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阔别于人世的无心之人
（2018年10月26日，星期五，下午）
陈宏矩的表白显得有些过于的简单和朴素，以至于让我怀疑起了这次表白是否真实发生过。
被表白的对象虽然说着不能因为愧疚而表白，但是自己却并没有明确的拒绝陈宏矩，她现在坐在驾驶位上，表情平静，坐在副驾驶上的夏老师则是在喋喋不休的讲着期中试卷出题的事情，也没有说起下午表白的事情。
“陈宏矩也真是个钢铁直男...表白什么都不准备，直接冲上来就直奔主题。”
我很想聊聊这件事，于是这样大声自言自语道，让车里的大家都能听到。
“嘛...陈宇，本来表白这件事就是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别人的行为，只要吧内心的想法讲出来，告白这个行为就已经结束了，后添加进去的那些附加行为都只是为了添加仪式感罢了，我想...你看看他的那个仪容仪表，他也并不是什么注重仪式的人吧。”
在前坐上给并不用参加考试的学生透题的夏老师暂时放下了考试的事情，说起了表白，他并不在意表白的结果，也没有朝着苏瑶光提问，仿佛已经知晓了结果一般。
“对了，苏瑶光，你怎么拒绝的他。”
夏老师似乎默认苏拒绝了陈宏矩。
“我没拒绝他...”
苏瑶光坐在驾驶位上，单手把持着方向盘——现在我们在等红灯，也没必要双手抓持。
“哦，那你是同意了？那你总算是找到男朋友了。”
夏老师像是在祝贺苏瑶光一样，这么说到。
“我也没同意，我说我需要时间考虑，这段时间我会跟陈宏矩说清楚李洛的心意，然后想办法把他俩撮合在一起。”
苏瑶光说道。
“这听上来像是做慈善一样。”
夏老师说到。
“不过你要是同意表白了那才是真正的慈善家了。”
夏老师接着说。
“我听了Rena的分析，觉得有些道理...虽然陈宏矩说喜欢的是我的内心以及内心所致的行为，但是我想他的喜欢也是源于其他的，负面的感情，不是真正的喜欢...想要撮合他们俩也并不是什么做慈善的行为...他的喜欢来源是其他感情，喜欢的对象应该也能改变，正好让喜欢他的李洛和她在一起也是一桩美事罢了。”
苏瑶光抓握住方向盘，踩油门起了步。
“Rena变成恋爱大师了啊...明明不是一个算法AI么...”
夏老师说。
“她可是设计出来预测人类行为的...我想她对感情的分析或许有一定的道理。”
苏瑶光回应夏老师。
我不知道Rena听不听得到夏老师的话，但是如果听得到估计会生夏老师的气吧...Rena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有心的AI才是。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是陈宏矩是陈显贵的儿子吧...”
夏老师看了看后视镜，摇了摇头，貌似是对夏凝在摇头一样。
“...”
苏瑶光没有回应夏老师，她专心的开着车。
“比起接受表白，我还是想调查清楚，到底为什么陈显贵会变成那样子...我需要一个答案。”
苏瑶光这样说着。
“我也觉得很蹊跷，一个人怎么样也没法把自己的身体改造成半机械的，他背后毫无疑问有其他的人存在，虽然看上去现在那个组织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的威胁群众安全的活动了，是吧，还是对策组为了让我们安心故意说现在已经安全了。”
夏老师说。
“也没有安全，新的不安全因素已经出现了。”
“器官大盗么...”
后座上的我说出来在学生之间广为流传的另一个谣言，说起来也不算谣言，毕竟是已经被苏瑶光确认过的事实。
“被偷的两位都很年轻，说不定是被当成了年轻器官的供体，两者的配型基本一致，搞不好器官大盗知道他们的配型，当然摘除器官的人已经掌握了耐受诱导技术，他们也许只是随机作案而已...前提是手上也有细胞来做这件事...而且如果要偷走器官，保存器官也很关键，烂掉的不能用的器官也没用任何的用处...搞不好是曙光黎明又出了内鬼。”
苏瑶光说。
“不是说肾脏离体之后必须立刻移植么...”
我说道。
之前在书本里看到过...器官离体是没法长时间使其保持活性的。
“那是几十年前...现在已经不是这样的，曙光黎明的器官保存套件现在都可以保存人的大脑了。”
“保存大脑也太夸张了吧...”
我这么说着...大脑可是人体最脆弱的器官。
“如果不行的话，我早都死了。”
苏瑶光说道...
“不过实际上，我已经算死过一次了，我只是被复活了而已...如果不是天时地利人和，你们就只能去墓碑前面看我了。”
苏瑶光接着说。
“对...你被炸之后只剩下头...”
“还有很大一部分的上半身。”
苏瑶光说...
“唔...”
医学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发展了许多。
“那个称为温床的东西还能让刚刚死掉的人的器官‘起死回生’事实上，很多死于意外的人，他们身体的器官还能运转。”
苏瑶光讲述着，语气中带着自豪。
“保存器官的温床技术已经提供给各大医院而且应用多年了，现在曙光黎明还有建立器官保存库的打算，你死后捐献的器官可能真正的在其他人的体内发挥作用。”
她接着说。
“而且为器官偷盗和交易提供了可能性。”
夏凝说。
“是这样的...低成本器官保存的确是器官贩卖的温床。”
夏老师说。
“...”
“不过要偷器官也很麻烦，首先你得有一个技艺高超的外科医生...”
夏老师说。
“能不到半个小时就把别人的肾脏摘走...听起来像是Elisa会做的事情。”
“Elisa...”
“她做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没有器官保存技术...和她一起的她的那个徒弟...叫什么来着...去找那些...”
夏老师说起了Elisa，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凑脑袋去听，结果他说了没两句就又不说了。
“只不过Elisa和器官大盗还是不一样的...她身上的那些器官都是买来的。”
夏老师像是怕我误解，这样说了一句。
“啊...这么说来...Elisa有一个徒弟？”
“那当然，没人能帮自己换心脏，她得有一个和她自己技术一样高超的外科医神徒弟才行，只不过那位徒弟没她那么幸运罢了，很早就去世了，现在Elisa胸腔里跳的那颗怀心脏就是那位徒弟给她换上的。”
夏老师说道。
“唔...那...现在Elisa换器官的话是Rena...”
我说。
“某种意义上，Rena也是Elisa的徒弟，毕竟，Elisa和Rena的诞生也有些关系。”
“那...Elisa的那个徒弟是怎么死掉的呢...”
我问...
“免疫排斥。”
夏凝说道。
“毕竟Elisa不是有可以和给病入膏肓的人换身体部件的么...诶...免疫排斥？”
“并不是所有人像是Elisa那样天生对外来器官能产生免疫耐受的...而曙光黎明的免疫耐受诱导也是在夏凝出生之后才开发出来的，那时候Elisa的徒弟早都死了...据Elisa说，她的徒弟死于免疫排斥，不过也只是Elisa的一面之词罢了...”
夏老师说。
“好嘛...”
“Elisa的一面之词...不知道可不可以相信...”
“她的状态不是很好，曙光黎明要给她安排换心手术了...”
苏瑶光说。
“不是说没有芯片会很麻烦么...”
我问。
“是会很麻烦，一颗不能和其他器官协调的心脏会扰乱其他器官的正常工作，很多人工心脏的接受者最后都因为别的原因死掉了。”
苏瑶光说...
“但是换了心脏，苏瑶光说不定还能再撑一段时间，撑到有新的芯片产出，如果不换的话，可能我们不久之后就要和Elisa告别了...”
苏瑶光抬头，伸着脖子看路，打转向灯左转。
“不能换别人的器官么...假如有心源的话...”
我问...
“Elisa的心脏问题来源于她的机械肺脏和机械肾脏...再换一个心脏的话，我们不能确保那个新的心脏也能正常运作。”
苏瑶光说。
“如果曙光黎明不能提供先进机械心脏的话，就只能给Elisa装老旧形型号的心脏了...身体里装着那种心脏，也最多只能活个两年，还是撑死两年...”
“我还以为...现在的人工心脏已经可以完全替代天然心脏了，毕竟你看你自己，苏瑶光...你不是好好的活着呢么...”
“那是因为我只保留了大脑这个天然器官，身体的运作的内部机理和之前的身体可以完全不同，我的身体也只用养活大脑这一个重要器官罢了，更何况还有算法辅助我的身体运作，往天然的系统里添加人为的部件虽然简单，但是对部件的要求反而会更高，她必须良好的契合原来的身体系统，并在其中发挥作用，而且要产生较少的影响。”
“那这样还不如把Elisa改造成你这样呢，或者干脆把她的大脑取出来保存起来...”
“或许曙光黎明那群人为了保住Elisa会那样做，但是还要看Elisa自己的意愿，而且曙光黎明正在逐渐失去保住Elisa的理由。”
“为什么曙光黎明需要Elisa...”
“因为她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外科医生之一，可能不是最优秀的，但绝对是最疯狂的，她的疯狂能帮助曙光黎明做很多事情。”
夏老师说。
“但是他们现在有了RENA，Rena cosin...”
夏凝这样说到。
“Rena...”
“能操控手术机器人，和人类医师一起完成肺置换手术，第一次外科手术就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肺置换手术。”
夏凝接着说。
“而且很愿意帮助曙光黎明...有了Rena，谁还需要Elisa这个老骨头呢...”
夏凝靠着车窗，声音逐渐变小...
“把别人当成工具一辈子，最后被人当成坏掉的工具抛弃，这就是Elisa...”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Elisa...不过星野和Elisa的关系很好啦...星野应该会想办法保住Elisa的，他在曙光黎明还算有话语权。”
夏老师说。
“不过Elisa就算是完蛋，也不算亏...至少我觉得她这一辈子是真的活的很精彩。”
夏老师接着说。
苏瑶光，夏凝，夏澄，坐在车里，平静的谈论着一位朋友即将到来的死亡。就像是谈论晚饭吃什么一样，这样的气氛让我有些心理难受，但是说实话，我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个车里的每一个人都比我要更加了解Elisa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嘛...要是Elisa现在没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话，我觉得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她就是器官大盗，能像魔法一样把一个人的器官移植给另一个人，除了Elisa和魔法师没人能做到了。”
夏老师说道。
“还有Rena...”
夏凝说。
“你觉得Rena会是器官大盗么...和曙光黎明搞出了什么肮脏的交易，为了器官实验让Rena去摘除别人的器官，送给曙光黎明。”
我毫无理由的脑补出了这样的剧情。
“别傻...曙光黎明想要器官用不着那么麻烦...”
夏凝冷笑了一声，这么说道...
“...”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
“对了，Rena在么，晚饭吃什么好呢...”
夏老师问道。
“她在熬稀饭，顺便她骂了一句，关于你刚才说她没有预测能力的事情。”
“Rena一直在听我们的对话啊。”
我问。
“那个，陈宇，晚饭前我想跟李洛打个电话。”
“哦...好...没问题...”
“我也得构思一下怎么开口...毕竟直接说...今天你喜欢的人跟我表白了，有些不大合适...”
“嗯...不用考虑那么多了...只要让那孩子相信你是去帮助她的就好了...”
“但不得不说...她的嫉妒心真的很重...”
苏瑶光说道。
“顺便Rena说，器官大盗好像又出手了...就在几分钟前，受害者被送到武警医院了。”
苏瑶光接着说到。
“这次偷的是哪里。”
“这次...心...”
车停在了家门口，苏瑶光和我下了车...夏凝和夏老师则跟在后边。
“受害者还活着，怎么可能，没心的人怎么活...”
听见苏瑶光给我们说，被偷走心脏的人还活着...我陷入了极大的惊异之中...
“刚才武警医院接到急救电话，急救电话表示一个年轻女性失去了心脏，正在唐延路北段一家酒店内，急救人员到达现场之后发现，一位女性处于昏迷状态...心脏被摘除，生命靠一台老式的人工心肺机维持。”
“人工心肺机？”
“你可以理解为外置的人工心脏...”
夏老师说道。
“院方第一时间进行了对患者进行了转移抢救。”
“然后呢...”
“Rena只知道这些了，她正在通过曙光黎明合法的与院方数据库取得联系。”
“啊...”
“明明都有人工心脏为什么还要偷心脏啊...”
“人工心肺机只是心外科手术时候短时间维持血流血氧的工具...不能替代心脏的。”
苏瑶光说...
“那他们要心脏到底要干嘛呢...救人么？卖么？”
“要是我们知道的话，警方的调查应该也能顺利开展，我们现在对器官大盗的动机一无所知，如果能查到器官的出口也应该会有突破。”
“偷肾...偷肝...被偷的人还能活...但是偷心...”
我紧皱着眉头，对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感动惊异。
“不知道，但是这个家伙似乎也不希望受害者死掉，要不然就直接偷心抛尸就好了，也不会用人工心肺机维持生命，还联系院方过来抢救人。”
苏瑶光说。
“或许只是，影响警方调查的手段...”
夏凝这样推断到。
“没有尸体，只有活人，案发的第一现场也留给了前往抢救的医生，现场也会被破坏。”
夏凝接着说。
“摘掉别人器官的人，不可能是善良的人。”
夏凝这样说道...
“反正无论如何都要多注意了...搞不好他们还会再次作案...”
苏瑶光说。
“要是我能参与调查就好了。”
她小声的自言自语。
“曙光黎明对策组还没参与进来么...”
“迟早会参与进来的...即使偷器官并不能被定义为‘生物危害’。”
苏瑶光对提问的夏老师说道。
“但是我也并不是对策组的一员了。”
我们走进了家里，Rena已经做好了饭...
“白米稀饭，还有馒头，馒头可以加辣椒炒肉吃。”
客厅的Rena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那个陈宇...”
苏瑶光转向了我..
“联系李洛是吧，我先打电话。”
我掏出了手机，打开QQ，拨打起李洛的网络电话...
李洛并没有接听。
“你没有李洛的手机么...”
“李洛的手机...啊...”
“好了好了二位...我有一个不怎么令人开心的事情要宣布，别给李洛打电话了。”
屏幕中的Rena拍了拍手，制止了站在门口，准备给李洛拨打电话的我们二人。
“嗯？”
“李洛的心被偷走了。”
“嗯？！”
“那个被发现心脏被偷走的人，就是李洛...你们无论怎么打电话她都不会接了，因为武警医院正想方设法把血泵放在她的胸腔里。”
“什么...为什么...”
“或许只是运气差而已...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李洛的心...被偷走了？”
“这...唉...”
我忽然想说很多话，但是那些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操？！”
直到愣在浴缸旁边的夏老师爆出一句粗口。
“可是昨天我还在和她聊天...为什么...她是稀有血型么...为什么是她...”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今天绝对不是按时离校的...”
Rena说...
“她下午第三节课没下就离校了，陈宏矩大概也是那时候离校的...”
“她想要知道陈宏矩干嘛，翘了课，然后被...”
我推断着...
“很有可能...”
Rena接着说..
“那要是陈宏矩几天不来表白...这事情就...”
“别再做假设了...陈宇...别再做假设了...”
苏瑶光看起来有些恍惚，她坐到了沙发上，盯着屏幕上的皱着眉头，面色凝重的Rena...
“警方呢？那可是市中心...调监控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把她带到酒店里去的啊...酒店呢，能找到开房记录的吧...也能看到监控的吧...这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时代...这么大张旗鼓的偷人器官应该即刻落网才对。”
我情绪激动的大吼了起来...
“要是真那么简单早都破案了...我这边也不知道警方那边什么情况...你吼叫也没用...”
Rena喊叫到。
“怎么会...”
我有些不能相信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这件事来的实在是过于突然...
最近来的突然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我走到了餐桌前，坐在了椅子上，脑中却浮现出一个没有心脏的胸腔来...我有些偏头痛，然后一阵反胃...
“我觉得我必须要去调查这件事了...”
苏瑶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