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化学突触间的醒梦梦醒

这个女性穿着黑色的风衣,背对着我...

她带着高礼帽,帽檐的边缘上翘。风衣像是皮质,但是上面并没有呈现出皮革特有的光泽,让我觉得又像布料,又像涤纶。

风衣很长,下面露出一段黑色靴子来,靴子踩在...地面上...但我意识不到地面的存在。

她转过身,黑色的长长的鸟嘴指向我,双眼视觉将其不实的呈现,就像有两个喙的怪鸟。

人是不可能长着鸟嘴的,所以少女带着鸟嘴面具,这就是我所意识到的东西了。

“呼哧...”

奇诡的吐息声从模仿鸟嘴上的开口中喷出来。

她举起手,朝着我挥了挥手,我才注意到她带着黑色的手套。她把手放在面具上,准备卸下来...

正当我以为,我的母亲的脸会出现在我面前之时,青绿色的眸子注视着我。

刹那间,世界成了黑铁做的,面前的少女实实在在的踩在了黑铁做成的地板上,我实实在在的感知到了我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黑铁的大厦,齿轮转动,摩擦声怪异而刺耳,沉闷的震动声从大地下传来,如同星球的心跳,不经过空气直接传入了我的耳蜗中。抬头看天,黑色的无云笼罩着大地,我明白,其实我还在那个黄铜的星球上,只不过这阴郁的云让大地上的一切失去了颜色。

不对,那个星球上没有水,所以不会有云,不对不对,我现在在做梦,为什么要纠结这些。

“呦,小舅妈。”

当我抬头打量云彩的时候,穿着黑色风衣的Rena移动到了离我有些远的地方。

她手里提溜着那个鸟嘴面具,脸上堆着疑惑。

“呦。”

“我在哪睡着了,现在是几点。”

“你应该是趴在客厅的桌子上,现在是下午三点,还是九月二十四号。”

“那就好。”我说。“你的这个黄铜星球怎么有云彩了。”

“跟我没有关系,这是你做的梦。”她说。

“嗯?”

“你梦见了这个黑铁一样的星球,阴云笼罩,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还梦见了...这个,穿着滑稽衣服的人。”她低头看向自己,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

她把鸟嘴面具扔过来。

“你在害怕什么。”她问我。

“我没在害怕什么啊?”

“你大脑旁边有个芯片,那个芯片可不是这么说的,它说你胆子小的很。我看见了,就过来看一眼怎么回事。”她说。

我再次审视我的内心,确信了我没在恐惧东西。

“嘛,芯片出错了,还是取出来吧,垃圾玩意。”我说。

星球上的风卷动了云彩,云彩不安的在空中翻滚。

“这个星球上没有水,所以云是什么。”

“这不是我的星球,陈宇。”她再次否认。

“所以,你来我梦境里干嘛,刚才不是说QQ联系嘛。”

“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你不愿意就算了,先说愿不愿意。”

“你不告诉我是什么我怎么愿意。”

“关于罗韧的。”她说。

她甩动这提在手里的面具,面具砸在她的大衣上,哒哒作响。

“你说吧,我尽力。”

“我在想...罗韧会不会把硬盘...放在别的我不知道的地方了,比如他的其他房产...什么的,你帮我查查吧。”

“你不是黑客技术一流的AI嘛,我的大脑都能黑进来,还要我查这种事情,您自己动手吧,黑到公安部里去,看看他名下多少房产。”

“看了,就这一套。”她显得有些扭捏,捏着大衣晃动着。

“那你让我查个屁...你都查不到,还让我这种榆木脑袋高中生来查,你不是难为我嘛。”

“那我有什么办法?万一他在外面租的有房呢,万一他走非法途径租房呢。”

“你为什么不去看看他的手机通信记录呢,要租房跟定要跟别人联系啊,联系了肯定就又记录啊,有记录你应该就能查到啊,凭什么让我来,我有什么能力来查这一切。”

奇异的,类似于愤怒的感情在我胸腔中酝酿,这一些都缺乏逻辑,太缺乏了。

“我不想看他的通信记录!”她也有些愤怒,不知道为什么,我说的话明明在理。

“怎么,你男朋友出轨了,你为了和他继续过生活自己骗自己,故意不看记录?”

“你难道不知道要尊重别人的隐私权吗!”

“所以你道德高尚,让我来查?侵犯罗韧的隐私权?”

“罗韧已经死了!无所谓了!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我俩吵起了架来,在我的梦里。

“...”

在情感都爆发过后,是短暂的沉默。

“我怎么帮助你。”

最后认怂的是我。

“我之前翻账户,从今年一月到八月,每个月都有1200元的支出,我怀疑他在外面租了房,但是他每晚都回家了,虽然回的很晚,但是都回来了我就没管他。”

“你没问他干嘛去了。”

“他说他在工作,那边工作方便,比较近,就...在那边工作了。”

“你问他是什么工作。”

“是软件开发上的工作,他说,我说我想帮他,他又拒绝我。”

“这样都没怀疑他出轨,你也是真的爱他啊。”

“他出轨就出轨,我远在天边,耐他何,而且他也不是会出轨的人,绝对,罗韧绝对不会出轨的。”

“你真的信任他,但是你这么信任的一个男人却抛弃你,自我毁灭了。”

这句话我是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出来的,至少我自己觉得是带着嘲讽的语气。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罗韧不是那样的人...啊...所以他肯定不是自己选择自杀的。”

“我们一切的调查都是基于罗韧不是自己自杀的这件事实。”我说。“你考虑过真的,罗韧自杀是出于他本身的欲望嘛?”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原因呢,逻辑呢。”我说。“你说你是星际争霸2的战术AI,你作出的每一步决策都是出于逻辑上的思考,你思考你怎么赢,然后进行让你赢面大的决策,是这样的吧,那你应该干的事情是将你喜欢的人森罗密布的监控起来,他干什么你都要知道,甚至你都要帮他作出选择,这才是占有。但是说到底,一个AI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一个人类这点我一直都没想通,你就像一个没有逻辑的疯子,不停的干没有逻辑的事情,大概,你说你是AI谁相信啊。AI不应该是逻辑的,理性的嘛?”

“AI只是人工智能,没有人说人工智能必须是理性的,我是星际争霸2的战术AI这句话只代表我是作为星际争霸2的战术AI开发的,至于现在我身上已经没有这层身份了。”

这点上,她却突然体现出无比的理性来。

“你他妈...”

我忍住了我的暴怒,因为暴怒也是不理性的,要用理性的方式打败对方,必须自己保持理性,但是这对于现在的我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行吧,我知道了,你是会爱人的AI。所以,罗韧说不定,那些硬盘只是他被开发的软件,他受不了你对他的控制,然后选择自灭,但是出于责任心,他要完成了那些软件开发才去自杀,为了不让你意识到他自杀的倾向,他故意装出一副爱你的样子。软件开发完成之后,他把装着他开发软件的硬盘交出去,然后选择了彻底解脱,他跳楼前的微笑就是证明,解脱的,微笑,发言完毕。”

“一派胡言!”

Rena在我的梦境中歇斯底里的大叫。

“证明这是一排胡言!”

我反制似的对她吼叫。

“他说要给我过生日的!他说他喜欢我的!他说他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直到永远的!他还跟我道别了,在他跳之前!”

她歇斯底里起来。

我或许有些过于过分了,但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Rena做到了地上,把鸟嘴肆意的往地上砸。

当然,黑铁的地板应该是不会被砸出大坑的。

“好了好了,我查我查,之前的话忘了吧。”

虽然这样就像我中了Rena的苦肉计一般,而考虑到我面前是一个星际争霸2的战术AI,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

“不用了,我自己查,你说的对。”Rena说。

Rena从地上站起来,把鸟嘴面具扔到了我手上。

“只要查查账户是谁的,然后打个电话问问就行了,很简单的。”她自言自语。“我的事情说完了,说说你的事情吧。”

“说什么我的事情。”

“你在恐惧什么。”

“我没在恐惧什么啊,我...”

“抬头。”Rena说。

我望着天空中的黑云,我的目光穿过了黑色的云彩,捕捉着云彩上微小的细节,微小的细节不断的放大,一团一团的聚集的物质,从我的视野中不断分离,放大,直到我看见了组成黑色云彩的微粒。那是,圆形的黑色的东西,上面有着均匀的凸起,规则的排布着,接着放大,我看见了分子的链在震动,我看见了碳原子和氮原子在互相吸引,我看见了原子核,在原子核上面的,黑色的中子,不可能,中子比光的波长都要小,怎么会有颜色,但是那是我意识到的黑色的中子,是我意识到东西,在黑色的中子上,有着金属光泽的我的倒影。

我意识到了我的恐惧的存在,我的恐惧确然存在,但是我刚才一直在做梦,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没有意识到就是不存在...

这不重要...

我意识到那是什么,那组成黑色云朵的黑色颗粒,我见过它。

ARS-CoV

冠状病毒。ARS致病的病毒,05年瘟疫的元凶。

“啊...”

这里的天空是由这个东西组成的!我在呼吸这里的空气,我在不停的吸入这玩意...我...我我我我。

我的天...啊...

“那是什么,煤球么?你害怕雾霾?最近空气质量蛮不错的啊,是吧,陈宇,所以那不是雾霾,那是什么啊?蛋白质嘛,黑色的蛋白质真有想象力。”

Rena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那是...”

“是瘟疫,陈宇,是瘟疫,瘟疫在你脑中的样子,实体化的瘟疫在你脑中的样子。

“你知道么,05年爆发的ARS并不是一场简单的瘟疫,那是一场事故,陈宇,你帮我,我就告诉你那是什么事故。”Rena低头接着说。

“我错了未奈小姐,我不应该说罗韧不是那种人的,请让我醒过来,求你了,我...我醒不来!”

“我查到了,转入账户的人姓张,电话号码138********,我想罗韧大概在他那里租了房子,但是我想硬盘不会放在那里的,这个月房租付不上的。”

Rena完全无视了我说的话...

“我知道了,让我醒过来。”

“你帮我联系一下他好吗...拜托了陈宇。”Rena继续无视我说的话。“你说的可能没错,罗韧有可能是骗我的,但是我还是不相信他就会这么草草的死掉的。”

“拜托了未奈,让我醒过来。”

我多在这里站一秒钟,就要多呼吸一秒充满瘟疫的空气,这种恐慌让我大肆喘气,形成了该死的恶性循环,我开始反胃,便趴在地上,妄想着吐出什么缓解我的恐怖,但是这是我的梦,潜意识中存在的恐怖让我吐出的东西也变成了黑云一般的瘟疫。

“陈宇?你在听我说话吗?...你说话啊?”

我感觉到肺部在剧烈疼痛,浑身在发热。

我仿佛感染了瘟疫,就如05年ARS的症状...

我开始咳嗽,咳出的是黑色的雾气,然后那咳出的黑气再次钻入了鼻腔,我的喉咙开始疼痛,发干,我的呼吸道也是,我的肺也是,直到我的整个呼吸道都抽搐起来,我绝望的屏息,但是黑雾不经过我的吸气就进入了我的鼻腔。

“我...”

Rena听不见我的话了。

我带上了Rena刚才带着带的那个鸟嘴面具,然后睁开眼,夏老师坐在餐桌的斜对面,用机械臂快速的按动着鼠标。

“哈啊!!!”

我醒了,我醒了,我醒了。

夏老师瞥了一眼我。

“陈宇,明天作业写完了...你,怎么满头是汗,做噩梦了?要睡回房间睡啊,在这怎么睡的好。”

但是醒来,谁知道现在我呼吸的空气之中,有没有瘟疫病毒呢?

“没写完,我一会写,夏凝怎么样。”

“她好着呢,在房间看书。”他说。“她作业也没写完。”

“好吧。”

-138********

-你刚才怎么了,突然就醒了,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个应该就是罗韧房东的电话了,实在不行我打一个?然后叫你去看看那房间里有什么

-你还好吧

Rena通过QQ给我了几个信息,然后忽然关心起我来,这让我很不自在。

-没事,好着呢

我回复。

-那就好,你要是有事就没人帮我去调查那房间了

她打字道。

-您自己去给房东打电话吧

我刚刚竟然有些感动?我真的是榆木脑袋。

-行

-有消息了联系你

-QQ联系

她的信息发过来。

即使是一个AI,自称AI的人,也会在跟别人发信息的时候把有完整意思的句子拆成好几个部分么。

这一点也太不AI了。

要是说谁向AI的话,或许苏瑶光...更像AI一些。

-刚才你是不是故意用病毒吓我

我说。

-那是你自己脑子里的东西,你怕瘟疫干嘛,你妈手下的人,不少都是消灭瘟疫的专家,你妈让谁死都行,唯独不会死了你

-你怕什么

她说。

-你知道我爸怎么死的吗?

我反问他。

我父亲是消灭瘟疫的时候牺牲的。

-我知道,是累死的

她回复我。

-不是!他是死于瘟疫

我回复她。

-是啊,但是谁说死于瘟疫就一定是被瘟疫感染而死呢?

-他是在抗争瘟疫的的时候累死在岗位上的

-但是他为什么那么卖力的抗争瘟疫?

-那是另一个故事,要是调查清楚了我再跟你谈

-调查清楚罗韧的死因

-我打电话了,他先叫我付了9月份房租,我付完了,罗韧的死亡证明复印件我用书房的传真机打给你了,你拿着过去找那个人就行,他带你收拾罗韧留在那里的遗物

Rena说。

-今天去吗?我作业还没做完?

-而且今天是中秋节,你不让人家好好放个假

我说。

-人家说早收拾完早在租出去,那是学区房

Rena说。

-学区房,在哪?哪里的学区房

-高新一中么?

我问。

-不是,是在交大旁边,离附中也不远

-里面的东西房主已经都收纳起来了,你带个箱子兜回来就行了,我问了屋主,里面没硬盘,只有一台主机,一个方形的看起来有点贵重的仪器,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瓶瓶罐罐的东西

-没有硬盘其实也无所谓了,要不让房东都扔了吧

Rena说。

等等,方形的贵重仪器,会不会就是那个什么...不拉不拉光子什么什么显微镜。

如果是的话,那罗韧大概真的用那个东西,扫描并且记录了自己的大脑数据...

我对那个东西有点好奇了起来。

刚才我在梦中对罗韧的猜测的确是有着巨大的问题的,它并不能解释为什么罗韧购置显微镜,而且在rena给我看到的画面中,罗韧的后脑勺上的确有一块边缘没有没有头发的方形疤痕。

这就是必须要确认的事情了。

我站起身。

“夏老师,我出门一趟,去去就回。”

“去哪啊?别去人多的地方啊,苏瑶光嘱咐过的。”

外面正在爆发着瘟疫?也许吧。

夏凝起身说,那是瘟疫的时候,苏瑶光并没有反驳,侧面印证了夏凝说的是实话。

“不去人多的的地方,不去的,夏老师你...有口罩么?”

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或许我的恐惧有所削弱,但是我也并不能完全克服我对瘟疫的恐惧,现在媒体大概也没有报道瘟疫的爆发,大家还没心没肺的正常生活着,但是作为对策组成员的苏瑶光却完全已经紧张了起来,这个即将有可能爆发的新瘟疫也绝对不是可以小看的东西。

“没有。”夏老师把鼠标从鼠标垫上猛地推开。

“算了,我大概晚饭前回来。”

“你去干嘛?”夏老师问我。

“我...Rena找到了罗韧的另一个住处,我要过去看看他在那边放了什么。”

“真的?她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谁知道,她满抗拒这件事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回答。“她应该早知道罗韧在外面租了房,而且知道他可能把硬盘放在哪,却一直没有调查。”

“她害怕一调查发现...罗韧...出轨?”

“你和我想的一样,但是Rena吃死了罗韧绝对不是那种人。”

“你刚才做梦又和...Rena神交了?”

“胡...说!神交算什么?”我猛的叫喊,即使我面前的人是我的老师,我也没来的及收敛。

“精神交流,她进入你的梦境。”夏老师说。“你在往哪方面误解啊,陈宇小同学。”

“没...没误解...”

“算了...”夏老师把笔记本电脑合上。

“我和你一起去,走吧,顺便给夏凝带点她喜欢吃的。”夏老师说。

夏老师起身,理了下他身上的长袖。

“外面有点冷,穿点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