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走廊的味道，包容学校的灰雾。一切都归于了平静，只有被我重新收集起来的破碎石雕，提醒我又一个异常被抹除了。
既没有人在这次的异常中死去，也没有人受到严重的伤害。我和高川身上被触手击打留下的淤青，以及消耗、透支的体力，应该只要休息几天就能恢复正常。再加上我的包还在。
这一次应该可以说是圆满解决了吧？
——才怪。
“所以你在第一时间并未疏导这几位未成年人士的幼小心灵，反而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从他们身边跑走了？”
这里是一间非常破旧的古董店……说破旧可能太过于失礼，用‘古朴’一词来形容应当恰到好处。阴暗的环境，各种面目可憎的雕像、面具，以及不知作何用途的奇妙道具，说实话并不像是一家正常的古董店，因为这里并不具备人们印象中常有的青瓷陶俑。
而且店内的布局也十分奇异，若踏入展示柜那块区域，纵列其中的柜子，会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人对于方位的理解——就像是某种魔法。
是一间非常危险的古董店。
——没错，我并不在学校里。
我在目睹高川一行人与上板梨世汇合后，就直接离开了。
不管怎样，事件结束，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根据综合判断，若他们再与我扯上关系，恐怕再次触发某种异常的可能性十分高。就此离别是最佳选项。
“任务结束，当然就直接走了。”
“还真是冷酷无情啊。”
站在我面前的就是这间古董店的老板，实际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只不过看上去十分老成沧桑，以这个长相会被高中生叫做大叔也不奇怪。仔细想想，单以年龄来看，恐怕还是会被叫做大叔。至少我觉得我现在以这个称谓称呼他也并无不妥。
“大叔，能看出来这个东西的来历吗？”
想到这便这样叫了，同时我将四分五裂的石质雕像摆在他的面前，完全无视他满是不满的表情。
“大、大叔？”
“能看出来吗？”我重复道。
对方烦躁地挠了挠头，下意识从怀里掏出一根烟，刚点燃打火机，视线不小心就与我对上。他的动作好似齿轮卡住一般，忽然愣住。
“我说谷雨啊，你能不能不要老用你的眼睛盯着我的烟。”
我身体一颤，下意识退后一步，在他不解的眼神中连忙露出让他安心的笑容。
“我讨厌烟味。”
“啊，抱歉抱歉。”
他连忙熄灭了火，好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样。
“这个雕像嘛……”
一边低吟着，店长一边将碎开的石雕拼凑回原先的模样。
“——黑山羊。”
“哈？”
这跟山羊有什么关系？我按捺住困惑，等待他的解释。
“这应该是两万年前的产物，与『沃尔道夫的维纳斯』十分相似。”
这个名词……我翻出我的笔记本。没错，从贺川日记中摘录的句子也有出现。
“维纳斯我记得是神话中的代表爱与美的女神吧？这个雕像被称作维纳斯……不太妥当吧？”我问道。
拿这个肥硕身材的小雕像，与我印象中『维纳斯』的经典模样一比较……我只觉得命名者的审美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雕像只是体现了远古人们的审美追求而已。臃肿的乳房，肥硕的腹部，以及无法看清的脸部……意味着当时女性的地位，在于多产和丰收……你明白的吧？”
似乎实在顾忌我，他并没有说得很直白。然而这份体贴只会让我不安，若不是为了寻求真相，我恐怕不会再踏入这里一步。
“所以呢。”我接着他的话说道。
“这个与『沃尔道夫的维纳斯』稍有些不同，正常的话应该跟人类一样只有两个乳房，它不同……它使用了极端的表现方式来刻画女性丰满的肉体。有五个乳房的独特设计，恐怕对远古人来说是多产的象征，以及对大地母神的想象。”
大地母神啊……
『神话知识检定』
『rd＝20＞13，失败』
我无法破解她的身份，或者说无法知晓她的真名。望向店长，他的手指正从石雕身体上的乳房逐个划过。
“所以，怎么导致的？总不能用恶作剧来一语概括吧？”我追问道。
“黑山羊。”
“那是什么？”
店长又一次重复这个名词。既然它出现了两次，想来应该不是指我印象中那群生活在草原上的动物。
“这个雕像的造型虽然很奇特，但通过它却有可能将某些信息传递给那位存在。抱歉，她的真名恐怕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对方是远远超乎人类想象的存在就足够了。”
也就是说果然涉及到某位‘神’了。只不过——
“我们的对话也能传达过去？”
“当然不会这么容易。一般来讲，需要使用者拥有足够疯狂的强烈愿望，才有极低的概率被对方所接收、实现。称之为奇迹恐怕也可以，只不过，其实是带来悲剧的奇迹吧？”
奇迹啊……
慢慢的，所有线索如同拼图一样，在我脑海中形成一张完整的图片……
我叹息一声。
“就这样？”
“嗯，就这样。”
这一次他又拿出烟来，我没有阻止。
“行吧，那就这样。这个雕像就留给你了。”
“拿去其他古董店，能卖个好价钱哦？”
我把垂落到脸边发丝撩上去，深深吸进充斥着烟草味道的空气，鼓起精神，说道。
“不要，送你了……好了！今晚我就先告辞了。”
说到底，这东西其实可以算是贺川的遗物，被我强行拿了过来。如果要抑制住自己产生的微薄愧疚感的话，是可以把它当做是贺川对我的赔偿。
我走出门口后，才听到他慢悠悠地叫道：
“啊，那行，路上自己小心点。”
随即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逃离了此处。
——他与我既是熟人，又属于陌生人。
我以前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再进入这个世界了……那‘我’会怎样？
既不是突然消失，也不是离奇死亡。而是像店长那样，产生出一个全新的人格。
现如今应该能明白了吧？
店长曾经其实同我一样是一名调查员，夸张地说，在这个世界上他便是活着的传奇。据说他曾直面某个高纬存在，并且成功活着回来……带着一堆丰富的知识回到了这里。
只不过，那是曾经。
他在上一次的异常之中，精神受损，迫不得已只能蜗居在这栋房子里。按照医生的说法，店长的精神恐怕难以治愈。
结果，他放弃了这名角色。不，就像是突然失去了动力一样，他完全放弃了对这个世界的探索。自某天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就像是灵魂抛弃了这副残破的躯体，空留一个躯壳在这个世界。
然后……人格产生了。
官方解释发生这种情况，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和谐运转。人格是根据调查员平时的行为，在进行规律化处理后，而生成的贴近这份言行的AI。
但实际，我觉得并不像是官方说得这么简单。
我与店长对话时，他的言行、小动作、敏锐的观察力，都与以前认识的他一模一样。用比喻来讲，就像是把他的灵魂完完全全地复制了一遍，在这具身体上完美地复现出来。
若用AI来解释，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莫非，AI技术已经达到了可以完全模拟为人类的程度？
越是思考下去，我越是对自己产生恐惧。
我，会不会也是AI？
——不会。
下一秒我毫不犹豫地否认。记忆虽然不太清晰，但我确实还记得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我甩了甩头，撇开这股糟糕透顶的荒唐想法。
我讨厌见到店长，每一次见到他，我总是胡思乱想。
——所以，我不会再来了。
夜晚的冷风又吹过来，帽子护住了我的头发。但大脑还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冷。
凛冬在夜里的战斗力比起白昼要强上不少。我吐着白雾，快步走在这片无人的街道里。
————
[任务结束]
[开始结算]
[获得任务完成奖励]
[全员生还，san值回复1d6+1]
[san值回复：1d6+1＝3+1=4]
[由于神话知识（13）的缘故，san上限：86]
[san＝86]
[结算完成]
[同步中]
[同步完成√]
————
十二月十四日中午，接到一位丈夫的报警，说是其妻子失踪。随即警方在其妻子的章鱼烧店，发现其中的一面墙被涂满了鲜血。
经过DNA检定，确认是这位丈夫的妻子的血迹。并且根据现场的出血量来看，也可以确定这位女子恐怕已经遇害。
按照丈夫的说法，他出差了两天，回来后一直无法联系上其妻子。因为担心，他前往其妻子的章鱼烧店查看情况，结果发现店铺的大门紧闭。又因为他没有店铺的钥匙无法进入查看情况，所以选择了报警。由警察将其门锁暴力破解。
其中，他出差的事儿被其同事证实，至于有无店铺的备用钥匙还无法确定，不过由于店铺周围便利店的证实，确认该受害女子在丈夫出差前一天有来购买东西。
章鱼烧店铺的监控摄像头，警方发现在丈夫离开的当天晚上被人破坏。犯人十分谨慎地没有露出任何一点特征。
根据这家店铺熟客的证言，得到了以下的信息：
1.丈夫离开的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十三日，这家店铺曾有短暂的一段时间开门营业。
2.有顾客称当时的店员并不是受害者，而是一位带着口罩、手套的陌生男子。
3.有顾客称自己购买章鱼烧的时候，被店员以‘材料未准备好’而拒绝贩卖。
综合情况来看，可以将受害者遇害的时间锁定在十二月十二日晚至十三日下午。并且能够排除其丈夫的嫌疑。
在对章鱼烧店铺周边进行搜索时，并未发现受害者的尸体。
但在当天深夜，警方接到一家兽医店的报警。称给一位老人的小狗洗胃时，发现其胃里存在人类的手指，以及钻戒，还有少量的章鱼烧成分。
经过警方的核对，确认该手指属于受害者的身体部位。并且，在其丈夫的指认下，也确定该枚戒指属于受害者的结婚戒指。
这一发现，佐证了受害者已经死亡的结论。并且，帮助警方迅速锁定方向。
通过调查老人的公寓后，发现并无任何血迹反应以及人类的肢体残留。据老人所说，小狗有时会自行寻找吃食。
与此同时，在老人公寓丢弃垃圾的地方，发现地上有细微的章鱼烧和部分塑料袋碎片。可以判断出，小狗是在此处将某个塑料袋咬破后，把其中混杂着人类手指的章鱼烧吃掉的。
随即警方在老人公寓的内部——租出去的一间房间里，发现了相同材质的塑料袋。根据另一个房客的说法，这间房间的房客，这几天恰好都早出晚归。
虽说这位房客，与出现在章鱼烧店铺中的男店员的外貌特征有些不符合，但有一定可能性是对方采取了化妆、伪声等手段，导致顾客没能分清。亦或者是帮助犯罪者销毁尸体的同伙。
结合线索，从各方面判断。这位名叫『水谷谷雨』的女大学生嫌疑十分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