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于族谱之中震颤的虚声子
“我说……夏凝……虽然我……年轻……精力充沛……但是……走楼梯到42楼……还这么着急……恐怕……喂！夏凝。”
夏凝扶着楼梯把手，气喘吁吁，刘海之下湿了一大片——那些全部都是汗液，她显得有些浑身脱力。
夏凝看我转头看她，朝着地心引力的反方向爬升了几步，但是没几步她就一个趔趄，差点要滑下楼去。
“夏凝你没事吧夏凝...”
夏凝不仅额头是汗，身上也留了不少的汗...她解开了正装的扣子，露出衬衫来——她领子下面的衬衫被汗液浸润了好大一片。
一滴不小的汗珠从她的脸上滑下来，直接滴落向地面。
幸好她没化妆，否则现在她的脸看上去肯定是一片灾难。
“我...抱歉...但是我...高估自己的耐力了...”
她喘着粗气，用细小的声音不连续的表达着自己现在的状态。
她说过，她有着超过常人的爆发力...短跑，短时间发力她或许很擅长，但是以较高速度爬楼梯，恐怕她就不是那么擅长了，高爆发力的代价是低耐力，我和她像两条疯狗一样从楼梯上往上窜，这才没窜到17楼，她便已经没有什么体力了。
这样的我们就算上到楼顶，也发挥不了任何的作用，反而可能成为累赘。
更何况，夏凝现在有些痛苦的捂住了小腹，然后坐在了楼梯上。
“啊...抱歉...抱歉...”
“不用道歉了...夏凝...我可以联系Rena...”
“她...再给...Elisa...做手术...不要...联系她...”
“我...必须联系她...夏凝，我可以肯定我和你一样担心她，Rena可是顶级战术AI...不是么...她玩人族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那个多线空投，流畅的飞起...和我通报苏瑶光的情况当然，不费什么算力。”
我这样说道。
我向后走了几步，退到了夏凝身边，然后坐到了她的身边。
“夏凝...你...真的没事。”
她有些痛苦的皱着眉头，她的样子可以说是狼狈极了，就连她的手被陈显贵折断的时候，她都没做出如此痛苦的表情来。
“我...没事...苏瑶光...”
“我现在就联系Rena。”
我想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安下心来，但是她的肩膀上还挂着固定夹板。
“你有办法联系她...”
“事实上...我有。乌云划过...”
月亮...
我的“咒语”还没念出口来，我的头就像是挨了一拳一样剧烈疼痛起来...伴随着整个面部的痉挛...蓝色的十字出现在了我视野的右下方...那蓝色的十字，渐渐变得血红，暗淡，又变回蓝色...
穿着洗手服的Rena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陈宇...我真的心情很不好。”
Rena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的。
“苏瑶光...”
“当然...还活着...你这是在哪...”
“我在曙光黎明大厦。”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和夏凝坐在楼梯间里...而且满身是汗...”
“苏瑶光在42楼出事了...我们得去，叫她回来...”
“Elisa的状态并不怎么好...你知道...42楼的确出事了，但是具体出了什么事情我现在根本不想讲。”
“Rena...你不是战术AI么...多线...”
“闭嘴...陈宇...我...现在很不爽，很不爽...我们刚才差点就要失去Elisa了...现在42楼又在出事...节骨眼上我还要抽调算力来跟你聊天，我是个战术AI！我不是神！”
“Rena...抱歉...”
“我能理解，你和夏凝都担心苏瑶光的安危...但是这世界上貌似还有很多我不能理解的事情，想要知道，42楼发生什么，那我让你看看吧。”
“我...”
啊...
我的眼前一黑，然后视野渐渐地明亮了起来...视野左下角的十字宣告着我现在正处于梦境之中。
“陈宇！陈宇！”
我听见了夏凝的声音。
“夏凝...我没事...我只是进入了梦境...”
“你突然晕过去了，现在翻着白眼。”
“Rena让我自己看42楼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夏凝的声音问我。
“啊...发生了...”
——〇——
这里是曙光黎明的实验室的走廊...明亮的灯光照射着没有任何开窗的这里...这里显得有些狼藉...隔壁一间实验室的玻璃门碎的粉粉碎，细小的玻璃碴子散落一地...以为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头上流着鲜血，仰面躺在玻璃碴堆里。以为看上去像是对策组成员的家伙手里握着曙光黎明的麻醉枪，靠着走廊的侧墙，他的左肩上被开了一个洞，鲜血直流。这两位伤者都没有死，至少呼吸还在，而且看上去意识依旧清醒。
视野中，我能够辨认出那个造成这两个人受伤的罪魁祸首。
一个高个子，脸上有不少痘痘，看上去有些年轻的男性——他的手变成了一个像是坠子一样的尖锐武器，抵在他手里挟持的人的脖子上。
陈显贵挟持了人质...而那个人质正是陈显贵的儿子，陈宏矩。
陈宏矩面容惊慌，他尽力的抬着自己的脖子，尽力避免着自己父亲手中的利刃刺入他的脖子之中。
“真是历史重演。”
我听见了声音，是从我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苏瑶光...不要耍花招，如果再有一个人敢扑上来对付我，我就把他和这孩子都杀了。”
“没什么...陈老师，我只是想起了就在不到一个月前，这里也发生了一场人质挟持案...那家伙用了一把手枪，低着夏建华的头。”
正在给陈宏矩说话的，我的主视角，正是苏瑶光。
“这个路口左转，就是杨清源的办公室，她的芯片就在她的办公室里。”
“谁会把芯片藏在办公室里，苏瑶光...我在警告你最后一次...我...噶...已经不在乎我杀多少人了。”
苏瑶光的语气很沉静，相比之下，陈显贵异常的激动。
如果他是个正常人的话，恐怕他已经面红耳赤，青筋爆出，但是作为铁疙瘩人的陈显贵能表现出的，也只有加大声音而已。
“你知道，杨清源有些怪癖，她自己觉得珍贵的东西一定要放在她看得见的地方。”
苏瑶光说。
“我听见有人说我有些怪癖...”
母亲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了。
“杨清源...好久不见...”
陈显贵恶狠狠的说。
“陈显贵，你杀了我好多人...”
“他们罪有应得...制造病毒与生化武器，人体实验，谋杀，谋杀显春，谋杀我...他们罪有应得。”
“他们只是做他们该做的事情，是你一直在谋杀，陈显贵。”
“他们最有应得...当然...还有你...”
“我没有罪，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赎罪。”
“笑死我...你简直要笑死我，我的呼吸肌要是还在，我恐怕会被你说的话笑死...”
陈显贵说。
“你这杀夫的狗...”
陈显贵直接对我的母亲进行了侮辱...虽然我并不是和母亲关系很好，但是这也足以让我产生极大的不适。
“我不知道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但是我得说，你手上的人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已经没有陈显贵了。”
陈显贵说。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陈显贵，芯片...芯片只有两个，你知道这件事，芯片不在我这里。”
“一个在Susan身上，一个还能在哪...交出来，否则就会有更多的人受伤死去。”
“我很希望我能把芯片交给你，这样你也不用被癫痫和偏执所折磨，变成杀人的怪物，但很遗憾，我的手里并没有你要的东西。”
“谎言！另一个芯片在！哪！”
“在你侄子的脑子里，陈显贵，你杀Susan的时候，显然办了一件欠考虑的事情，你忽视了住在Susan楼下的陈宇，我的儿子，他的脑部受了重伤，为了救活他，我不得不把芯片埋植进去了。”
我的母亲很冷静。
“你在骗我。”
“我没有必要骗你，我真不知道你还活着，我也不想看见你经历如此多的痛苦。”
“你在骗我。”
“如果我有芯片，肯定会给你，这样你就能理性的忏悔你的所作所为。”
“我不会忏悔！”
“你会，如果你动手，让你的儿子受伤的话，你得到芯片之后你会悔恨一辈子，就像是我失去显春的时候一样悔恨。”
我的母亲说。
“放下手中的武器，陈显贵，如果你不愿意后悔，芯片的生产周期很长，但是自从我们使用了两个芯片之后就已经开始量产计划了，或许不到一个月，我们就能治好你的癫痫症状，让你和十三年前一样，或者说，让你和苏瑶光一样。”
“是的，陈显贵，陈老师，停下吧...”
“我们甚至可以坐下来谈谈...”
我的母亲说。
“我是不会跟你谈的...你就是那个害死显春的人...我要...为他复仇。”
“我不是。显春死于ARS，确确实实。”
“如果不是你在曙光黎明给他试压，他就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如果不是总公司制造了ARS，就不会有ARS爆发，你们甚至还用拉美的穷人...人体实验...你们的道德和良知都被狗吃了么，我要说，要我说，噶，一切都是曙光黎明的错...这家恶心的东西就应该就地倒塌...”
“陈显贵，冷静，陈宏矩受伤了...你如果在在动的话，可能会伤及器官，以及颈动脉，无论曙光黎明是什么，你都应该不做后悔的事情，不是么，你现在很后悔你没有救下显春，我知道，如果那时候仿生肺的设计完成了的话，说不定就能救活他...”
“闭嘴！！！！”
陈显贵相当激动。
“冷静。”
“你这个，不知道感恩的东西，你看看你的手臂，你为什么也在用机械手臂...”
陈显贵说。
“你离开的这些年发生了不少事情，陈显贵，这个公司改变了，我们和西雅图决裂了，我们现在才是总公司。”
“你现在说的话就像是人不能同时踏入同一条河流。”
“我没有骗你...”
我的母亲尝试朝着陈显贵挪动了几步。
“我知道了，现在...把芯片交出来吧...”
“你觉得你今天还能全身而退么...陈显贵先生...这里是42楼，而且对策组和警察很快就会过来，你没有退路了，如果现在我们能坐下来谈一谈，我或许可以让警察撤退。”
“让警察撤退？”
苏瑶光开口，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是的。”
“不行！”
“是的。”
“你有什么权力指挥执法机构...”
“苏瑶光！”
母亲严厉的喊叫了一声。
“我能全身而退，楼顶上有你的直升机。”
“那是不可能的...直升机也会被击落，而且起飞需要提前申请航线。”
穿着白大褂的母亲双手插兜，面色严峻的向陈显贵挪动了几步。
“把Susan停机，然后让她跟我走。或者让陈宇过来，我会，安全的摘除他的芯片。”
“那是不可能的，必死无疑的。”
我的母亲说。
“那今天，Susan，陈宏矩，你，他们都会死...”
“Susan会不会死，我不知道，她应该能走得开，陈宇...你到陈宇面前之前估计已经被对策组剿灭了，至于我，我超级怕死，但是如果今天难逃一死那也没办法，至于陈宏矩，那是你自己的儿子。”
“杨清源！！”
“苏瑶光，跑，快，跑，陈先生，谈判破裂了，结束了，动手吧，杀了你的儿子，然后杀了我。”
“我不可能跑，陈老师，我脑子里的芯片可以给你...你会因为它悔过，忏悔，然后自首，我相信你会这样。”
“我不会...苏瑶光，如果你是那么希望的，那我告诉你我不会，我会接着完成我的复仇。”
“陈老师...你只被病痛折磨坏了，你不是怪物。”
“我是，你也是，你不要在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评判我了...你也是袖手旁观者...你不配。”
“陈老师，那...”
“苏瑶光，跑，这是命令。”
“陈老师，我会在三十秒之后停机...你放心，我不会装死来袭击你了，我也相信你不会对你的亲儿子动手的。”
“苏瑶光...你...”
“我准备好了...”
苏瑶光说...
我的视野中出现了不少的警告...各种机能即将暂停的提示，苏瑶光会在30秒之后真正的进入休眠。
“Rena...取消所有苏瑶光下达的命令，剥夺她对身体的最高控制权限...”
视野中的警告顺脚消失的无隐无踪...
“杨女士!!”
苏瑶光喊出我母亲的姓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杨清源！！！”
那家伙发出了怒吼。
“抱歉，我们不和怪物妥协。”
陈显贵被杨清源激怒了，他将自己的儿子甩相了一边，向着我母亲的方向冲过去，他手中的利刃上还带着他人的鲜血...
苏瑶光闭上了眼睛。
——〇——
我在恍恍惚惚中醒来...
Rena断开了我和苏瑶光意识的连接...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了...
我从楼梯上爬起来，看着身边的夏凝。
“你刚才，一直在喊妈。”
夏凝对我说...
妈...妈...
“你看见了什么...”
“杨清源...我妈...”
夏凝没说话，她将手臂搭在了我肩膀上。
“我很遗憾，但是很我们现在必须要消灭那个家伙。”
夏凝说。
“先别遗憾...你母亲一点事都没有。”
Rena的声音进入了我的脑海。
“啊?”
“去找苏瑶光吧，她...在电梯那边。”
“苏瑶光...”
“苏瑶光，她还在么？”
听见我默念苏瑶光的名字，夏凝警觉起来。
“苏瑶光...没事...Rena...让我们去电梯那边...”
——O——
电梯从42楼下降，中间没停，直接在17楼停了下来。
苏瑶光站在电梯中...手中抱着好无力气的敌手陈宏矩，他晕厥了过去，苏瑶光，她白色的发梢上还溅射着几滴暗红色液体，胸前的校徽上，也沾上了血点。
“苏瑶光！你没事...”
夏凝迎上去，对苏瑶光说。
“我没事...”
苏瑶光小声的说。
“杨清源呢！那个，陈...”
“你母亲...没事...但是，陈显贵死了。”
“为什么...”
“杨清源杀死了他...朝着他的左眼窝打了两枪。”
“枪...”
“陈...他被杀死了...”
“苏瑶光...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问。
苏瑶光注意到我的目光盯着她的头发，她也看了一眼，夏凝伸手，把她头发上的血点抹去。
“回二楼去...我还有一场比赛要打。”
（第三卷完结，本书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