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锡安的公共交通，可真烂！”
从班车下来，再坐上公交，来到哥哥家楼下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两点了...锡安市的外环今天格外的拥挤。大概原因便是明天就是小长假吧。
“呜呜...”
小长假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我每天都过的像是在放假一样。
“讨厌小长假。”
我这么说着。
哥哥前几天告诉我，即便是放了小长假，校园里依旧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学生，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留校，他也准备在放假期间准备一个报告会...虽然他自己说，在假期开展的报告会可能基本没人来，但是我答应了哥哥，无论如何都要去给他捧场。
但是就这个交通状况来看...明天迟到的人可能就不是哥哥而是我了。
“干脆今天晚上住在哥哥家不走吧...”
要是哥哥赶我走的话，那就死皮赖脸的赖着不走，哥哥绝对会心软把我留下的...
走到家门之下，却感受不到哥哥的存在...天府路上意外的相当冷清。
“唔，哥哥难道是嫌我太慢，带着学生自己去吃饭去了，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唔...迟到了是我不好就是了。”
我掏出哥哥给我配的“屏”尝试联系他，但是他也迟迟不回应。
我走入了他家所在的大楼，爬楼梯走到二楼，来到了哥哥的门前。
203室。
我敲了敲房门。
“ge...”
哥哥嘱咐我好多遍，公共场合最好不要叫他哥哥，她说这也是为了我好。
“火央！火央！”
门内没有反应。
“火央，我是立夏呀，快来开门，不开门我直接进去了啊。”
我这样喊着。
“幸好我有备用钥匙...”
我说...
我把装着菜的袋子换了一个手，掏出了钥匙来，刷开了房门，走进了房间之中。
房间里一股奇怪的腥味，看上去也乱乱的，哥哥的圆珠笔掉落在正门口...地上还有洒落的橙汁。
“唉...”
我把哥哥家的门关上，捡起了地上的笔。
“哥哥真的是一天都不能没有我。”
我自言自语...
那就帮哥哥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吧...
我将圆珠笔拾起来，走向了餐桌，火央平时就是在那里写东西的...
但放在餐桌上的一沓信纸却有些异样，就像是被人用手抓着揉搓过一般...
“嗯奇怪...”
我站在餐桌前...拿起了信纸，抚平信纸的褶皱上面写着“新能源的前景和原罪”...
大概是哥哥的演讲稿吧...
我把稿件和圆珠笔放在餐桌上，准备去洗手间取出拖把把地拖一拖，有什么粘稠的东西黏在了我的脚上...
是橙汁？不，橙汁没有那么粘稠，那是...
我低下头...看向了脚底...
有一摊暗红色的液体...
“这...这是...”
我用弯下腰，用手指触碰那摊红色的液体...那液体已经变得冰凉，那液体就是腥味的来源...那液体...
是人类的血...人类的血...
“哥哥！”
我无法控制自己，发出惊叫声后退了好几步。
“未火央！”
这血迹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慌张的后退到了门旁...家中的木地板也被我踩出了几个血脚印。
哥哥...哥哥你到你在哪...
恐慌和困惑驱使我转身跑开...跑出了屋子，跑到了楼下...
“未火央...未火央...”
我的口中念叨着哥哥的名字...在锡安这种智能城市的居民楼中，楼下连保安都没有...
我要...我要...我要找到哥哥...
我冲出了门闭上了双眼...感知着哥哥的存在...
哥哥的存在虽然微弱，但是只要集中精力，一定可以找到的...
我感知着周围，却除了一个强大存在之外什么也感知不到。
我掏出手机屏，想要报警...但是却恍然想起...我是一个在锡安没有身份的流浪神明...要是被盘查的话...可能会产生麻烦，哥哥说...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可怕的，猎杀的神明的组织...她们可不会管你是什么神，是神就杀...
我忽然就开始崇敬起城市里这个强大的存在了...她如此的暴露自己，却又能与那些可怕的弑神者抗衡...
等等！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附近的卫生所...对...说不定哥哥他只是自己受伤了，然后自己去医院了，还把屏落在了家里...一定是这样的。
我掏出自己的屏来，摆弄着...
“地图...地图...啊...有了...我在天府路...医院医院...这边，往这边走。”
我快步走离这片街区，按照地图的指引...走向了卫生所的方向。
这里没有...哪里没有...那里都感知不到火央的存在了，我有些绝望...且筋疲力竭...我没吃无法，还傻乎乎的提着个菜篮子到处乱跑。
我有些饥饿，便找了一家面包店，坐了下来。
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火央也一直没见踪影...我内心的焦躁逐渐被疲惫所填补了...我来到这世上，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立无援...除了哥哥以外，我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也没有任何的熟人和亲戚...
神明是不存在亲戚的。
我也总不能回到住所，向我的邻居们求援...
Hi，其实我是一个神明，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那也太蠢了点。
“我...火央....”
我给火央拨了至少30个电话了。
我现在很需要帮助...
我甚至都想跪下来，向弥漫在锡安的强大存在祈祷求助，但她绝对听不见我的声音...我又能取寻求谁的帮助呢，比那位强大存在，比锡安的月神更加强大的存在？上帝么？
上帝...存在么...
普通人并不相信神明存在...神明也相信上帝存在...真是奇怪极了...
“伟大的上帝啊，如果您存在的话，请帮帮我吧，帮帮我找到我的哥哥...帮帮我。”
我做出这样的祈祷。
我想上帝大概是不存在的...要不然只要每个人都向上帝祈祷都能实现的话，那岂不是每个人都能活得很好，如果上帝存在，需要满足条件祈祷才能起作用的话，我又不能知道到底条件是什么...
如果一个信仰基督教的人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的话...大概一定会嗤笑我的吧。
“一个向上帝祈祷的异教徒神明。”
但除了上帝，谁能帮助我呢...
我吃完东西，精神有些恍惚的走向了街头，街头上已经没几个人了，马上就要入夜，夜深了...
迷茫，和悲伤...混合成为了泪水，从眼眶中涌出，走在街上边走边哭的我窝囊极了，我现在应该去那里...
我感知到了除了哥哥之外的其他神明的存在，哥哥说过...锡安的神明并不是每个都是友善的，一定要远离同类...
远离同类...我又能依靠谁呢...
那个存在缓缓的接近我，我止住哭泣...快步走出了这里的街区。
“救救我...我好怕...我好怕...”
我快速的跑向下一个十字路口，那里有几个行人，混入行人中间我说不定能安全一些。
“我真傻...”
到现在...我还提着芹菜，还有其他菜，提着这些东西行走在锡安街头，会被当成乡下人的吧...可我的确也算是乡下人。
“一定是在做梦...我在班车上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噩梦，只要我醒来，我就能和火央还有他的学生一起吃豆干炒芹菜了。”
“醒过来啊...立夏...醒过来啊立夏...”
我并没有醒过来...
苦痛...我感受到了苦痛...
哥哥...被委员会的人杀掉了么...
明明哥哥隐藏的那么好...为什么会被委员会顶上呢?
有着光鲜亮丽的身份...也没有做任何的恶，连理想都是促进人类发展。
为什么委员会会对哥哥下手呢？
我无法理解。
“我...”
正当我有些绝望的时候，我忽然感知到了火央的存在...
就在南方...
“是哥！”
我朝着哥哥的方向狂奔...
不行！太慢了！
“taxi！”
我招手拦下一辆的士。
“按我说的开。”
“左转，一直直行，一直直！”
车辆穿梭过锡安的大街小巷，在我的指挥下行驶，最终停在了一栋虽然低矮但是气派的建筑之前。
“把我激动的，不就是三医院么。”
我不顾四级的抱怨，把钱留下，下了车，冲向了那栋建筑...
哥哥的存在，就在那里...
他的存在增强，爆发出如同太阳光的光芒来，却瞬间消逝...然后再无音讯...
“啊...”
我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哥...未火央...哥...”
我的哥哥...死掉了...
“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么？
我此时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只是被事实所...
震撼...击垮...还是？
我走入医院，哥哥已经不存在了，我也并不知在哪里找哥哥的遗体...我现在只想知道哥哥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
到底是谁...
那帮...委员会...还是...还是...
我不管怎样...我无法原谅...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
杀死哥哥的人..
我未立夏...一定要...
手中的塑料袋掉在了医院大厅的地板上，芹菜在地上滚动了半圈。
和哥哥一起吃芹菜炒豆干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
“所以...”
给我腐朽吧...
地上的芹菜叶子瞬间蔫掉...由内而外的开始腐烂...
给我腐朽吧...
我来到...我来到了锡大的双子楼之中，哥哥即将作报告的报告厅里...报告厅里如同哥哥所说，并没有来几个人。
报告厅的前排做了几个学生，还有一对情侣似的学生坐在第二排的角落里，讨论着什么...
“今天未老师有些事情，没法来参加讲座了，我是未老师的学生，我叫董振，我来给大家进行今天的报告，首先我们来看...今天的主题...新能源的原罪和机遇与前景...”
未老师有些事情...哈哈哈...未老师没有事情，未老师已经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了...你们的未老师...已经死了...
在讲座开始之后，一个紫头发的学生冒冒失失的从前门探头，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第三排，坐了下来，那位学生穿的稍微有些奇怪...虽然穿着正式的西式制服但是却披着一个奇怪的披肩。
那位学生是一位神明...
整个锡安都能感知到她的存在...她...原来就是那个强大存在吗...
月神...
月神带着笔记本，还有圆珠笔，看上来是有备而来，她在笔记本上快速的书记，上面的那位学生讲什么，她就记下来什么...
这就是哥哥一直想见到的月神么...
她一定也感知到了我的存在，毕竟我现在的存在也足以弥漫在整个锡安了...当哥哥死掉的那一刻...力量涌入了我的身体之中...
我蜕变了，舍弃了身体，以原处的形态存在着。
原初...
我想起了我和哥哥的诞生...
诞生于祭坛之上，由疯狂的人祭而诞生...
“现在我们来讲讲，潮汐能。”
听见潮汐能三个字，紫色头发的月神抬起头，看着ppt...
她啃了啃笔杆，用相当快的笔速誊抄着ppt上的内容...
果然是月神么...对潮汐能感兴趣...说不定...月神是很好的人呐...要是哥哥能早点见到她...就好了...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杀死哥哥的人...无法原谅委员会...无法原谅冷漠的锡安市民...无法原谅召唤我们降临于世有抛弃我们的坏家伙们...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
有两个学生在报告中离开啦...我讨厌他们...他们连哥哥最后的报告都不愿意听完...还有的人在报告中窃窃私语，聊一些无关之事，我讨厌他们...明明能源是那么的重要...前排的几个学生一直在玩屏，我讨厌他们，他们用这能源所驱动的电子器具，不知感恩...
讨厌讨厌...讨厌！
“好了...今天的报告就到这里...如果有兴趣的话，将来可以选择相关方向，新能学院的办公室就在B座28023，如果有什么想要咨询的可以去那边。”
两位情侣似的学生留了下来，其他人匆匆离去了，紫头发的月神小跑上了主席台，把哥哥的那位学生拦下，问他了几个关于潮汐能的问题...那位学生挠了挠头，说自己也只是懂个皮毛。
月神有些失望的夹着笔记本离开，却把圆珠笔掉在了门口，那两个情侣一般的学生看着那位学生，学生清了清嗓子，说：
“你们两个还是去找新导师吧...不瞒你们说...未老师...他不是又事，他已经去世了...”
“去世...”
哥哥死掉之后，我才终于收到了哥哥发来的短信，看来哥哥在走掉之前联系了很多人，把后事安排的很好，但是她唯独没有安排我...
她给我留下的话只有短短几个字。
“对不起...立夏，跑...跑的越远越好...”
可是没有了火央，立夏，我... 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火央...”
必须付出代价...
杀死哥哥的人们...必须付出代价...
整个锡安...都是些不知道感恩的家伙们...明明哥哥为他们做了那么多..还有哪些绿色平衡组织的家伙...哪些召唤出我们的家伙来...一定是那些家伙出卖了哥哥...愚昧...愚昧不去思考，愚昧到不去解决问题，愚昧到成为疯狂的信徒...
为什么这群人召唤出的不是愚昧之神...而是我和哥哥呢...
愚昧...哈哈...愚昧...
他们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愚昧，在大街小巷游行，他们享受，却不知道感恩，提出着愚昧的诉求，喊着愚昧的口号...
愚昧...
我明白该怎么让他们从愚昧中苏醒了...我要做他们希望我去做的事情...我需要做他们希望我做的事情。让那些事情成真，让他们见识到如此的无序和混乱...他们便能够意识到自己的愚昧，诚心诚意的悔过吧...
啊哈...哈哈哈...我一定极度擅长做这种事情，毕竟我就是因此而生的。
哥哥的死，打破了我与她的平衡...当平衡被打破的时候...事物总是会迅速的变化，寻找新的平衡，这就是哥哥所说的勒夏特列原理吧...
既然如此...那就让平衡移动...现在开始吧。
我离开锡大，走上了锡安的街头...
他们希望我所做的事情...让人类回归自然么...
回归自然...那太简单了...先从摧毁现代文明开始吧。
那些人类弄出的高精尖的东西，虽然我一窍不通，但是我却能用神力操作他们...我想起哥哥曾经让我看过一本书...是一个叫凯文凯利写的，名字叫《失控》。
他还给我说，科技想要的事情，就是我想要的事情，人类总能高效率的转化能源，而人类文明的这种特性能带来他最终想要的东西...
我问他，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他对我说，我们神性一致，我渴望的便是你渴望的东西...
但我当时内心最渴望的并不是我神性所让我渴望的东西，而是他，他的存在本身。
《失控》那本书我看不懂，看了一点点就扔到一边去了，但我现知道我在渴望着什么了。我在渴望着...渴望着...我也最终知道哥哥渴望什么了。
我在渴望着失控...我在渴望着人与自然的彻底归一，我在渴望着混乱...
而且也已经没有哥哥来制止我这种渴望了...
我没法渴望哥哥...便只能渴望这些事情了...
你们不要怪我，毕竟这也是你们渴望的事情...难道不是么...毕竟这也是你们渴望的事情...
归一，和谐...以及最终的...平衡。
毕竟我可是平衡的神明。
我走向了锡安市的街头...肉眼可见的植物疯长已经消退...那些植物现在正如他们本该有的静止样貌依附在建筑之上，街道行道树长成了巨大的大树...人行道的砖缝之中...青草长出...爬山虎爬上了高楼大厦的玻璃外墙之上...锡安的灰蓝色，活生生的被染绿了...
路灯却正常的亮起来了...
我并没有破话电力系统...
人家有灯火，也有行人匆匆的行走于城市之间...在交通警察的指挥下...十字路口也实现了缓慢的交通通行...
我也并不是想对锡安下死手...灯光和供水只要存在，医院就能正常运行，这个城市也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只要绕开城市的智能管控，说不定交通灯也能恢复运转...锡安并没有想象中的脆弱...它还能坚持..她还能坚持...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何要留一手...
也许是因为这座城...是哥哥参与其中而建设的吧...这座城的电力系统，里面流淌着的...哥哥的心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