啦啦的水声不断刺激着我的耳膜,就像是节奏舒缓重复的催眠曲,让人陶醉其中。

在干净地梳洗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后,我关掉了淋浴器,然后穿上衣服,走出了浴室。

然后我下楼找一楼老板要了碗泡面,泡上开水后便吃了起来。

黑猫不在房间里,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算了,管它呢。

我吃着泡面,打开了电视。其实我无所谓电视里播的什么,我只是觉得电视的声音可以让安静的房间稍稍热闹一点。

我打开手机,在手机上下了个爱奇艺,注册了个帐号,打算看部电影。担心流量不够,我检查了一下手机流量,有上百个G,好像是王文帮我办了个流量套餐,还挺贴心的。想想我还驱使他女儿监视他,我忽然有种罪恶感。

看了看电影区首页,最近没有什么新的电影。就补补以前想看的老片吧。

库布里克的经典电影《闪灵》和《发条橙》我一直想看,但没有时间,除此之外还有山姆·雷米导演的《蜘蛛侠3》。《蜘蛛侠》系列我只看过前两部,第三部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看,因此我对这一系列的结局心底也一直有个芥蒂。

还有一些DC的角色电影我也一直想看来着。我看过1989年版《蝙蝠侠》以及之后的几个系列,还有《超人》和相关题材的一些电影、动画之类的,《神奇女侠》上映时我也在电影院贡献过票子。而且DC的漫画以前我闲暇时也一直有追,某种程度上讲,我算是个DC粉吧。

不过最富盛名的诺兰三部曲我却一部都没有看完过,我想我怎么也该看一看。

《侠影之谜》我看过前半部分,之后因为一些事情中断了,就一直没再看了。难得现在空闲,就翻出来看看吧。

趴在床上,我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机和电视一齐吵闹着,为我带来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平静。

恍惚间,白驹过隙,流光如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