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太阳露出些许光亮,雾气笼罩着整片圣城,周边的树木愈发显得郁郁葱葱。
小院中,少女手中在不断挥舞劈砍着 ,动作迅猛,身形变幻之间剑风四溢。虽然眼前没有敌人,但是她眼神熠熠,仿佛在跟无形的敌人搏杀着。而红发小男孩也早早的起来蹲在一旁的树墩子上看着希尔练剑。倒是贝尔不见其踪。
“啊~~~”兰斯打着哈切,昨天晚上他还是因为看书睡的有些晚了。希尔姐姐每天早上还是雷打不动的练剑啊,看着少女的身影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昨天在书上看到的关于古代王国的蔷薇骑士的一行描述“在巴林格陷落之时,暮色晨光之中他们一往无前”
他学着大人摸了摸下巴把希尔的身影带入思绪其中,想象成正在冲阵杀敌的蔷薇骑士。总感觉差了点什么,于是思维越发散漫起来。
“呼—”一声长长的呼吸声,希尔站立收剑,白净的额头微微见汗,倒是脸色没什么变化。她整了整被绑起马尾的银发,看了一眼神游天外的兰斯,径直走过去在树墩子的空处坐下,也发起了呆。
“呐…东边又有什么呢,会不会也有很多好看的书,还有像撒拉那么大的城堡,像梅林爷爷那么好的人呢”一大一小两个身形背对着背,男孩突然问了几句。
“不知道”希尔托着腮,很少无意义的发呆的她,难得的想起了很多事情,今天过完明天收拾完行囊贝尔就应该带着她们去城里跟梅林爷爷还有拜尔团长告别吧,嗯,还有玛塔亚斯。
两个还算是孩子的少男少女一时无言,直到一阵绵密的翅膀扑棱声让两人回过了神。已是正午时分。
贝尔仅剩的一只手臂提着一个藤篮缓步往这边走来,他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聚集的白鸽,它们四散逃去的景色让他皱了皱眉头,他把藤篮往树墩子前一放说道。
“吃完差不多可以出发了,有多的两份我包好了,晚上饿的时候自己吃,出去小心点,我得去梅林那里一趟,明天你们也得去一次。”
“嗯”很多话其实无需多言,希尔应了一声接过藤篮子,眼神里一副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您老人家赶紧忙你的吧,手底下却不慢,已经伸进篮子摸出了一个三明治和一个饭团吃了起来。
看了眼丝毫没有淑女吃相的少女,贝尔难得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便走了。
酒足饭饱之后,两个孩子休息了片刻,回到居处开始准备出发。
少女穿上了那套似乎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存在她身旁的银色骑士甲,很奇怪的是,从小到大随着身体的发育骑士甲并没有不合身,似乎带有某种程度上的伸展性。空暇的时候希尔曾仔细端详过,在光线暗淡的地方盔甲甲面细看可以看到很细微的光纹在不断游动着犹如活物。而兰斯穿着小皮甲,只带了一把木弓。 准备妥当之后,两人从马厩牵了匹马一起去往城外。
而此时正是深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走在青石铺就的路上。撒拉圣城的主干道很宽,两旁都是白石建造而成的房屋,路旁从兰里卡罗移栽而来的深红树摇曳身姿,从长长的树摆下掠出暗红的色彩。希尔有些意兴阑珊,她撩了撩挡在眼前的银色发丝,虽然现在还很早,但是已经有些居民在做着各自的事,晾衣服,或者推着木车吆喝。太阳已经很明媚,希尔抓紧了兰斯的小手,在撒拉她除了贝尔神父的一些朋友以外,并没有太多认识的人,但也有例外,比如眼前这位。
“哟~~希尔大人,您要出城?”城门口一个护卫装扮的青年喊了一句,一脸笑意。
“恩,去打点东西,之前答应小兰斯了,你呢布鲁克?还是老样子?”少女用着年龄不符的老成口气回答道。
“哈~当然是老样子,每天就是在城门口混吃等死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最近附近的聚集点出了点事,大人您也应该知道了,出去可要小心一点。”青年笑着挠了挠头,并没有为自己胸无大志的发言感到有什么不妥,说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美的木盒往递了过来。
“上次的事情真是多谢了~这是队长让我转交给您的谢礼,请务必收下,要不然我回去又要被骂咯。”
希尔也想起了上次森林围猎的事情确实是因为偶然自己帮了个大忙,她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木盒递给一旁的兰斯,向布鲁克点了点头。
“那么东西我收下了,回去告诉法弗兰一声,最近森林那边可能会有些变动小心一点。”
“是!”
布鲁克明显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他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郑重的向希尔行了一个骑士礼。
兰斯接过了木盒,好奇心旺盛的他有点忍耐不住想打开看看,望向了希尔,希尔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出去再说。
而布鲁克还有边上的两个门卫从后方看着少女纤细但有些灿烂的背影,眼眸之中却是都有一丝敬畏的神色。
出了城门之后,希尔望了下太阳的方向,往永夜森林的西南侧骑马而去。路途之中希尔打开了城卫队长法弗兰所送的木盒,是一个精致的魔法怀表。两颗蓝水晶镶嵌在表面的两侧,表身显现的太阳花纹繁复的编织在一起形成瑰丽的图案。东西似乎有些贵重,本来希尔还想随手送给兰斯的,现在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给他,毕竟过于贵重的东西给他并不是什么好事。
希尔望向小家伙,却没想到兰斯先开口了。
“这东西我不要,我肯定会弄丢的。”小家伙眼睛看着怀表眼神是有些乞求,但是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仿佛要把怀表从他脑子里甩出去。
希尔抿嘴笑了一下,把怀表若无其事的又放回了盒子里丢到行囊里放好。
“那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说,可别后悔~”
“不后悔~不后悔~”小家伙闭着眼睛说瞎话,偷瞄了少女一眼,心想我才不傻呢,要是拿了被贝尔老爹知道了又要念我一晚上东西不但得还回去,说不定还要动手呢,我可是聪明绝顶,为了一块表被打一顿这可不值得。
希尔揉了揉他红发的小脑袋,在马背上笑意盈盈。
而此时撒拉教廷内,中心圣殿一侧的大会堂坐着5个黑影,贝尔面色沉静的看着位居高位的四人,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
“巴龙,拜尔,荆棘修女莎兰还有教宗冕下,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贝尔不同以往那般一副迟暮老人的样子,他雪白的短发虚张,眼神凌厉,望向高位四人没有丝毫退意。
“圣战士登拜因 贝尔,你已经变成如此弱小了吗?”一位肌肉隆起,但是全身上下布满血色布条的壮汉嗡声说着,好似囚笼一般的铁面具半开着露出他有些丑陋的脸。
“如阁下所见,这是事实。”贝尔并没有反驳什么。
“5年前,我有些怀念了,贝尔,那半精灵女孩还好吗”富有磁性的女性嗓音突然问道,荆棘修女莎兰一副慈悲的脸色,唯一露出的脸上都是荆棘的纹路,她是闭着眼睛的。
“如同你们所见的那样”曾经的圣战士登拜因 贝尔,叹了口气,今年其实才42岁正当壮年的他,现在如此这样只是因为5年前的一件事。深渊潮汐污染了银月精灵的聚集地,他是前去救援的人之一,至于其他一起去的人,都已经死了。只有他耗尽了一半的生命力带着当时年仅十岁的希尔冲了出来。
“梅林那边已经跟我说了,奥星湖的封印已经松动了,如果希尔不离开,要么在这里一起跟着我们一起死,要么逃出去还有一丝希望,银月精灵天生就是深渊最好的寄点,虽然她只有一半是精灵,但也是最后的了,我答应过芙兰还有艾尔文会保护好他们的女儿的,可是现在……”
“我知道,所以我们一直在寻找方向”莎兰眉眼紧闭说着,打断了贝尔的话语。
“尖塔石碑的预言,还有从前代遗留的文字或许将未来笼罩与一片黑暗之中,但并不是没有光亮存在,这关系到撒拉与古代种族的盟约,这些事情梅林主教应该也跟你说了。撒拉已经没有退路了,但是那个小家伙还有。贝尔,你能明白吗”
“……”贝尔有些沉默,看向了从小并肩作战到现在的圣骑拜尔。拜尔眼神充满光亮,似乎早就知道了周围人的决定,大大咧咧笑了一声。
“不就是格雷厄姆嘛~你慌什么,曾经不是被打回去一次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怕个屁啊。”
“我们可没有银龙尼伯龙根那样的大家伙做队友”巴龙有些不满的嗡声道,对拜尔的没心没肺嗤之以鼻。
“教宗冕下还是一直这样吗……”贝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向一位已经衰老之极的老者,老者身穿暗金色的教皇袍头顶桂冠,眼神浑浊。在贝尔望向他的时候,好似也看向了贝尔,但是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神采。
“没有几天了”莎兰古井无波的声音出现了一丝哀伤。她布满白色荆棘花纹的脸上流出了两道泪痕。
“冕下已经支撑封印了很久了,能够走到现在的路途已经无法再给与我们指引和眷顾了。”
“是吗……”贝尔神情同样哀伤,低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好。造成这一切的缘由只是因为世界被深渊侵袭,永夜森林和撒拉只是其中的一处。在更远的地方灾难也同样在不断发生着。
带着希尔走出这里,还能走到哪里呢?
老人抬头看着会堂穹顶撒拉天使金色的壁画像有些茫然。
从会堂出来之后,贝尔走在神庭的甬道之上,两旁墙面上镶刻着叙述诗般的浮雕。他神情默然,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表情。甬道很快到达了尽头,尽头处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老师……”男人金色眸子里看不出具体的意味,他有着一头金黄的短发,如同刀削刻骨的容貌。
“马塔亚斯…你不是”贝尔愣了愣,没想到本该去西部边境圣比利斯修道院的学生会在这里,他有些疑惑。
男人没有解释什么,穿着银白的骑士甲,习惯性的靠着墙壁,左侧臂弯抱着他的钢制头盔,抬头看着清晨的太阳。
“团长叫我回来的,除了撒拉领内永夜周围已经没有其他聚集点了,包括圣比利斯那里,我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我只找到米万的……”玛塔亚斯顿了顿语序,转过头直视着贝尔已经苍老的面容。
“其他人已经不是他们了,就像当初那样。”
“圣比利斯……那里也没幸免吗,莎兰他们跟你说什么了吗”贝尔叹了口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叫我离开,怎么说呢,有些人害怕黑暗,有些人害怕深海,有些人害怕自己。我总是感觉迷茫,恐惧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玛塔亚斯自顾自说,看了看自己满是伤痕老茧的手,然后往太阳的方向虚握着。
“教宗冕下还醒着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相信光芒的同时不要否认其反面的世界],我可以想出很多原因,但我不再相信那些教典之上的话了。我想试试看往世界的反面走走。”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疯了?“贝尔就像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不知道该生气,愤慨,失望,指责?好像都没有意义。毕竟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也不认为他能让玛塔亚斯能够回心转意。
“可能是因为凝视深渊太久,深渊也回以凝视。“男人给一切下了结论。
”老师,替我跟希尔道别。哪天有机会再聊吧。”说着玛塔亚斯把臂弯处的头盔戴在了头上,拉上了面甲。头盔眼窝处只露出一双没有感情的金色光影,头也没有回的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