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的风铃,空灵悦耳的回响。在夏日时节,会带给人一丝凉意,而到了冬季,却也会让人感觉寒意更甚。

“你们昨天不是在接到电话后,有说名字么?嗯……不对?抱歉,那大概是我记错了。”

言语从我口中说出后,昨天的记忆就像被烟雾笼罩一般朦朦胧胧,唯有‘上板’这个姓氏令我印象深刻。将左手握着的瓶子松开,我转而取出小小的笔记本。

人的记忆是很不靠谱的东西,哪怕没有外力影响,也很容易在时间的影响下出现各种各样的误差。但文字记录就不一样,只要没有缺失、修改,或者断章取义这些外力影响,表达的东西绝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改变。

我快速地扫视一遍,被我以‘长发少女’、‘泪痣’、‘内敛’,这些标签所指向的名字前,有很明显的涂黑痕迹,只留下‘飞鸟’这个名字。我确信这不是我做的,因为我只会对错误的信息,划上一个斜线,方便自己回顾这个事件时,能够想起当时自己的想法。

再加上,昨天离开咖啡厅后我就再也没有拿出这个笔记本,所以也不可能是其他人的恶作剧。而且,‘上板’这个姓氏,是在笔记本上的另一边,被我标记为‘线索’的存在。

叮铃叮铃的风铃,清脆空洞的声响。

我长舒一口气,与我想象的不一样。那个幽灵的力量或许并没有被束缚在学校,它完全有能力影响学校以外的地方,只不过没有这样做而已。也许是它的智力受到了些许创伤,需要某种刺激才会将力量触及外界。,

那这样的话,它行动的规律大概会与她相关——

我与飞鸟对视,她十分明显地松了口气,自我介绍道:

“我叫桥飞鸟。姓氏是桥,不是上板。”

“抱歉,我记混了。”

我再一次道歉。这隔着一层烟雾的记忆,我笃定是幽灵的诡计。只不过我目前还无法确定,受到影响的人是不是只有我。飞鸟倒是能确定没有任何的影响,但叶莎呢?

昨天她手机上的名字就被篡改,今天若是记忆同我一样也跟着模糊化,想必也认为飞鸟的姓氏是‘上板’。仅凭对人的第一印象来判断性格十分不妥,但到了现在还是不发一言的叶莎,令我有些在意。

“其实,水谷学姐,这就是我、我们今天遇到的第一件奇怪的事。”

我还未得出应对方法,高川便紧接着飞鸟的话往下说。

“大家都搞错了飞鸟的姓氏……都叫她上板飞鸟。”

意识到记忆受到影响的不止我一个,我猜想大概整所学校的人都被某种力量篡改了记忆。不过……我又感到些许不妥,高川的记忆难道没有出现问题?

没有选择隐瞒,我询问他:

“你没弄错?你还记得她的姓氏?”

“没有,我记得很清楚。”

可以确信高川没有受到影响,飞鸟自己也清楚现状。我转过头,就像是偶然间想到,随口朝着叶莎一问:

“那美合同学,你如何?”

“诶?!”惊讶于我突然间的搭话,叶莎忽地坐直身体,神情也跟着变得紧张,但开口的前一秒钟又重新恢复正常,“我,我当然也没有弄错!飞鸟与我可是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我怎么可能会弄错!”

强迫自己相信朋友,强迫自己接受超现实的灵异。叶莎闪烁的目光,令我想到了很多。

她终究也是属于被影响的人,明明认识飞鸟的时间如此长久,却仍会在一天以后对她的姓氏感到迷茫。若大家都是如此反倒还能够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但她的另一位友人却没有丝毫的影响,能够叫出飞鸟正确的姓氏。

三人的小小圈子,现如今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里面添了一笔将其一分为二。高川、飞鸟在一边,叶莎独自在另一边。既无法像普通学生那般,毫不知情;也无法融入高川他们之间,完完全全地相信‘异常’的存在。

甚至她的内心深处或许还觉得,昨天的那个电话就是高川与飞鸟准备的恶作剧,我也是被邀请而来的人。今天又聚集到此,无非是我们想看她的笑话罢了。

我不打算强行摘下她的面具,让她局促不安的内心暴露在她的朋友面前。这种事得让她的朋友们自己发觉、自己处理这件事才行。然后,我重新开口询问高川:

“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一件事可以归纳为众人的记忆偏差,关键点仍旧在于‘上板’这个姓氏。这种事对于当事人、飞鸟来说,确实可以称得上细思极恐的体验——隔天去上学,结果认识的朋友都用陌生的名号称呼自己,就算飞鸟一本正经地解释清楚,可能对方也只会认为是她擅自改了姓氏。

若没有认知正常的高川存在,恐怕飞鸟自己都很难区分究竟是她自己记错了,还是同学们出现了问题。

而且,我们本来约好是明天见面,临时改到今天下午,再加上高川在电话里说的那番话。怎么想这第二件事都不同寻常,甚至比起第一件事情来说,情况还要恶劣一些。

“第二件事情……水谷学姐,飞鸟的全名真的是桥飞鸟,而不是上板飞鸟。”

不知何故,高川又一次强调这个事实。我只好“桥飞鸟、桥飞鸟……”这样轻声重复几遍。

顺带将其记录在笔记本上的时候,为了防止某种异常又将情报涂黑,我并未将姓氏直接写在‘飞鸟’前面,而是选择写在其纸张的正背面。做完这一切后,我点头回应道,“放心,这一次我绝不会记错了。”

事实上我也没多大把握,不过虚假的信心总能给予他人安全感,得以驱散恐惧。

“事情发生在午休的时候……”

——

由于早上发生的异常,令高川他们三人中午聚集在一起商议对策。还没有得出一个结果的时候,学校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因为到了期末,所以广播在最近一直没有人使用。

那个时候,高川他们还以为是学校有什么事情要通知。结果,从音响里传出的内容十分奇怪——

【上板飞鸟同学、上板飞鸟同学,你的母亲正在等着你,请立刻去见她。】

至于高川则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是那个幽灵的声音,并且意识到这是再一次遇到幽灵、弄清楚他身份的机会,于是立马叫上飞鸟和叶莎,连忙朝广播室飞奔而去。

不过,高川的学校虽然不会像大学那般占地广阔,但也有好几栋的教学楼。十分不巧,广播室刚好就是在距离他最远的那栋教学楼里。

【请快点去见她!】

就在高川飞奔的路上,广播声音依旧没有停下。但语气却逐渐变得急促,好似湍急的水流遇到悬崖,正不断向下加速。

【快去!快去啊!】

但是这个广播并未有告知飞鸟究竟要去哪里,只是一味地反复通知飞鸟去见她的母亲。在奔跑的过程中,高川就已经发现了这点异常。

【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话音刚落,好似紧绷的琴弦突然断裂,广播里的声音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方式戛然而止。然后传出‘滋滋滋’的电流杂音,等到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的高川推开门,就连这股杂音也没有了。

“这是你们的恶作剧?”

在里面的只有刚刚关闭电源、紧皱眉头的老师,以及……一股独特的香气。

——

“……这就是第二个事件。”

这个事件倒是符合了我先前的猜测,‘异常’很有可能会在学生的寒假到来前,逐渐频繁显现。

或许还能进一步猜测这个事件是幽灵在重现他生前的经历。也就是说这个幽灵当时还是老师时,借由广播,通知‘上板’这名学生,前去与其母亲相见。不过,当时的‘上板’究竟去没去,暂且还无从得知。但若这一切真的是以前发生过的事,倒也可以去找其他老师问问看。

稍加思索后,我又不免多想了一点。如果因为这个事件高川就联想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说真的我完全看不出来。我只会更加觉得‘上板’这个姓氏,必然与幽灵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并未选择追问异常事件中的细节,我首先询问了我最关心的一点:

“那么,你们有调查过学校的历届学生中,有姓‘上板’的吗?”

“这个……”高川与飞鸟对视一眼,略有些不安地开口,“我有问过班主任,他告诉我除了被弄错名字的飞鸟以外,学校近几年来都没有姓‘上板’的同学。不仅如此,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故导致人员伤亡。”

“近几年?最早是几年前?”

“大概是……五、六年前?”

“再往前的记录呢?”

“不知道……老师也不清楚。”

还属于高中生的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老师』这个岗位,其实并不会长期任教在某所学校,一位老师大约每隔五年就会调动一次。

能够一直待在同一所学校任职的教师十分罕见,通常来讲他们大多都会被冠以『主任』的头衔。就我当初所在学校的那位教导主任,听说已经任职二十来年了。

所以,也不能认为是高川他们询问错了对象,也有可能是这所学校恰好没有长时间任职的教师。

我不自觉地眯了眯眼,又问道:

“学校建校多少年了?”

“超过二十年了吧……”高川有些不确定地回答后,好像回想起什么,又十分肯定地重复一遍,“对,二十年。今年还举办了建校二十周年庆。”

时间段跨越二十周年,而他们所知晓的学生信息却只有其中的四分之一。信息上的缺失十分严重,虽然也存在‘上板’其实并不是学生的可能性,但我自己更倾向于她是该所学校十几年前的学生。

“还有一件事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灵异事件……”

高川面色犹豫,为了避免错过线索,我鼓励他说道:

“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飞鸟也在一旁鼓舞他,倒是叶莎一副流离在外的模样。

“我有在电话里跟您说吧?”咽下一口咖啡后,高川深深吸进一口气,继续开口,“我感觉幽灵想要杀我。”

“具体幽灵做了什么?”

“简单来讲就是,突然在楼梯口推我一把;或者从一楼路过的时候,突然头顶掉下一个花盆;还有就是,在我从广播室回来继续吃午饭的时候,饭团里被放了针……”

“不是意外?”

“不是!无论是在楼梯那里,还是我跑到花盆原先所在的四楼,都有存在甜香的味道。肯定是幽灵干的!”

大脑开始运转,我没有亲自接触幽灵,没有闻到那股香味,终归没有实际的印象。从他人口中的转述,很容易带上他人的一些偏见。比如,高川会不会把花盆里的花香,在情绪波动的情况下弄混了。

好似为了打消我内心的疑虑,高川又继续说:“那个花盆里没有花,也不会是我弄错了!而且,叶莎!楼梯口那股香气你也闻到了吧!我饭团里的针你也有看见吧!”

叶莎十分无奈地点了点头,朝我补充一句:“如果不是高川运动神经很好,恐怕就要受伤了。”

她能够十分坦然地肯定这事,稍微让我有些意外,不过倒是佐证幽灵确实是在伤害高川。但这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幽灵袭击你的原因,知道吗?”

高川沉吟一会儿,不确定地回答我:

“因为我见过它?”

这个答案令人完全无法信服,我转过头看向摇头的飞鸟,嗯,她也不知道。紧接着把探询的目光望向叶莎,她移开视线,低下头,又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真的是幽灵?’好似有这样缥缈的话语从她口中飘散。

桌上饮品的白雾已经没影,我朝着窗外看了看,灰扑扑的天空似在酝酿着什么。天气预报有讲冷空气会在近期袭来,降温的同时,还会有雨雪天气。

不相干的情报开始交杂在我脑中,于是我决定放弃继续思考,轻轻瞧了瞧桌子吸引他们三人的注意力。

“你们晚上还有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