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觸的那一瞬間,大量電花從中迸濺,萊斯特左手死死按住右肩膀,並將身體的全部重量壓在上面,卻還是承受不住電鑽所帶來的巨大后搖。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寸皮膚都在隨着電鑽的震動而歡舞。

整個過程僅持續了十秒,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將萊斯特震飛到另一面冰牆上,剛才所進行的嘗試,也不過是在冰層表面上留下一個指甲般大小的圓形小孔。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從小孔里竟開始冒出一股更為冷冽的寒氣,不僅如此,其它三面冰牆也開始龜裂,裡面的殘骸不安分地劇烈搖晃,像是下一秒就要突破冰層的束縛。

大量寒潮從裂口中噴涌而出,澆灌在密室中央的環形裝置上,最終令它不堪重負,暴露出它的核心——無數水晶導管與一個冰棺緊密相連。

萊斯特掙扎着從地面上站起來,他略微檢查了下身體的傷勢,好在沒有骨折,左胸前的壓力錶盤里的紅色指針正在瘋狂轉動,顯然受到某個強力磁場的干擾,產生熱能的電元部件也因負荷過重而燒毀,四周的空氣中瀰漫著電離后的新鮮氣味。

如果溫度再像這樣下降,萊斯特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那麼在他逃跑之前,只會被活活凍死。

寒潮意外地停止,正當萊斯特準備轉身離去時,卻被眼前的景象奪去了全部焦點:冰棺無聲地打開了,噴射出大量冰霧,從中顯現出一個嬌小身軀的輪廓。

一個耀眼的紅光在冰霧中猛然綻放,先前趴在圓環上的巨大自律型驅逐體從沉睡中蘇醒,它兩手撐地,將破損的身體站直,萊斯特見狀立即拔出腰間的左輪槍,卻在下一刻驚訝地發現,敵人的目標並不是自己,而是冰棺中的影子。

驅逐體右腳向前猛踏一步,將巨大身體拋在半空中,藉此產生的推力為它的重拳加上一道猛烈氣流,冰霧瞬間消散,浮現出一張哭泣的臉。

“轟”地一聲,驅逐體的身體短暫凝滯了一下,然後半跪在冰棺的後面,眼眸中的紅光隱去,它再也站不起來了。因為在與敵人接觸的前一刻,它的胸部就已經被掏空了,黑色內核被死死攥在一隻纖細的手上,微微用力,化為四散的黑色粉末。

“古兵器——薩拉!”

敵人停止抽泣,迎着萊斯特驚詫的目光站直身體。

眼前的少女至多有十六歲,尖瘦臉龐還掛着淚痕,眼睛卻放射駭人的憎恨。她右手前指,吐出一串鏗鏘字句,萊斯特的機械手臂應聲化作一團飛濺的閃光。

焦糊味和慘叫喚醒了他的殺意,不管敵人看起來如何脆弱,這些兵器只需幾個音節就能放倒一名經驗老道的廢墟獵人!撿起地上的左輪槍,萊斯特將準星瞄準對方眉心。少女平靜的姿態讓扳機扣動的瞬間格外漫長,黃銅彈殼冒着輕煙被猛烈拋飛,只需三十分之一秒,彈頭就要鑿穿對方血肉!

“砰”!子彈準確命中,受巨大衝擊力影響,少女的上半身軀呈“九十度”向後仰去,卻在下一刻重新挺直身體,彈殼只在她的眉心處留下一道淡淡灰痕。

第二顆子彈填入槍膛,還未等射出,他突然本能地感受到危險。

一把湛藍色長劍憑空出現,由斜上方向下疾斬。萊斯特只得向後跌退,長劍由疾斬毫無可能地靜止一瞬間,然後流暢地轉化為突刺。他幾乎可以想像,對面這強敵一腳向後邁,一隻手向上揚起以平衡態勢的滑稽動作了。

萊斯特後背着地,以右肩為支點,沿弧線踢出一腳。長劍優美地起伏一下,握劍的手腕避開踢擊,斜刺的劍勢再次微微後撤,划個半圓,割向他腿側。

藉著扭腰帶來的螺旋力量,萊斯特擺脫了仰躺的劣勢,他在雙腳離地的一瞬間側身翻滾,閃開了糾纏不放的長劍。長劍停止攻勢,握劍的少女慢慢向他走來。

失去了右手臂所帶來的不平衡感,讓萊斯特很難適應。少女的攻擊變得更加凌厲起來,在剛才的翻滾中,他的身上已經留下多道劍傷,顯得狼狽不堪。

扔出一顆手雷,猛烈的爆炸稍微阻止了對方的攻勢,他趁此機會躲進了身後的甬道里。密室中的寒流繼續瀰漫開來,敵人的腳步聲正在周遭回蕩,按照目前的情形看,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情。

萊斯特絕望地將煙捲含在嘴裡,思索着接下來能夠脫困的對策,但身上的彈藥早已損耗殆盡,連拖時間都做不到。他看了看左手腕上那道蛇形印記,下定了決心,如果可能的話,他不想使用這道最後保險栓。

深沉的藍光突然在他的頭頂綻放開來,少女用超越人類極限的速度揮劍,長劍與空氣的劇烈摩擦聲一響,萊斯特頸側的皮膚已經觸到微涼的金屬!

他的口中吟誦出一道咒語,陰森黑氣從纏繞在左手腕上的蛇形圖案中冒出,出現一隻精美的鏤空手環,緊接着,神秘黑色符文印記如蛇般扭動身軀,爬滿他的全身,令他的面孔變得如同惡鬼般猙獰。

下一刻,萊斯特消失在劍鋒下。甚至超過少女的反射速度,一把短劍沒入她左肋骨處,深入胸部,傷口還來不及冒出鮮血。

少女在劇痛中向右前方斜退,長劍徒勞地揮舞;再一陣絞痛,短劍又給她添了道新傷——一樣深,一樣致命。體內的能量還有剩餘,她不甘心就這麼被一個人類打敗,冰涼的左手一下貼在對方後頸,就要發力捏碎那柔軟的骨頭。

第三劍瓦解了她的意志。短劍豎著楔進去,切開波浪形傷口,深且致命。被這惡毒的連擊摧垮,少女綠色鮮血向地板標射,隨着她失控地轉動,畫出一條螺旋軌跡。一對敵手好像跳了段狐步舞,只不過舞曲終結時,看不到彬彬有禮的謝幕。

武器從手中滑落,她的右手捂住心臟,半跪在地上,最後見到的景象奪走了她全部焦點,印入垂死的腦中:

一把只有一肘長的青銅短劍,護手被鑄成一隻奇怪的生物——它上肢已經折斷,正展開矇著翼膜的肉翅,抬頭髮出瀕死的呼喊。暗淡的劍鋒一動,少女的身體整個倒了下去。

由暗環帶來的力量抽空了萊斯特所有的體力,一陣暈眩感湧上大腦,他的身軀搖晃了一下,倒在了少女的旁邊。

前一刻還在殊死相搏的對手,此時他們卻躺在地上平靜地看着對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