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

我迈出圣狄安娜孤儿院的大门,肩上背着作为搭档的吉他盒。

它是我成为邮递员时最初的、也是当下我唯一的伙伴。

背后投来视线。

麦茶伫立在铁栏门内侧的树丛旁,无声凝望我。

她只是在注视侧袋里的水壶。

不知不觉间……都已经习惯了那焦点缺失的视线,甚至能第一时间准确麦茶判断锁定的方位了。

知晓了脾性,摸清了习惯,适应了相处。

两年的时间过去,我们早已从陌生人成为了邮递员与助手的关系。

然而这种关系也即将结束。

“要走了吗?”

米歇尔小姐关切询问。

唐川姐妹也站在她身侧,哀一如既往沉静着,默然旁观;而幸则完全没睡清醒,倚靠着长濑才勉强能够不摔倒,甚至连口水都要流到长濑的布衣上。

我倒是没什么兴致去纠正她。

“嗯,麦茶……不,娜尔嘉就拜托您照顾了。”

“哪里的话,关照朋友的遗孤是理所应当的;而孤儿院的所有孩子都是我的家人——就像萨沙他们那样。”米歇尔小姐展露出年长者特有、具备亲切信服力的温和笑容,。

没见到萨沙、伊万还有长泽的踪影,他们大概还沉浸在梦乡里。

明明都已经快到中午了……现在的孩子都在半夜玩闹到几点啊?

我担心起麦茶之后的生活。

不过那家伙本来就是一天到晚就只有在困乏与觅食两种状态,更何况带着她在沙海涉险……甚至出生入死的我根本没有担忧的资格。

该结束了。

“麦茶。”我招手。

助手有些晃悠悠地跑上前来。

“要乖乖待在孤儿这里,听米歇尔小姐的话,不许胡闹,不许乱来,”我一条一条地吩咐——为了确保她之后能够获得安定的生活。

“嗯。”

暂时还算是我助手的女孩点点头。

一如既往地乖巧……或者即使说言听计从也毫不夸张。

作为助手而言那无疑是优秀品性——然而对于安然度日的女孩来说,恐怕只能称作无谓的枷锁。

我从来没尝试着去改变麦茶的性格——仅仅只是旁观,任由她自然成长。

直到临近分别的现在我才注意到这一点,那样做是正确的吗?

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容许我思考这件事了,在今后能过上平和生活的她,应该也会逐渐被时间改变——假以时日,麦茶一定能够变成绽放笑容的普通女孩吧?

“而且……不许随便用‘尘咬’,那太危险了,知道吗?”我压低声音加上额外的叮嘱。

白银匕首、茶色太刀、撕裂沙蜃的利器,在这座祥和的水城里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更别提它曾经还一度制造出夸张规格的骚动——

“知道了。”

“去吧。”

麦茶转过身,一路小跑回到铁栏门的另一边。

“芙兰达局长那边怎么办?”

唐川哀终于结束了她的缄默。

“我会和她另行解释的。”

“我没记错的话……麦茶应该还欠着她——”

“那部分也由我负责,不会有任何问题,”我打断唐川哀的话,同时调整着吉他盒背带的位置,“那么……我就先走了。”

“一路顺风。”米歇尔小姐向我浅浅鞠躬。

“附议。”唐川哀似乎对于麦茶的事就此失去兴趣,回头走向院落深处。

“请多小心。”

“唔姆姆咕……”

长濑抓着唐川幸的手作挥舞状,后者仍旧迷糊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那么……娜尔嘉。”

助手毫无反应。

“哈……麦茶。”

“在。”

“我走啦。”

“是。”

我举起右手,向她小幅挥舞。

已经不复麦茶之名的女孩只是歪头凝视我,空透的眼瞳许是在疑惑。

在遗迹初次相遇的那天,我向她伸手的时候也是——我以为她主动回应从而抓住了我的手,实际上只是沙蜃摧毁楼宇造成的失衡。

她能够理解告别的含义吗?

无论如何,作为伙伴的时间至此划下句点。

横亘头顶的水渠天径中,涡流奔腾不止。

我转身离开,沐浴着零星的水沫,迈开步伐。

加快速度。

未曾回头。

甚至没去看那个女孩的表情。

邮递员“全型”失去了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