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射落金乌者的第五肋间

(2018年10月26日,星期五,下午)

赶上了食堂开门的最后一小会儿。

食堂里的面条和米饭套餐都已经售罄收摊了,只剩下右边食堂的烤肉饭了...当然,晚来吃烤肉饭是有好处的,因为师傅会把剩下的烤肉全切到你的碗里,好早早的收摊撤退,但对于我来说肉太多并不是好事,刚才我已经吃过两个面包了。

我们学校的烤肉饭是这么制作的,把巴西烤肉和生菜切在一起,然后盖在白米饭上,喜欢吃甜味的可以选择淋上沙拉酱,不喜欢甜的可以选着黑椒酱,当然,如果你不跟师傅提特殊要求的话,他就会把两种酱都加进去,虽然不算是不好吃,但是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满满的一大盘肉,让我直发愁,我渺小的胃袋已经装不下这么多的食物了,就算吃完了,大概也会影响消化和吸收,我开始有些羡慕夏凝的消化能力...对于她来说,这么一盘子饭只是小case而已。

食堂的人已经很少了,毕竟现在已经是十二点三十五,住宿生现在应该已经躺在了宿舍的床上,休息着,而走读的同学要么已经在家中享用父母做的饭菜,要么就已经吃完食堂,坐在教室里闲适的享受着午后。

夏凝现在应该就在闲适的享受午后吧。

“陈宇。”

有人叫了我一声,让打了一个机灵,注意到视野左下角的十字,才惊觉那是RenaCosin。

Cosin是一个奇怪的姓氏,余弦...其实一个女孩子叫余弦也算是挺好听的名字,只不过若是刚好预见一个叫正弦的人,就会出现有人拿正切或者余切开玩笑的情况了。

“霍,一个人吃饭啊。”

Rena说。

“你不是过来陪我了么。”

她环顾四周,看来一眼食堂的环境,但实际上如果我不环顾的话,她应该是无法获得食堂的视野的,当然,可能她能侵入学校食堂的监控设备也说不定。

“怎么了,Rena,忽然进入我的意识...”

“没什么事情,只是想在校园里闲逛一下。”

Rena说。

“你又吃烤肉饭。”

“烤肉饭性价比高,虽然12块钱,但是肉多饭足,还要青菜,味道也很棒。”

我说。

“你们天天吃烤肉饭,我也想尝尝别的饭菜什么味道啊。”

Rena对我说,她具有调用我味觉的能力。

“没你做的好吃。”

我说。

这是实话,Rena虽然没有味觉,但是作为一个战术AI,她做饭保持着及其细腻的严谨性,给她大厨的菜谱,已经大厨做菜的过程,她就能做的和大厨一模一样。

“嗯...”

Rena思考着,眼睛瞟向了左上方。

“但是每吃过别人做的菜就没法对比呀。”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做菜什么的不用比,知道好吃就行。”

我说。

“是么...”

“做菜就像是文学创作,你做的再好吃也有可能不对人胃口,你做毫无营养的垃圾食品也会有人喜欢,你做的烂的不行,大概也会有味觉失灵或者和大众审美不太一样的食客称赞你的手艺。”

“星际争霸打多了是这样的,什么都想分出胜负。”

Rena笑了起来,她笑着说出了这句自我反思。

她没在说话了,只是让她的虚像坐在了我的正对面,看着我的摄食过程。

“我觉得...”

Rena开了口,但是她说出三个字之后又闭上了嘴。

“Rena...我有没有说过在我面前说话说一半是一种谋杀行为。”

“没什么,你当我想评价一下食堂饭菜就好了。”

Rena说。

“好好吃。”

她接着说。

吃完会教室的路上,她和我聊了聊关于Elisa的事情。

Elisa的状态并不怎么好...可能要接着进行一次换心的手术,但是现在并没有心源...机械心脏也可能影响肺脏和肾脏的工作,而且现在Elisa的肝脏也并不怎么乐观。

她可能要死了。

Rena对我这样说。

我并不知道我应该对Elisa抱有怎样的一种感情,若是她有一天真的逝去的话,大概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死掉了一个认识不久的朋友一般吧...

惋惜,悲伤,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回到教室,趴在桌上睡一会儿,便到了上课的时候,上课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熬而已,第二节课的时候,我收到了洛姐的短信,她告诉我今天的陈宏矩很奇怪,貌似心情有些激动的样子,而且还请了下午第三节课的病假...

他激动的原因我自然知道,他搞不好马上就要进行一场表白。即便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还是没能告诉洛姐陈宏矩喜欢苏瑶光的事情。

但是纸包不住火。

纸包不住火。

洛姐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只能希望陈宏矩在被拒绝之后不会越挫越勇...继续纠缠住苏瑶光不放。

我有些担心起事态的走向。

但担心也没用...这也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情...

“总之,先放松吧。”

第二节课一下,在教室里慵懒的半个下午的同学们纷纷动了起来,我前座的李某自然是去打篮球,他起身拍了拍的我的肩膀。

“走了,打篮球去了,你小子也来打把,白瞎了你的高个子。”

“一米八不到也算高个子?算了吧李升,今天我有其他安排。”

我得去弓箭社一趟。

“霍,绝了,陈某某竟然在体育活动有其他安排。”

“收声,我得先走了。”

夏凝第一时间离开了教室,我撩开李升准备抓住我肩膀的手。

“我先撤退了。”

我一路小跑跑向了操场左侧外的运动器材区域...夏凝还有那个矮个子的弓箭社社长已经在哪里搭好了箭靶。而另一个经常和社长混在一起的女孩带着一顶渔夫帽,正在给弓上弦。

给弓上弦看上去非常吃力,那位女孩用双脚夹住弓的一端,然后用力把弓的另一头掰过来,把黄色的弓弦套在弓另一头的凹槽之中,弓本来是曲向一边的,但是却需要用力量将其掰向另一端...所需要的力量应该不小。

那位女生把弓上了弦,递给了夏凝,夏凝看见我走过来,走近,便把手中的那把木质弓抛给了我。

“四十磅。”

夏凝对我说。

“诶,这位是,我记得上次比赛的时候见过你,你是夏凝的同班同学么吧。”

矮个子的社长对我说。

“是,我是陈宇...”

“你今天要来试试弓箭么,欢迎欢迎,你手里的是四十磅的传统弓,入门级别的,那个...四十磅,就是弓的力道的一个...一个...总之,弓拉开四十磅重,很轻。”

社长看来一眼夏凝,没自我介绍,直接介绍起弓来。

“三项注意,一注意不要空放,就是不搭箭直接撒放,不要以为很帅,很伤弓,而注意不能伤人,弓箭现在是运动不是武术,箭只能往靶子上射,三注意有人去拔箭的时候不能射击,原因参见第二条,现在,要来试试么...”

“啊...试试...但是我一窍不通啊。”

“那个,你教教他?”

社长对着那个渔夫帽女孩说道...

那个渔夫帽女孩正在吃力的给一把弓上弦。

“你上那把70磅的干嘛,今天应该没人能打那个吧...”

“是夏凝叫我上的...”

“嗯?”

夏凝走到那位渔夫帽同学身边,帮她将弓弯折,套上弓弦。

“来了。”

夏凝说了一句。

我转头看向后方,苏瑶光正站在那里...

“七十磅。”

夏凝对苏瑶光说。

苏瑶光倒是很从容的从夏凝手里接过了弓。

“你是那个,高二年级的苏瑶光吧...”

社长认识苏瑶光,但是不认识我,也很正常,苏瑶光的辨识度在这个学校真的太高了。

“那个,去教教他们。”

“我来吧。”

夏凝说。

“他俩都是我朋友。”

夏凝接着说。

夏凝走到了我们俩的面前,看着我们...

“会射么...”

她问。

“知道一点。”

“完全不会。”

苏瑶光给出了和我不一样的答案...

苏瑶光从一旁的箭筒中抽出一根箭来...她将箭末端的凹槽卡在了弓弦上...将箭搭在了自己持弓的左手食指之上,她面对着操场方向侧立着,让自己的左肩正对着靶子的方向...

我和夏凝站在面对她的方向...她挺直了腰,举起了弓,让自己衬衣之下的胸部赫然显露。

她右手三根手指勾住了弓弦,将箭的末端用食指和中指勾住,然后拉开了弓弦...

开弓的过程顺滑且平稳,但是还是遇见了一些小小的问题——弓弦的下半部分,由于开弓角度过小的缘故...陷入了苏瑶光的胸部之中,苏瑶光的左胸之上便产生了一道弓弦挤压所形成的凹陷,尽显出她胸部的弹性来...

她稍微有些痛苦的皱了一下眉头,但手中的弓依旧保持稳定。

“哇...有点强...能拉开就已经很强了...居然这么稳...”

站在苏瑶光身后的社长并没有注意到弓弦陷入了苏瑶光的胸部之中...如此的称赞着她。

苏瑶光松开勾住弓弦的三指,伴随着弓弦发出的一声清脆的“崩”声,箭离弦而去,离弦的箭并没有扎在靶子的正中间,不如说,里靶子正中间差的稍微有些远。

“啧。”

射出这一箭的苏瑶光啧了一声,将弓放下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

“这...影响精度...”

她说。

“苏同学的力气有点大啊...我还以为白化病患者...都是那种病弱体质...”

后方的社长如此说道...

“不过,貌似这把弓的弓程对于苏同学过于长了一些。”

“嗯...”

苏瑶光低着头...依然看着自己的胸部。

“弓弦陷入衣物之中会导致射击精度下降,很正常。”

夏凝说道。

“或者,给你准备一个护胸?那个,有护胸么...”

社长看见苏瑶光的正面,理解了什么似的,如此说道。

“啊...不需要...”

苏瑶光从身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根箭来,接着搭箭开弓。

虽然胸部的凹陷并没有任何的好转,但是撒放之后,箭的落点与靶子中心的距离缩减了一些。

“啊...”

“这个...”

社长的表情稍微有些复杂,她走到了苏瑶光的正面,和我们站在了一起。

“大概并不是护胸能解决的问题。”

她说。

“现在我们应该是知道为什么亚马逊女战士要把自己胸削掉一半了。”

苏瑶光像是在自嘲一样这样说道。

“诶...”

“至少我和陈宇同学不会面临这个问题。”

夏凝看着苏瑶光的胸部,平淡的这样说道。

苏瑶光再次开弓,而我转过身,背对苏瑶光面对夏凝,用左肩朝向靶子。

“那个,我完全不知道,就想刚才苏瑶光那样就行了么...”

“是的,她的动作算很标准了。”

社长说。

几个男生走了过来,大概是弓箭社的社员,他们从渔夫帽小姐姐那里领到自己的弓,但是他们的视线却无一不向苏瑶光的方向瞥去。

“嘣~”

苏瑶光再次完成了撒放,箭依旧没有命中靶心,而是飘向了靶心的右上方。

“哦...”

几个男生看着苏瑶光,点着头。

“那个女孩,是不是就是那天生物竞赛的那个...”

“好像是啊...她拿的是那个七十磅吧...”

“好像是...有点...有点叼...”

正看着我的夏凝的眼神给了我一丝压力,我学着苏瑶光的刚才的样子,把箭卡在了弦上。

“反了。”

夏凝说。

“诶...”

“两根箭羽毛朝内,一根箭羽朝外,要不然会伤箭羽。”

夏凝对我说。

我将箭拔下来,旋转了180度,再次卡上去。

“高了。”

“啊?”

“卡在中部,确保箭只的平直。”

我那捏住箭的根部,往下滑动了一些。

我侧站,举起弓,把箭搭在了食指食指上。

“腰挺直,用虎口推弓。”

夏凝说。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教官一样,教训着我。

“别看我,看靶子。”

夏凝这么说着,走到了我的侧面...

接下来就是开弓了...

我用三根手指的指关节勾住弓弦,像苏瑶光那样。

然后用手臂和肩膀施加力量,想要将弓拉开...

但是这比想象中的困难的多。

首先是剧痛...三根指关节被弓弦紧紧的勒住,产生出难以承受的剧痛来...其次是肩部的剧痛...以及二头肌的剧痛...这些剧痛虽然都可以忍受,至少比偏头痛来的舒适一些,但是却让我的整个身体体系不受控制的摇晃着...

我将弓拉满,将弓弦抵住我的嘴角...我看他们舌尖都是这么开弓的。

“不要耸肩。”

夏凝不知道什么时候绕道了我的背后。

“手臂不要下沉...”

我稍微有些坚持不住,便稍微让箭头对准了靶子,松开了手。

“崩~”

虽然箭落在了靶子上,但是离靶心十万八千里...比苏瑶光的三箭还要偏的多。

“不要着急撒放,瞄准,用箭头瞄准靶心,再来。”

我背后的夏凝呵斥到。

“再来...”

我转身,想去背后的箭筒中取出一根箭来,夏凝把一根箭塞在了我的手里。

“搭箭。”

她的语速快,语气严肃。

我小心翼翼的搭上箭,然后摆好了开弓前的姿势。

“诶...那边的那个男生...是夏凝在指导啊...”

“没见过的面孔...是新人么...夏凝指导不知道是好运还是运气差...”

“嘿,别说了...”

我正想开弓,夏凝的命令从背后传来。

“不要耸肩,右臂胳膊肘别往外拐,左臂不要往下沉,保持肩部水平,手臂水平。”

啊...不往外拐...怎么不往外拐啊...

正当我尝试按照夏凝的指令,调整自己的姿态的时候,我的手指的疼痛忍耐能力告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能用箭头做了大致的瞄准,然后松开了手。

“崩...”

这次箭虽然落在的靶子上,但是比上一次的位置更加离谱,这次并没有落在靶上,而是落在了靶面上。

“如果不规范姿势的话,是射不准的。”

夏凝对我说。

“搭箭。”

她有些烦躁了起来。

我搭箭,三个指关节隐隐作痛。

“开弓...”

她对我说。

“果然...夏凝很凶啊...”

那边的男生接着议论起来。

“啊...”

“我...怎把胳膊肘往下拐啊...”

“感受你自己的身体...你的关节。”

“感受...”

我拉开了弓,努力的将胳膊肘向下压...我的胳臂绷着肌肉也放松了一些...这样似乎...的确会让受力均匀一些。

我这样想着...

虽然如此,但是我的手还是止不住抖动...

虽然拉开了弓,但是还是很丢人...明明是男生来着...

“还不行,你力没使到位自然抖...”

夏凝对我说。

“那我应该怎么办...我现在也...看不清我是一个什么状态。”

“那...”

夏凝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就在这时候,夏凝的双手抓住了我的双臂。

她将力量施加在我的双臂上...调整着我手肘的角度,除此之外还有向后的力量,减缓了我肩部肌肉的载荷。

当来自于肌肉的疼痛缓解,我的身体感受器感知到更多的信息。

比如说,夏凝的呼吸正好落在我的脖子后方——她现在一定是踮着脚尖,而她的胸部正正好的顶住了我后背,肩胛骨的下方...虽然隔着衣服,但是依旧能感受到柔软。

我调整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的弓晃动。

“对...就这样。”

夏凝的吐息轻轻的落在了我的脖子后方。

“现在用箭头瞄准靶心。”

我的心跳加速,血液涌上太阳穴的感觉愈发强烈...但我还是刻意的保持着,努力的保持着身体的稳定。

“不要晃!调整呼吸!”

夏凝对我说。

“好...”

“用你的眼睛瞄准,箭头对准靶心,然后在你觉得合适的时候...”

撒放...

我松开我的指尖,箭离弦...

落在了靶心左侧的不远处。

“就这样...有感觉了么?”

夏凝问。

“有...有感觉了。”

我这么嘟囔了一句...我不知道射箭有没有感觉,但我知道夏凝胸部的触感已经刻印在了我的脑中。

“自己来。”

夏凝从背后给我递来一根箭,我的手有些颤抖,接过了它。

“哦...我来...”

远处的几个男生虽然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弓箭,站在了箭道上,但是他们无一人不在看着我。

“诶...刚才...”

“你看错了,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刚才夏凝是手把手叫他了吧...”

“不,没有的事情...”

两个男生这样对话道。

我不知道,我将箭搭在了弓上,举起了弓...

拉开了弓。

手臂上的力量的确卸下来不少,夏凝也没提出手肘的问题。

“唔...”

我调息,撒放,箭落在了上次箭只所在的不远处。

“停止,拔箭了!”

社长喊道。

“嘿社长我们一箭还没射呢...”

“先拔。”

社长举起左拳,喊叫着走向了靶子,一个男生则表达了抗议...

“有进步...”

夏凝说。

“多射几次,就有肌肉记忆了。”

她说。

“啊...”

也许不用多射几次...我的身体已经记住了刚才的状态...

不止是手肘手臂的位置,夏凝的吐息也好,夏凝的触感也罢...都已经被的身体所铭记下来了吧。

我双臂,加上的指尖都在隐隐作痛,低头看了看的指关节,有些被勒的发红。

夏凝走到我的身旁,看了一眼我的手。

“有护指么?”

她这样朝着社长问道。

“有..这就给你拿一个。”

我身后的社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