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
黑色已經鋪滿了天空,群星也終於從夢中醒來,開始同現實作鬥爭。
晚風。艾文奇聽到了富有節奏感的清脆聲音。這就是竹林吧。
艾文奇所處的房間的邊緣,連接其他房間的長廊橫亘在一片疏密合適的人工竹林中。
“哈哈,鹽執先輩過獎。”
艾文奇才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對話語的控制。他趕緊 一 轉 攻 勢,結束對話。
現在,已經步入黑夜一段時間了,雖說不算很晚,但算上時間,回家后,應該要到第二天的蝕刻了。
疲倦。
鹽玦終於回家了。
艾文奇問了些關於鹽玦的問題,對方也非常正經地回答了。
以父親的角度。
從他的“身份地位不會有太大變化”中,草率的艾文奇就沒什麼問題。
也可能不是這樣,不,不可能是這樣。
但,不是這樣,自己又有什麼辦法呢?
貴族的犧牲品很多,數不勝數。同時,可憐的人更多。
艾文奇沒有餘力把他們從困頓中一一拯救。
所以,他終於打算藉機回家了。
但是。
“哦?你現在回去,也只不過是,在外面風餐露宿。不如先在寒舍休息,明日再啟程也不遲。”
“謝前輩。然,在下歸國的車馬,於今晚子時便要出發。我實在不好推延時間。”
他聽了,可能有些艾文奇觀察不到的不悅,但沒有顯露出來。
“那也無妨。”
“但是,你難道覺得,寒舍的伙食不如外界?”
他眉間挑起。
狡猾。
艾文奇本想辯解,但因此,拒絕的話便在唇邊滑到。
“……鄙人無此,只是,若是在貴宅,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前輩,能否答應?”
“哈哈,無妨無妨。”
鹽家家主依然眯着眼睛。這是一種艾文奇不會的談話技巧。
艾文奇順勢看向了面無表情的終末。
她低着頭,依然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金色的長發盤了起來,根本看不出這是捲髮。
只有劉海垂了下來,顯出一抹不符畫風的金色。
她應該很傷心吧?
原本是身份顯赫的貴族,現在卻淪落到這種地步。
看見,聽起別人擁有自己已經失去的東西,一定會覺得難以忍受吧。
“這位,其實身份並不比我們差,只是一時失利而已。”
終末似乎沒有聽見,或者說不想聽見,沒有抬頭。
艾文奇站了起來,她才恍然大悟似的,將自己的雙眼從陰影中撥出。
金項圈。
終末半睜眼,看到光芒后,又下意識地閉上。適應后,她才緩緩睜大。
看來,睡眠的時間很長,而且在開燈前就應該睡著了。
“所以,能讓她去吃飯嗎?”
“欸?”
終末就像跳過一章沒有讀一樣,對艾文奇的神奇行為非常不解。
“哈哈,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
他沒有做出什麼習慣性動作,隱藏地很到位。
“就算您的貼身侍女不是什麼身份顯赫的人,今晚的晚宴,我們也會讓她參加的。”
艾文奇不知道,答應他意味着什麼。
晚宴的形式定和他想象地不同,現在,他也不好問什麼問題。
“萬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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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清玥房,進入竹林長廊。
有專門和長廊接軌的房間,非常講究。
艾文奇感到光線變暗,便猜到了身後的燈光的熄滅。應該是被支出去的侍者回來,把房間收拾完了。
這種富有端虹特色的長廊,是一個個巨大的方形連接而成的。頂層,有詩意富餘的長頂,兩側,各有一排靠近闌乾的木質座椅。
月光自斜上方印下,交界線分割銀色玄色。
中央的大樓已經非常熱鬧了。
似乎他想呈現的,不是一個肅穆的家庭飯局。至少,不是同大庭葉藏的家庭聚餐一般恐怖。
在這樣不引人注目的連接走廊的側間,便有兩位侍者。
一層是一片歡快的景象。
平日拘謹的人都被酒精催化,面紅耳赤地“放飛自我”。雖然這也僅限於大聲喧嘩。
這裡必須說明一下鹽家的主要人物。
族長,就是艾文奇面前的中年人,鹽執。
孩子,從長到幼,是大哥鹽持,二哥鹽析,以及鹽玦。還有一個孩子在母親腹中,等待出生的時候,根據奇怪的風俗取名字。
如果你在前面看到了不符合這句話的地方,請一定要忘記。因為,當時的艾文奇有些意識模糊,自己告訴終末的信息也有誤差。
這麼說來,便產生了一種無形的愧疚感。艾文奇體味到鹽玦叫自己“愛克汀”后又發現叫錯時的感受。
“對。今天是小女回歸的日子,也是犬子鹽析的生日。”
竟然這麼巧,艾文奇也沒有預料到。
登樓,和與人同高的翡翠飛鳳花瓶擦肩而過。
二樓的布置非常正式。
褐色的木質地板,六張桌身刻有不同圖案的四人小桌,分為“三三”的格式,排列在無裝飾的大桌兩側。
在空出的位置,鋪上了一條不顯眼的紅色地毯。艾文奇的法師直覺告訴自己,這裡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好,你是……終末吧?坐在這個位置上。”
鹽執竟然記住了終末的名字,艾文奇有些感動。
他快速而謹慎地選了一張桌子,給她拉出了一個位置,讓她坐了下去。
果然,即使是家庭聚餐,端虹人也會考慮等級地位的。雖然這比直接在外面吃飯省錢【現在的艾文奇是這麼想的】,但如果重新選擇的話,艾文奇會十分堅決地拒絕鹽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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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所有人都抵達了二層,就像之前排練好了似的,時機把握,堪稱完美。
看來,坐在哪裡是有講究的。但終末坐的那一桌,竟然是“貴婦人”一席。
鹽執的三個老婆都在那一桌,大同小異地穿戴着透露出華麗氣息的服飾,顯出端虹國的典雅和拘束的莊重。
有一個人和鹽玦有些相像,即使經過富人格式化,艾文奇也認得出來。
感到她正不露聲色地打量自己,艾文奇便放棄了對她的觀察。
似乎是約定俗成的,每一個到來的人都要不動聲色地觀察艾文奇一會兒。
艾文奇沒有在意這一點。
自己所在的這一席,則是鹽家的主要人物,鹽家家主,以及兩個男孩兒,一個外來人。
雖說如此,艾文奇卻感到了面前兩個裝束相差無幾的人的差別。
首先,本次聚會的主角,鹽析來晚了一步,委婉地告訴了鹽執家中守護獸的消失。
這個人給艾文奇的印象很深。他面目端正,看不出一絲瑕疵。
長束髮,一副經典的修真者裝扮——這也是上位者的模樣。
無可挑剔。
這背後,理所應當地應該隱藏了很多。這是僅僅會觀察的艾文奇不能明確發現的。
“啊,恕我愚昧,請問守護獸是什麼?”
“哈哈,無礙。”
鹽執揮手,示意讓二哥閉嘴。
他將端起的金色虎頭高腳方酒杯放下,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也刻意沒有發出聲音。
“就是一些,象徵吉祥的野獸罷了。”
“析啊,是那隻黑色的還是白色的?”
“……”
他竟然失神了一小會兒。
“是黑色的那隻。萬分抱歉,我竟然……”
“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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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奇盡量避免進食,因為他已經不是很習慣這種行為了。
觥籌交錯,鹽析眼中的憂鬱卻愈發濃厚,以至於艾文奇都可以讀取出來。
不知道把目光放在哪裡,不甘盯着飯菜的艾文奇只是遠眺終末。
沒想到,她竟然在這個時候表現出,未曾顯露的貴族氣質。
艾文奇聽不清她說了什麼,但從動作上看,她應該正在吹噓艾文奇的豐功偉績,同時把所以可以觸及到的,能吃的東西以優雅的方式吃進去。
看到這,艾文奇就覺得自己不是平白無故地受罪了。
好戲,這裡才開始。
冗長的歡笑。被麻痹的艾文奇甚至沒有覺得這之後會發生什麼突發事件。
“……前輩,鹽玦怎麼沒來啊?”
“鹽玦?”
他微微向後縮頸。
“鹽玦在準備重要的東西,要晚點才能到。”
“這可是,決定一生的重要事情啊。”
艾文奇沒理解他的意思。在他想要具體問是什麼問題的時候,鹽執將話題引開了。
“艾文奇,你覺得鹽玦怎麼樣?”鹽執笑眯眯地,看似隨意地問了他一句。
艾文奇發獃的時候,毒蛇的毒刺已經觸碰到了他的皮膚,他卻渾然不知。
“哦,很好的一個女孩啊。”
艾文奇回憶起與她同行的一段時間。
整體來講,艾文奇對她的評價比終末要高一些。
當然,這其中有一部分是因為“感同身受”。
自己曾經也處於這種境況過,所以便不由自主地偏向她。即使現在艾文奇還不是很了解鹽玦。
“哈哈,說一句不好聽的話,如果可以的話,我覺得,將來的妻子像她一樣便很完美了。”
這的確是一句不好的話,因為艾文奇聽到了不妙的扭曲聲。
果然,本就處於爆裂邊緣的鹽析不小心用兩根手指把金屬筷折彎了。
“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艾文奇馬上認錯。但鹽析的樣子也沒有好轉,似乎還因為艾文奇的草率行為而愈演愈烈了。
“哈哈哈。沒事,沒事。”
這個時候,鹽析忽然站了起來。
大廳忽然安靜了一瞬間,但接着,人們的聲音又揚了起來。
此時的他已經和進來的時候完全不同了。
無暇掩蓋自己的悲哀,他輕輕地丟下一句“對不起,我不舒服”,就墜出了喧嘩的地獄。
憂鬱的美男子妹控。平日里對妹妹的思念化成了沉默,便更顯出沉寂的美麗。
怪不得刻伊蘿絲對他有意思。
這樣,艾文奇便大概猜到了劇情發展了。
“公子……真的沒事嗎?”
艾文奇發覺了不該發覺的東西。
“無事,無事。”
侍者飛奔過來,輕輕地將扭曲的餐具收走。
這時,趁着艾文奇錯亂,鹽執扳下了勝利。
“那,艾文奇尊,有意引妾嗎?”
“哈哈,閣下不要開……”
艾文奇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竟然會引出這麼大的動靜。
瞬間,全場安靜,大家的目光一致地投向艾文奇,希望他答出眾人所希望的答案。
“開……玩笑”
“您才是,不要開玩笑了!”
鹽玦的母親站了起來。艾文奇卻從一片混沌中感覺不到她的感情。
憤怒?悲傷?歉意?
“如果這件事傳出去,玦兒……”
欸?我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在這個時候,終末醬終於掉了鏈子。
“娶她!娶她!娶她!”
她竟然被一頓飯收買,站起來起鬨。
但就是這樣低劣的起鬨,遲鈍的人們也抓住了實現願望的機會。
“娶她!娶她!娶她!”
鹽執和長子鹽持什麼都沒說,只是看着艾文奇。
喧鬧中,艾文奇陷入了沉思。
自己這麼做,陷入這樣的困境,是為什麼呢?
最初,就不該救下鹽玦?
不對。這是不對的。
也幸虧鹽析不在,如果他還在的話,有很大幾率失去控制,製造一場血案。
艾文奇覺得,自己至少要丟掉一條命。
現在,自己應該……
對,就是這樣。
“你們給我冷靜一下啊!”
瞬間安靜。艾文奇站了起來。
但人們並沒有錯開視線。
艾文奇深吸了一口氣。
“我,一個不知名魔法研究者,和鹽玦殿認不到兩天。有一個奇怪的侍女,很明顯是個衣冠禽獸。你們這樣,隨意地葬送他人的人生,真的對得起你們的良心,對得起‘天道’嗎?”
艾文奇奇迹般字正腔圓地吐出這一番話。他毫不掩飾地把最壞的情況說了出來。
他自以為自己不是這樣的,但他能感到,有人是這麼看他的。
說完,他毫不隱藏地用銳利的目光掃視每一個人。
他們,有些在那時閉着眼,不想好艾文奇對視;
有些像是思考什麼,聽到艾文奇的話后,遲遲沒有抬頭;
有些,則以相同的眼光回敬艾文奇,嘴唇張開,想要說些什麼,但什麼也說不出來。
鹽玦的母親,睜大眼睛,瞪着艾文奇,但內心的歉意和眼淚一樣,被封鎖在了眼眶深處。
艾文奇最後鎖定了終末。她吐出舌頭,握起拳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喂!是你賣萌的時候嗎?
“所以,為什麼不……”
似乎鹽持想要說什麼話,但是,按照鹽執的計劃,她出現了。
“我不是這麼認為的,艾文奇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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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明一下,端虹國的設定,我大多抄襲的古中國,但因為我技術不到家,所以有很多漏洞。幸虧是端虹國,可以強行解釋。
XX尊是端虹國對男性的敬稱,XX殿是對女性的敬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