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城市安保,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有事需要你们协助调查。”
围住我们的四个人,皆是西装革履,其中一位身材高挑的男性面对着我们,开口便这样说道。
周边的民众都投来目光。
“诶...这是怎么回事。”
我回头看看屹立在广场之上的石碑,那块石碑被重新盖上了红布。
身边的望舒显得有些慌张,她朝着后方后退了几步,站在了我和詹先生的侧后方。当然不能因此就说她胆子小,被四个奇怪的人围住,不慌张才怪吧。
“请问是那个安保公司。”
胡雅欣和詹先生显得相当的冷静,詹先生向前一步走,走到了那位邀请我们跟他走一趟的男人的面前。
那个男人身材高挑,看起来有些瘦弱,胡子剃的也相当干净,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细长,头发打了定型的摩丝,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都市白领,而不是一个“安保公司”的人。
“之后会详细跟你们解释,这里人太多了。”
“我觉得你们并没有权利让我们协助调查。”
詹先生对他说。
“让你的人让开。”
詹先生显得非常有底气。
詹向着面前的那位男人逼近了几步。
而那男人也并没有被詹的气势所压倒,他只是将手抬起来,放到了胸前的一枚扣子前。他像是整理衣冠一样转动了几下扣子。
这个行为却让逼近他的詹先生停下了脚步。
“嗯...”
“请你们...詹?前辈?”
男人向前走了一步,接近了詹先生,背后的一个女声却叫出了詹的名字。
“啊?”
詹并没有回头,只是盯着那个紧逼自己的高挑男人,用疑惑声音作出了回应。
“嘿嘿嘿,四晓,好了好了,这是自己人,这是装备部的詹。”
那女声如是喊道。
“别放松警惕,可能是拟态。”
那男人继续向詹紧逼。
詹先生听见了女声,向后撇了一眼。
“我是第三行动组的詹。”
詹先生说。
“我是胡雅欣,别掏了,自己人。”
“嗯...”
被叫做四晓的高挑男性停止了向前迈步。
周边的人群并没因为这次的时间而被遣散,安保将人群维持在了原地——这次的事件应该算是某种重大事故了吧,城市的雕像被偷走,犯案者还在雕像本来的位置留下了石碑。
“三组目前在天府路待命,你们...”
“是,我们是待命状态,但是我们还有维护目标的首要命令。”
詹先生后退了两步,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我和望舒。
“你们是探测到波形了吧...在这呢,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月神,还有她男朋友。”
詹先生说道。
“狩猎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她想来看剪彩,就带她来了。”
胡雅欣说。
“也就是说,他们也是委员会的人?”
我貌似已经理解了当前的状态,在现场的委员会成员探测到了月神波形,便在确认出事的时候围了上来。
“月神的六级波形应该特征性很强,你们应该知道才对。”
詹先生说。
那位叫四晓的男性停止了前进,并且将手从胸前拿开了。
他从自己口袋中掏出了一块屏,脸上浮现出了苦恼的表情。
“嗯...”
“搞了半天是自己人么...”
那男人用手摸了摸后脑勺。
“刚才那个波形涌动你们探测到了么。”
那男人看着自己的屏,如是说道。
“没有,四晓先生,是四晓先生吧。”
“是,我们是第十行动组,您就是装备部的詹?”
“嗯...”
“久仰...十一点二十九分四十五秒,在你们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四级的波形潮涌,我们四点定位到了你们。”
那男人压低声音,走到了詹先生面前,这样说道。
“四级的波形涌动,我们这边根本没探测到,这里只有月神。”
“不应该啊...我们四个都探测到了。”
“那...”
“而且事发当时,我们并没有探测到作为发射源的狩猎神在你们这里,但是...现在奇了怪了...现在只剩下月神的六级波形了。”
那男人看着屏幕挠着后脑勺,而剩下的将我们围住的人也走到了男人的旁边。
“我们是第十一机动组,这位是第十组的汐。”
一个原本站在我们身后的矮个子男性和另一女性走到了“四晓”先生的旁边,看那个女性走过来的方向,应该就是刚才叫住“四晓”的人。
“你好我是汐,之前经常在装备部见到您。”
“你好,现在先别自我介绍了,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再说吧。”
胡雅欣走上前来,对着“汐”,“四晓”,还有第十一机动组的一男一女面前。
“这里人太多了。”
四晓如是说道。
“喂...出事情了也不疏散一下么?”
胡雅欣警觉的打量四周。
周围的人们有的在拍照,有的踮起脚尖看向被红布盖上的石碑,四周一片嘈杂,就像是进了满是人的大卖场。
“没有疏散反倒是在维持,估计是害怕偷走雕像的人在人群之中。”
“这肯定和观众没关系...能用这种手法偷走雕像的...只有...”
那个被叫做四晓的高挑男人,如此说道...
他想说的大概就是只有神才能偷走雕像了。
“嗯...”
“我们需要对那块石碑更进一步的调查。”
十一组的一男一女说道。
“比起石碑,我觉得那个四级波形更重要...你们探测到了,我们却没有。”
胡雅欣把手伸进了詹先生的西裤口袋,从詹先生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不是完全透明的屏,她用手滑动着屏,嘴里念叨着“十一点二十九分四十五秒”。
“嗯...”
“我们会和警方交涉的。”
十一组的二位互相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给“汐”招了个手,然后挤进了人群之中。
“嗯...”
十一组的二位在人群之中缓缓的穿行,朝着维系治安的警方穿行了过去。
不安定人群大多数都掏出了屏,向着互联网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十一组的二位用手拨开了人群,嘴里念叨着“不好意思,让一让。”
当然,从他们离开的方向,我也能听见诸如“急什么”,“别挤”,以及一些带着脏字的咒骂。
“出事的时候你们在哪。”
胡雅欣忽然这么问道。
她有些焦急的环顾四周。
“十一组在雕像旁边,之前我们已经联络过安保和警察了,我们在人群后方,我和汐是分开的。”
“你们是怎么在案发的第一时间包围我们的。”
“我们探测到四级波形,想也没想就冲过来了。”
“人这么多,你们没受到阻碍么?”
“没有...我记得很顺利...就像是大家都主动的让道了。”
个子高挑的男人说道。
“我们...”
男人用手拽住后脑勺上的头发,歪头皱眉,思考着什么。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完全不对。”
胡雅欣念叨着。
“很抱歉...在揭幕的时候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失误,我们的雕塑并没有准备好,雕塑正式揭幕的日期我们会择日...”
扬声器内的声音传到广场上,使广场上的本来因为都在上网玩屏的人群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在人群的后方,警察还有安保人员开始遣散人群,聚集在广场上的人群,开始像是融化的糖块一样逐渐散开。没过五分钟,警察就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先走吧...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胡雅欣开着她的车,载着我们跟着前面的那辆黑色的别克。那辆黑色别克是十组的载具,“四晓”先生还有“汐”小姐就在车上。
“十组和十一组无论如何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包围我们,人群会阻碍他们,他们探测到波形是二十九分四十五秒,而正式揭幕是在三十分的第五秒,而我们被包围也只过了不到十秒钟,他们从作出反应到包围我们只过了不到三十秒,在三十秒之内要穿过近二十米厚的人群。”
胡雅欣执掌着方向盘,背紧靠驾驶位,盯着前面黑别克的车牌,边驾驶边分析。
“无论怎么想也不可能。”
我说。
我想起了十一组在事后穿越人群的样子。
“嗯...”
望舒从刚才我们被包围,再到被遣散,一直没怎说话,她在后座上嗯了一声,然后开了口。
“我们现在去哪。”
“十组带我们去他们的行动基地,听说是一家咖啡馆。”
“在咖啡馆...”
黑别克朝着南开,然后拐进了一条街区的小巷子,小巷子只有四个车道,其中两个靠人行道的车辆还停满了车,黑别克朝着巷子深处开了进去,在一家小小的门面前停下了车。
他们占据了右边车道的最后的车位。
胡雅欣开车到他们的旁边,降下了副驾驶车窗。
“詹先生,你们掉个头停对面吧,这边就是店了。”
坐在黑别克上的“四晓”摇下车窗,探头对詹说。
“掉头...这么窄的路,咱们开到前面绕一圈吧。”
胡雅欣一脚油门,让我们在狭窄的巷子中飞驰,她开到巷子尽头的丁字路口,在红绿灯下方熟练的掉了一个头。然后再次开向了巷子的深处。
这条小巷子南北走向,两侧都是起码30层高的小高层,这种性质也注定了这条巷子终日不得光照——这是一味追求空间利用率的代价。
当然,从路边下车之后,虽然说不上这里阴冷,但绝对可以说这条巷子路边略显凄凉,没有什么行人,甚至没有什么店面,在巷子北侧尽头,我们过来的方向一家,银行开着门,虽然能看见其落地的玻璃窗在巷子里的延伸,但是无法看见其正门,在道路的两侧,还有几个住宅区的开口,望向尽头可以看到大路上的车水马龙。
对面的这家叫做“猎人小屋”的咖啡馆,和前面开着门的无人便利店便是这条街这里唯二的店面了。
当然,这条街上停满的车似乎说明这条街也并不是完全死气沉沉,至少两边的业主会在上班的时候走上这条街,然后走向自己的车辆,下班时也会将车辆停在这里,然后再次踏上这条归家的路。
猎人小屋这家咖啡厅,有一个木材材质的门面,门面窗户也并不是完整的一面玻璃,而是像是上世纪乃至上上个世纪的木屋窗户一般,有着纵横两个方向的“田”字型木质支撑结构。
从门中窗中透射出的光线,也是像是蜡烛光或者白炽灯的暖色调。
在透过窗,看向吧台,“四晓”正在那里,和一个像是欧洲人的老人聊着天。他透过窗户和我们打了打招呼,招呼我们进来。
“进去,走。”
胡雅欣说着,推开了门。
“猎人小屋”内部基本采用的是原木木材风格的装修,吧台边站着一位老人,有着蓝色的眼睛,没头发,胡子却有些茂密,他热情的招呼了一下走进店里的望舒——也许是因为她穿着皮草的缘故,在半开放的吧台下方铺着一张熊皮,不知是真是假,吧台上方除了没门的酒柜,还挂着一把猎枪,一面鹿头的装饰。
在吧台对面,还有看起来是像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壁炉,壁炉之上摆放着几张照片,烟囱则延伸到了天花板上。
壁炉里燃着火——当然是假火,毕竟在这里燃烧真正的火焰排气是大问题,壁炉的上的烟囱只是装饰,毕竟在天花板之上不是排气口而是另一个人的家,这里不是森林中的木屋,这里是锡安的钢筋混凝土丛林。
“你们不把这两位送回去么...接下来咱们要谈...”
“四晓”先生面对着胡雅欣,用目光撇了我一眼。
“呜。”
“你们可以在这喝杯咖啡,我请客。”
“四晓”先生对老板使了一个眼色。
“让他们进去也没问题,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刘汛,这位是刘望舒。”
胡雅欣说。
“我推荐这里的海盐奶盖咖啡。”
“四晓”先生并没有理胡雅欣,而是走向了吧台后面,那里有扇木门,他拉开了木门,邀请詹先生还有胡雅欣进去。
“汐小姐呢?”
“她已经进去了,她要先处理一下记录的数据。”
四晓说道。
“那刘汛你在这等等我们。”
胡雅欣转身看了穿着皮草的望舒,望舒看见热情的老板,似乎有些羞涩,但是她并没表现出来,她拽住了我的衣袖,把我朝后拉了拉。
“咱们坐到壁炉后方去吧。”
望舒对我说。
“嗯...但是他们就这么进去谈话,把我们晾在这里?”
“我们某种意义上是和他们对立的。”
望舒这样说道。
她转身走向了壁炉旁。
望舒这么说也没错,委员会终归是狩猎神明的人,而她,则是被狩猎的对象。
神明。
“一杯美式咖啡,一杯,你要喝什么望舒。”
“海盐奶盖咖啡。”
“好的,在要一杯海盐奶盖咖啡。”
这家咖啡馆并没有在线点单这种东西,必须要自己点才行,老板拿着一根铅笔,一本有些发黄的便签纸走到了我们旁边。
桌子上有着一本纸质菜单,菜单的封面像是皮的,我想大概率是人造革。
我们这么点单,老板便用纸记下,走回了吧台。
这里肯定是有后厨的,因为吧台虽然有酒柜,但是并没有制作咖啡的设备,这里是菜单上也有些酒水,但我和望舒都是不喝酒的。
“那个,偷走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么?”
我这样问到。
“有异样的感觉,但是并没有感觉到其他神的存在...有可能是错觉,嗯...有时候身体出现错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望舒说。
“没有感觉到神明...他们说在这个方向有一个四级波形。”
“没有感觉到。”
“嗯...”
“嘛...人的感觉也是会失灵的,仪器...也应该会有办法骗过去的。”
望舒说道。
她看向了吧台,老板从酒柜下面的一个小窗口中接过了两杯咖啡,咖啡是玻璃杯装的,雪盖海盐咖啡下面还有冰块。
冰块,冰块...
说起来,夏天已经快要结束了,自从海棠来过之后,整个城市都开始降温了,随着降温而来的还有日益增厚的霾——按照之前的经验来说,这个季节出现的霾只有在来年的夏天才会散去。
虽然把火电厂都已经迁离了城区,但是智能城市巨大的用电量不得不让电厂满负荷运转,霾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您好,你的咖啡。”
看起来像是欧洲人的老板把咖啡放在了我们的桌子上,然后收走了菜单。望舒看向了吧台。
“那个鹿和那只熊,都是真的。”
望舒并没有使用习惯,她用嘴抿了一口雪盖,雪盖粘在了她的鼻子下方,就像是白色的小胡子。
她张开嘴,然后看了我一眼,移开目光,又闭上了嘴,从桌子内侧的木头盒子里抽出一张卫生纸,擦了一下嘴上沾着的奶盖。
“都是真的...”
“嗯...不知道是从哪里猎到的...或者说是买的...”
望舒选择使用吸管,她把一根黄色吸管从塑料袋子里抽出来,将吸管插入到了奶盖之中。
“买的会铺在门口么...这种野生动物制品应该挺贵的吧。”
“也许。”
望舒说。
我从兜里掏出了屏来。
资讯...网络上都是关于今天城市的雕像被偷的事情,不少人还拍到了那块被替换掉黑色石碑。
“怪盗么...”
“网络上已经传疯了,望舒。”
我说。
“这么一来,就算是没有神明,也能创造出神明来了吧...名为无神论者的实体。”
我接着这么说道。
如果是抽卡游戏的实装造成了贝叶斯的创生,那么这个炒得火热的怪盗时间说不定也能创生出神明来。
望舒应该能感受到神明的创生才是。
望舒吸了一口海盐咖啡。
“呜...又咸又甜的,还苦。”
“毕竟是海盐。”
“你那边的干燥机怎么办,修干燥机的人不是要上门。”
望舒想起了家中坏掉的家电的事情。
“啊...不知道啊...贝亚不是在医神家,实在不行拜托一下她吧。”
我说。
“嗯...也不是不行。”
“等望舒研究完了,我们得去吃个午饭,说实话我有些饿了,光喝咖啡可顶不了肚子。”
我喝了一口美式咖啡,里面一点糖都没放...我放下杯子,在桌子上寻找糖罐,最后在桌子的最边缘发现了看起来像是木质,然而是树脂的方形罐子,里面装的是白砂糖。
我加了两勺糖在咖啡里。
“想要吃饭的话这里可以提供哦。”
四晓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们的桌前——就他一个人。
“只不过都是些方便食物,而且不方便在这里吃,要去里面坐坐么。”
我们都没有注意到四晓先生的到来。
四晓先生露出了营业性的微笑。
“谢谢您,四晓先生,我不太想吃方便面了,我想如果你们还要谈很久的话,我和他就先行离开了。”
四晓先生坐在了壁炉右侧靠墙没人的位置,坐下面对着我们。
“刘望舒小姐,还有刘汛先生,是吧,我从胡雅欣那里听说了你们事情。”
“嗯...”
望舒看上去对这位委员会的“四晓”先生有些冷淡。
“说实话我还没跟古神聊过天呢。”
“四晓”先生看上去有些兴奋。
“确认一下,您是月神还有狩猎神吧,喜欢这里么,猎人小屋。”
“是的,这里还不错。”
月神看着我,心不在焉的回应着四晓的疑问。
“真的不留下吃点东西么,顺便探讨一下那个波形。”
“不用了。”
望舒说道。
“嗯...那祝你们愉快。”
“给胡雅欣说一声,我们就先走了。”
我从望舒的眼神中明白了她传达给我的意思——她并不想在这里多待,而且和我一样,她也正处于一种饥饿的状态。
望舒迅速的吸完了她面前的海盐咖啡,奶盖不断的下沉,最终沉积到了并未融化掉的冰块之上。
“嗯...”
“总之先谢谢你的招待。”
我说道。
我举杯,一口把美式咖啡喝了下去,刚刚加进去的糖还没化开,杯底的咖啡甜到掉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