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莱茵哈特中将的强烈要求，此次战役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了他本人手上。秦军内的大多数将领没有表示异议。毕竟看着那些新奇且威力巨大的武器，他们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唯一例外的人是高舜。
每一名士兵都看出了他们的指挥官如今不开心的样子。没有任何人愿意去碰这个霉头。
然而军令在前，传令兵避无可避。他战战兢兢跑过来，一句“将军”还没喊完，就被高舜瞪了一眼，顿时心凉了一半。
“有话说话，别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一样。”高舜破口大骂，而传令兵也只能苦笑。毕竟他甚至还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莱茵哈特中……中将有令，希望将军带兵镇守侧翼，务必小心，不能放任何一名敌军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妈的，竟然把老子派到这种地方来。”
高舜又开始叫骂了起来。传令兵趁机跑开了。所有的士兵都明白为何高舜如此愤怒。作为一名战斗狂魔的他，原本该站在战线最前方的他竟然被派往了侧翼！众所周知，和之国的怪物们从来不做侧翼偷袭之类的勾当。
它们的战术很对高舜的胃口——进攻，不惜一切代价地正面进攻。
然而现在，他竟然被派往了侧翼！这几乎代表了他失去了和敌军交战的机会！
高舜一夹马肚子，向前缓缓走去。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他和敌军交战，他带着恶意想道，也许帝国的军队溃败地会比他想象中更快，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与敌军开始厮杀了。
觉得莱茵哈特的安排不妥当的并不只有高舜。时任莱茵哈特副官的亚历山大少校在站车上提出了否定意见。
往常，他从不会对自己的直系上司提出任何意见，然而这一次，他心直口快地指出了莱茵哈特安排的不足。
“将军，卑职窃认为您的安排有所不妥。”
在装甲车上的莱茵哈特用望远镜凝视着平原的远方，短短的时间内，部队已经行驶了接近十里，然而他们仍没有发现敌军的踪影。
他仍在注视着前方，说：“哪里不妥？”
“敌军尤善正面进攻，而您竟然将工兵派在队伍的最前端，这未免有些……”亚历山大露出不解的表情。在刚到战场时，那些怪物们的冲锋速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几乎堪比人类汽车的行进速度。即便帝国军队全力火力压制，若是没有秦军支援，恐怕对方早已冲到了帝国军的面前了。
“还有呢？”莱茵哈特没有反驳，而是继续观察着。
亚历山大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将军，请不要忘记首相大人交代的事情。我们要尽量保存战力，为的是战后完成对于秦国的统治。”
莱茵哈特放下望远镜，饶有兴趣地看着亚历山大， 问：“那你说，我们该如何作战？”
亚历山大推了推鼻头上的眼镜，不自觉间挺直了腰板，说：“依卑职所见，该将秦国的军队安置在先锋位置，以秦国步兵牵制敌军部队。”
“同时，还能消耗秦军的军力，对吧？”
说到兴起的亚历山大并没有注意到莱茵哈特黑下去的脸。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正是如此。敌军兵力虽多，却无战法。我军只需等敌军与秦军绞在一团时，以炮火覆盖之，再令秦军冲入敌阵腹地，擒拿敌酋，即可多的胜利。”他咽了口唾沫，嘴角露出冷笑：“并且，等到秦军以为胜券在握时，我军即可再行一轮炮火，届时，秦国国力必定大损。”
“说完了？”
亚历山大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他忐忑地回复：“卑职陈述完了。”
莱茵哈特又拿起了望远镜，重新看向了前方。他突然问道：“你去过鹰巢城吗？”
亚历山大楞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他有些惭愧地说：“不，卑职没有去过。”
“是吗？我以为你也是第一装甲师的一员。”
“卑职——卑职当时家中父亲病逝，因此并没有随军而行。”当时帝国国内并没有认为这次的战争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因此只派出了一支装甲师团。亚历山大的父亲也的的确确病逝了，而军部对他的假条批得也很爽快。
“难怪，没有经历过那场惨败的你是不会知道的，”沉默片刻，他问道，“亚历山大少校，能否告诉我，战场上最忌讳的是什么？”
“战力的差距？”
“不对。”
“情报不明？”
“不是。”
“这……”
“是傲慢，”莱茵哈特看向了亚历山大，“你究竟是为何产生了这种错觉，我军已经胜券在握，甚至胜算大到可以现在就算计自己人的时候了？”
此时，行军队列突然停了下来。
“报告将军！”装甲车种，通讯员汇报着敌情，“前方发现大股敌军，行军速度极快，估计在四十迈左右。”
亚历山大进言说：“将军，请派出侧翼的秦军抵挡吧。”
而莱茵哈特下达的命令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诧：“全军注意。前线工兵撤回，原地架设火炮，坦克与步兵构建火力网。务必将所有敌军拦截在我军五百米之外的距离。”
“将军！”
“闭嘴！”莱茵哈特突然大吼道，亚历山大整个人打了个哆嗦，“按照我的命令布置。”
“是！将军！”
通讯员将命令下达后不久，部队就开始变阵。秦军没有靠拢过来，一直以排雷式前进的工兵们退回到了阵中。坦克与协同作战的步兵顶了上来。火炮被架设起来时，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敌军的身影。
坦克的炮管中喷射出了无情的火焰。怪物们在冲锋的过程中已经损失过半，剩余的部分则在步兵交织的火力网中发出了哀鸣。但即便如此，仍有漏网之鱼冲进了帝国的阵中。帝国的士兵缺乏近战能力。他们只能在怪物们撕扯自己同伴肉身的同时开枪射击怪物的头颅。
此时，远方又出现了第二波怪物的浪潮。
“将军！请下令令秦军支援吧，”亚历山大继续劝谏着，“我们必须减少我军的损失。”
“才能占领秦国吗？”莱茵哈特打断了他的话，冷笑着说，“真是抱歉，我是一个军人。政治不在我思考的范畴之中，我所想的是让这场战争获得胜利。”
亚历山大咽下了这口气，他继续说：“那将军总得考虑一下我军的伤亡吧？这种程度的敌军，我们完全可以依靠秦军的力量。”
“我前面说过了吧，少校。战场上最忌讳的，是傲慢。这一点，还是我在鹰巢城学到的。”
在鲁尔山脉间，那支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帝国第一装甲师，被一个小小的城邦耍的团团转，装甲师的师长甚至殒命当场。这种近乎于屈辱的经历深刻地留在了莱茵哈特的心中。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中，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思考当时的战局，究竟自己该如何做才能扭转胜败。
如果更加小心就好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
如果将上将留下——
如果——
如果——
如果，不那么傲慢就好了。
“你怎么确认，敌军这种只凭蛮力一味猛攻的姿态，就是它们的全部实力，而不是它们展露给我们的假象呢？”
敌军的进攻停止了。部队又开始不紧不慢地前进着。工兵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亚历山大保持着沉默，却始终觉得莱茵哈特有些过于小心了。行军队列又一次停止。
通讯员开始报告：“将军，工兵探测到地下……地下有不明物种接近。”
莱茵哈特明显眼睛一亮。他立刻下令：“命令中军的秦军变为前军，同时我军立刻停止前进，务必要注意脚下！”
“是，将军！”
这一次，亚历山大没有再提出异议。
帝国的军队停止了前进，而秦军的士兵被莫名其妙拉到了队伍的前列。他们得到的只有一句“注意地下”。当他们来到队伍的最前端时，没有发现任何一名敌人。
装甲车内，莱茵哈特询问通讯员：“距离接触还差多长时间？”
“很近了！”通讯员一边保持着和工兵的通讯，一边默默计数着，“五，四，三，二，一，来了！”
士兵跳跃了起来。
那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若是不曾学得御气术的士兵，恐怕已经葬身沙场了。士兵感受到了恶意的接近，然而放眼望去，四周却一头怪物都看不到。他抬起头，天空中更是万里无云。
那怪物来袭的方向就只可能是一个——地底。
地面突然塌陷了下去，“镰刀”从地底窜了出来。少数躲避不及的士兵被勾住了双腿，拉到了地下，但绝大多数士兵都躲避了初始的攻击。
“地底！”这支秦军小队的将领大喊着，“敌人在地底！”他躲开了敌人初始的一击后，没有任何犹豫，右拳狠狠地打向了地面。在拳头与地面的交界处，蛛网般的裂缝扩散开来，原本脆弱的地面瞬间崩塌，露出了隐藏在内中的怪物。
——那真的是人类，或者曾经是人类吗？从它的外形上已经看不出曾为人类的存在了。身体的躯干简直就像令人发指的竹杆，躯干上没有双腿，拥有的只是前端的两条状如镰刀的前肢。它没有头颅，在躯干的最前端仅仅有着一道空腔，空腔的边缘遍布着锯齿状地锐利的牙齿。怪物就像是一头长着镰刀的肉虫一样。
然而那头怪物，体型足足有五六米长，高度更是两三米。一个人的身体，究竟该受到何等的摧残，才能变成这幅样子？
将领咬紧了牙关。挥舞着手中的刀。若是过去，面对着那些尚有人形的怪物心中尚有迷茫，那面对如今这种形态的怪物，他能够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
夺走对方的生命，解脱他的灵魂。
“那是……什么？”
亚历山大缓缓放下了望远镜，跌到在座位上。那种宛如肉虫一般的巨大的怪物给他的心理留下了不小的创伤。莱茵哈特接过了望远镜，面无表情地问：“如果刚才我们继续前进，会发生什么？”
亚历山大茫然地看向了远方的战场。此时秦军已经占据了上风。这些怪物们虽然善于掘进，然后正面战场却不甚强势。它们被秦军轻而易举地斩杀着，甚至有少数怪物已经开始溃逃。
他的视线落到了地面上。地面上遍布了裂缝，有不少的地面已经塌陷。秦军的将士们甚至是在坑内同敌军颤抖。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如果敌人根本就不曾出面呢？
他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如果按照他们最初的设想，以秦国部队为先锋，而帝国的军队维持在中军或是后军的位置。当秦国的部队越过这片土地时，隐藏在地底下的怪物想必必然不会轻举妄动。但当帝国的坦克车驶过时，那就是另一种结果了。
它们会从地底窜出，而坦克的履带会彻底陷进土中寸步难行。帝国的士兵将被迫以血肉之躯对抗这些由人类变化而来的怪物。
冷汗从头上流了下来。若是此时敌军再在正面展开猛攻，后方失去炮火支援的秦军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差不多该来了。”莱茵哈特喃喃自语。
“什么该来了，将军？”
莱茵啊哈特没有看向正面的战场，而是望向侧队伍一侧的远方。
高舜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铺天盖地的怪物从侧面向阵中袭来。直到身边的士兵已经开始抽出刀剑，清亮的剑戟声才将他从沉思中唤醒。比起对于战斗的狂热，眼前令人困惑的景象更加占据了他的心神。
敌人本来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他抽出了腰间的大刀，冲入了敌阵中。他所面对的敌人跟平常见到的没什么区别。只需要挥舞起手中的大刀，就可斩杀眼前的敌人。疑问却始终萦绕在他的脑畔。
敌人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在斩杀敌人的同时抬头看向四周。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用作遮掩的掩体。此时，风声从耳边闪过，他下意识躲开，反向空气中砍出了一刀。
被刀劈中的怪物躺到了地上，伤口在飞速愈合。高舜惊讶地发现，对方的皮肤逐渐变成了同地面一样的颜色。
那些敌人有着类似变色龙一般的能力。它们就在远方的土地上静静地等待着，当正确的时机来临时伺机发动攻击。
那些怪物们对于陷阵营这种精通御气之术的战士来说，并不是十分难以对付的对象。在高舜如此想着的时候，帝国的炮火划过了头顶，落到了远方的怪物群中。
然而身后的那些不会御气的人，面对着这些怪物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的额头上流下了冷汗。
“将军，”通讯员大喊道，“侧翼出现敌人！”
“怎么可能！”亚历山大惊呼道，“敌人应该是只会正面猛攻的莽夫才对啊！”
莱茵哈特，下达着命令：“前军停止前进，火炮部队就地假设火炮，支援侧翼部队。”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亚历山大一眼，说：“从来没有任何情报说过，敌军是一支只会正面猛攻的部队。现在的情报，只是在说敌人‘一直在正面猛攻’罢了。对于过去的秦国，也许敌军认为只需要猛攻即可击败，但既然对手转变，那战术自然就会发生转变。”
亚历山大擦拭着头上的汗滴，心有余悸地说：“将军，您早就想过敌人会从地下与侧翼偷袭吗？”
莱茵哈特摇了摇头：“不，我没有。”
“那将军为何会做出这种部署。”
“少校，我并没有针对敌人做出这种部署，”他笑着说，“我只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这次的战争，莱茵哈特一反常态，将精锐的秦军部队全部安置在侧翼，正面只保留了少量的秦军部队。因为他知道，如果敌军真的发起冲击，秦军的炮火会将大多数的敌人尽数消灭，唯一需要留意的只有侧翼，与地底。他甚至想过敌军从天空中袭来的可能，所以还准备了相当数量的高射炮。
莱茵哈特重新凝望着战局，像是说给亚历山大听，又或者他根本是在自言自语：“少校，好好记住，战场上打败一个人的往往不是敌人，而是傲慢。”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将领啊，”丘陵之上，俯瞰着战局的白狐由衷地感慨着，“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将领，恐怕早就被冲昏了头脑跟我军一较高下了吧？”
他站在高崖上，背着手，静静地俯瞰着战局，那些前仆后继地怪物们一批又一批地死去。在帝国的火力支持下，人类与怪物的战损比达到了惊人的1：10。白狐的手中还握有成百上万的平民，然而生产怪物却还是需要时间的。
他手中的怪物只不过这十数万而已。
白狐在思考，自己究竟哪一步出了问题。
连续数日的猛攻并不是没有意义。他企图制造出一种假象，即这支怪物军队是一支不需要计谋的莽夫队伍。他需要敌人将秦军安置在前锋的位置的。那些由撼地者改造而来的人类就潜伏在地底深处。当那些钢铁怪物从它们头顶上驶过时，怪物们就会使地面坍塌。同时，侧翼隐藏的部队会轻而易举冲垮人类联军。他甚至已经听到了计划成功后人类所发出的哀鸣。
然而事实并没有朝着他预想的方向进行。他原本以为，人类联军一定会令秦军担任先锋。毕竟，人类从来没有真正团结过。
他错了。
白狐从心底，第一次对人类的印象有了些许的改观，但也只是些许而已。
他抬起手，身旁除了头顶上一对短短的角之外与人类别无二致的异族低垂下头。
“开始第二阶段的计划吧，”白狐冷笑着说，“希望这支部队的将领不要天真地以为，这就是进攻的全部。”
人类的部队又一次开始缓慢地前进了。仍旧是工兵在前，战车在后，陷阵营护住侧面，部分秦军位于中军时刻准备担当前锋。
敌人的第一波攻击成功被击退了，但莱茵哈特却不敢有丝毫地懈怠。队伍的行军速度出乎意料的慢。在初期快速行军了接近十公里后，如今过去了两个小时，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而联军只不过又推进了五公里。
高耸的丘陵就在眼前，新的敌军却仍没有出现。莱茵哈特下令停止前进。原本敌军的大本营就在丘陵附近。然而近在眼前的土地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敌军的影子，这让莱茵哈特心里直发毛。
“命令全军，停止前进。”莱茵哈特如此下令。他准备先站稳脚跟，观察四周后再继续行军。
人类联军在诡异的沉默中列阵。足足十分钟过去了，别说敌人，天空中连飞鸟都没看到。
莱茵哈特下令：“派出侦查小队，进入山谷。”
亚历山大忍不住问：“确定吗？前方可是敌军的大本营，派出侦查小队就是羊入虎口。”
“我知道，”莱茵哈特注视着战场，说，“我只是要确认一件事。”
他必须确认，他们真的是在和敌人作战。
大约五百人的秦军小队顺利地进入了丘陵地脉。莱茵哈特焦急地等待着。他宁愿这五百人不曾回来。至少，这代表着敌人真的埋伏在丘陵中。
他的的确确没有等来那五百人的部队。
不知为何，杨峰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他知道，在这个国家，右眼皮跳代表着将要发生灾祸。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站起身。
“你要去哪？”简将铜板丢到了路边茶水摊的桌子上。如今的羲和城也只这种街角的茶水摊尚在营业。简跟了上去。杨峰头也不回地朝城门口走去。
“我们回鹰巢城的营地。”
城门早已紧紧关闭。如今不管是任何人，想要出城都只能从城墙之上坐着木匡由守将放下去。幸运的是，今日守城的将军是简的熟人。
诸葛寒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现在出城？王不是说鹰巢城不必参与这场战争吗？”她说话时一直正对着简，时不时用余光瞥向杨峰。她对这个曾经是秦国人的鹰巢城执政官没有太大的好感。
然而简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杨峰将简拨到了身后，他直视着诸葛寒，咄咄逼人：“不可以吗？我记得王应该说过允许我们自由出城。”
“可以倒是可以，”诸葛寒看了眼简，继续说，“但我可不能让你带着简去送死。你应该清楚吧，以鹰巢城的兵力，到战场上就是以卵击石。”
杨峰粗暴地打断了她：“这一点我当然知道。”
诸葛寒毫不退让：“那你为何要急着出城？”
杨峰挠了挠头。如今他分秒必争，一分一秒都是宝贵的时间。他叹了口气，靠在城墙上，说：“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我总感觉，我们似乎遗忘了什么。”
诸葛寒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我还是没觉得我们遗忘了什么。”
杨峰看向简，他恳切地对简说：“这也只是我的预感。我现在也不清楚我们究竟遗忘了哪一点。简，请你回想一下，我们鹰巢城应该还是有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吧。”
诸葛寒与杨峰齐刷刷看向简，这反倒让简有些无所适从。她有些慌乱地摆着手：“哎？让我想想？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我想想，鹰巢城能够派上用场的地方啊……”
然而无论她如何苦思冥想，都想不到确定的答案。在她看来，在这场双方投入兵力达到数十万的战场上，鹰巢城不过区区数千的士兵，究竟能够派上什么用场呢？
也许是她的思考方向出现了错误，也许她该想的，不是鹰巢城能够派上什么用场，而是鹰巢城，有什么独到之处。
“嗯……”在两人火一般的视线下，简支支吾吾地说，“也许……鹰巢城……鹰巢城的魔法能够派上用场吧？”
诸葛寒泄了气。她本以为简会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魔法这玩意在这场战争中根本排不上用场，”她信誓旦旦地说，“原本魔法能够干预的对象就十分有限，更何况，敌军的速度太快。在你们的魔法生效前，估计那些怪物就已经冲到你们面前，撕裂了你们的身体。我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回到羲和城内等消息吧。如果这一次人类联军胜利了，那之后的战事会轻松很多。如果失败了，也不是鹰巢城加入进去就能改变什么的。”
简同意诸葛寒的看法，从一开始她也没觉得鹰巢城能够在这场战争中改变什么。
然而杨峰保持着不一样的看法。
他拉住了想要回去的简：“不，等一下，这样说起来也太奇怪了。”
诸葛寒尽力保持着耐心：“哪里奇怪了？”
“为什么敌人，从来没有使用过魔法？”他看向简，说，“你还记得血雾曾经说过，那些怪物不但拥有强劲的身体，还能使用魔法吗？”
简有些发愣：“他的确是说过这种话。”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迄今为止，敌人从未使用过魔法？”
“这……原因可能有很多，”诸葛寒挠了挠头，想了一会，说，“也许它们觉得没必要使用魔法。毕竟，仅凭那副强劲的身躯与对气的应用，怪物大军就可以摧枯拉朽地击败敌人。”
“这的确是一种可能性，但，如果依靠着身体与气，无法击败敌人的时候，难道白狐就准备举白旗投降了吗？”杨峰停顿了一会，他问诸葛寒：“我听说，秦国曾经有一支二十五万人的大军，被敌人全数歼灭，无人生还。”
诸葛寒点了点头，她的内心仍在隐隐刺痛。毕竟，她的哥哥就在那支大军中。
“你难道就从没有想过，为何那支大军中，没有一个人逃回？”他注视着诸葛寒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发问，“如果单单依靠着蛮力，能够做到将二十五万人全数沉默地埋葬吗？”
这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诸葛寒想，用物理攻击的手段多多少少会产生些许的漏网之鱼。更何况，当时秦军的部队中有相当部分的骑兵部队。可别说人了，连马都没有跑回来一匹。
“但……它们为何之前从来没使用过魔法呢？”
“或许是不能，或许是没必要，”杨峰沉思着，“将人变成异族对人的肉体负担太大，它们或许能够使用魔法，但使用魔法会加剧它们的死亡。这些都是猜测。然而有一种最为糟糕的猜想，它们在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
“是的，在等待一个对的时机。等待人类倾巢出动的时机，然后将人类集中剿灭，就像对待秦国那二十五万大军一样！”
诸葛寒打了个寒颤。杨峰所说的话都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测，但并非毫无可能。他说的话一旦成真，后果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即便如此，鹰巢城又能做什么呢？”
杨峰抢先说：“别忘了，鹰巢城可是应对魔法的专家！”
这一次，诸葛寒哑口无言了。她思考了一会，让开了道路：“去吧，对你们两个人，就算不用匡体应该也没问题吧。”
杨峰拉起简，向城墙边缘走去。诸葛寒叫住了他：“等一下，你所说的话，究竟有多少的可能实现？”
杨峰微微偏过头：“只有两种，零或一百。”
他带着简一起跃下了城墙。
最初的惨叫声是从阵前散发出来的。原本为了守卫，莱茵哈特命令秦军的士兵来到了阵前，然而没过多久，阵阵惨叫声就从阵前散发出来。
“怎么回事！”
“报告！”通讯员脸色惨白，：“似乎……有毒雾吗？”
“毒雾？”莱茵哈特爬出装甲车，用望远镜观察着。毒雾出乎意料地清晰可见，粉红色的雾气正逐渐扩散开来。秦军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倒下。莱茵哈特立刻下令：“让秦军的士兵向后撤，我军士兵准备防毒面具，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他很清楚，秦兵一旦撤回，帝国士兵面对着的会是什么。但他不能让这些最强的盾牌就如此被消耗殆尽。
秦军的士兵撤了回来。同时，帝国的坦克顶了上去。帝国士兵跟随在坦克身旁。于此同时，莱茵哈特下达了第二道命令：“坦克负责殿后，后军准备撤退。”
“撤退？现在？”亚历山大忍不住说：“但我们还没失败啊。”
“情报不足，”莱茵哈特说道，“这股毒雾不是简单的雾气，而且敌军没有显现出来的底牌还有太多。”
“就算如此，如果现在就这样撤退了，谁又能保证下次作战会更轻松？依我看，不如依靠着我军的火力，强行突破丘陵。”
莱茵哈特本想反驳亚历山大。但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奇怪，异族呢？”
“什么异族？”
“敌人是拥有异族的。但为什么，参战至今，我们从来没有发现异族？”他思考了片刻，脸色突然变得铁青，“让坦克部队撤退下来，快！”
然而为时已晚。
不论是人类士兵，或是坦克，都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地面上。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怪物大军时，他们完全没注意在粉色的雾气中移动着的诡异的族群。那些拥有鸟类双翼的异族怀中抱着的是状如刺猬，形体却大了很多的异族。异族被抛在了坦克的装甲上，团成了一个肉球。随即快速旋转起来。肉球与肉球在空中碰撞，更多的是撞击着坦克的装甲。那蕴含着雷与火力量的球体在数次弹跳后就击穿了坦克的装甲。当一处的火力出现缺口后，就会立刻吸引蜂拥而至的怪物。
然而是第二处，第三处……
人类的防御阵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帝国的战士们的标准配置中有防毒面具，但莱茵哈特从未想过给秦军的将士们也准备一个。一来，是他根本就没准备，二来，是他从未想过对方会用毒。
毕竟毒，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兵器。在他的印象中，不论是秦国，还是和之国，都是依靠着气的原始国家。他从未想过，对方哪怕不用任何道具，也不会被毒侵蚀。
不止是毒，他还看漏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异族。
白狐借助凤凰的死，笼络了秦国境内几乎所有异族，更别提和之国境内的异族。而他从来没有使用过这支异族部队。莱茵哈特一直看不起异族的力量。毕竟，在漫长的历史中，人类战胜了异族，将异族挤到了大陆的角落中苟延残喘。漫长的岁月早已经让人类忘记，比起人类，异族从未团结过。
“将军，我们应该——”亚历山大本以为这也在莱因哈特的计算中，然而后者的表情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莱茵哈特闭上眼睛，痛苦地说：“放弃坦克部队。前军掩护后军撤退。”
亚历山大张大了嘴：“您确定吗？这可是国内坦克数量的一半。就这样……要放弃吗？您清楚这么做的结果吗？”
莱因哈特当然清楚。
帝国不可能将全部的家底都拼在秦国的战场上。如今前线的坦克就是他能使用的所有的坦克。一旦这些坦克被敌军摧毁，那接下来，帝国的士兵就必须依靠人类的双脚来作战。这支部队的防御能力、机动能力会大幅度下降。
然而他必须做出选择。如果拖下去，那摧毁的就不只是坦克部队，还有帝国的火炮部队，甚至，全军覆没。
“执行命令。”莱茵哈特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按在了胸口。在适当的时候承认自己的失败并不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执着于胜利与尊严只会带来更加全面的溃败。
只要人活下去，就有卷土重来的希望——莱茵加特如此安慰着自己。在这种关头，如果主将倒下了，那其余士兵的性命也就得不到保障了。
“命令侧翼的士兵，一定要拼死守住帝国的火炮部队。”在撤退前，莱茵哈特下达了这样一个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