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门将魔剑「雷瓦汀」横握着举到米迦面前。

“来,米迦,看着这个,你的血脉会告诉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那是你与生俱来的能力。”

米迦茫然地将手覆盖在巨剑上,顿时一股温暖的白光覆盖了紫色的剑身。

“没错,就是这样!”

凯门立刻兴奋地检查着剑上面的加护,发现原本互相排斥的几股能量居然“和平相处”了。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就在他兴奋地以为自己的梦想终于实现时,米迦突然被一股斥力推开,手刚一脱离,那些加护就再次陷入混乱无序的状态。

凯门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抓住米迦的双肩。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成功,换成罗莎丽娜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啊!”

徒然的斥责,对象却并不是米迦,不解与强烈的挫败感令凯门一时乱了分寸。

他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自己的计划出现纰漏,而是有人动了手脚。

“死老头子,你对米迦做了什么,为什么她的力量这么弱?”

“你终于发现了吗?那是因为,我从来都没让米迦学习锻造术的缘故。”

戈罗很清楚米迦身上流淌着何等特殊的血脉,血脉的秘密一旦曝光,她会受到万众瞩目,最后难免走上和母亲相同的道路。

这才是戈罗无论如何都不肯传授米迦手艺的真正原因。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到头来只能换来这个?难道这也是那该死的工匠之神对我的报复吗?”

理性崩溃的凯门举起巨剑,在空中疯狂挥舞发泄,看到了躺在地上因恐惧而眼神恍惚的米迦,心中的怒火全部转移到了她身上,一把抓住米迦的短发,将那娇小的身体提了起来。

米迦在半空中痛苦地挣扎,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把断剑刺向凯门的手臂——这是贾克姆锻造的那把,由于剑身损坏,附加的加护也消失了。

这一刺,凯门的胳膊上流淌出了涓涓鲜血,紧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凯门伤口附近的皮肤开始发紫,症状就和贾克姆的那只手一样。

这是诅咒……

凯门震惊地松开了手,凝视着米迦手中握着的那把断剑,上面本该已经消失的加护居然恢复了,而且还获得了全新的加护——「咒怨之加护」。

难道说,刚才砍断这把剑时,断口处附着魔剑的诅咒,此时被米迦的整合之力复原成了一个完整的加护!?

毫无疑问,即使没有学习过锻造术,米迦依旧是统御加护之力的天才!

凯门完全没有犹豫,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将手臂上受到诅咒的部位直接切了下来,再从斗篷上撕下布条简单地包扎止血。

此时他的目光已经无法从米迦身上移开了。

“还来得及,只要得到了足够的训练,你很快就能成长到你母亲的那种程度。”

“我不要……”

“什么?”

“我说我不要那样!”

或许是奥兹先前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一直忍耐着的米迦终于在此时鼓起勇气,展现出了叛逆的一面。

“在你眼里,我就只是妈妈的替代品吧?什么血脉,什么整合之力,什么魔剑……那些东西我全都不稀罕,不如说是讨厌透了,我才不是你的工具!”

凯门的脸色一黑,短暂地闭上了双眼,再次睁眼时,恢复了天罡位憎神者共有的那种霸气。

“你是打算违抗我、违抗你所肩负的使命吗?”

“我才没有什么使命!那些都是你一厢情愿强加在我身上的,我只想要过普通的孩子一样生活,像普通的孩子那样学习手艺,像普通的孩子那样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

虽然内心很害怕,但米迦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与父亲的邪恶理想抗争到底,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她都决不妥协。

“你会有这种愚蠢的想法,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了解完成魔剑这项事业的伟大!有了这最强的武器,便可以轻松终结棘手的战争,让昔日那些不可一世的家伙对你俯首称臣,无论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这可是世间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力量啊。”

“有了那种东西,你就会做一个好父亲了吗?”

“……”

“有了那种东西,妈妈的死就会变得有意义、我和爷爷就能得到幸福吗?”

泪珠从眼角飘落,在半空中被颤抖的话语震碎,米迦的声音夹杂着哽咽。

“做不到吧?因为,毁掉一切的就是爸爸啊!”

“米迦……”

戈罗愧疚地低下了头,虽然他想尽办法保护米迦,但终归没能给孙女幸福的生活。

另一边,凯门默默地听着米迦的质问,不知是被问得哑口无言,还是堕落的人格让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既然在你不肯悔改,那就由我亲手粉碎你的执念,就用你最擅长的锻造术!”

“哦?你要像那边那个小子一样和我比铸剑吗?别开玩笑了,就算你有再强的天赋,荒废了这么多年,从现在才开始学习锻造术已经太晚了。”

“祭典……在三天之后的祭典上,我会锻造出比你的魔剑更强的剑,那样就能证明,你一直追寻的最强之剑有多么脆弱不堪!”

“有趣,如果你锻造的剑赢了我的「雷瓦汀」,我就解除他手臂上的诅咒,相反,如果你输了,不光你要跟我回漆黑教典,我还要让你眼睁睁看着那小子痛苦的死状,作为你自不量力的代价。”

“不可以啊,米迦,三天的时间怎么可能够!”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米迦!”

三天,贾克姆从小便开始学习锻造术,何止三年,时至今日的手艺依旧无法战胜凯门,而如今要让一个从来没学过锻造术的女孩在短短三天之内超越凯门这种级别的工匠,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看到米迦的脸,她毫无疑问是认真的。

凯门自然不相信米迦能战胜自己,但或许是隐藏在内心深处、作为父亲的心情影响了他的判断,在这短短的三天时间内女儿究竟能追上自己多少,他竟有些好奇。

“很好,既然你已经做好了觉悟,那么我便接受你的挑战,我很期待三天之后你的表现。”

“那么现在请你离开!”

“如你所愿。”

说罢,凯门拉起斗篷的帽子,将装有魔剑的剑匣重新背好,带着一阵绝望之风,向着日出的方向渐行渐远。

待凯门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米迦才像断掉的琴弦一般,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米迦!!”×N

“我没关系的……”

“都怪我太没用了,要是我能在锻造术上赢过凯门的话,米迦就不用牺牲自己……”

贾克姆用手肘重重砸地,痛恨自己的无能,没有注意到一只拳头正缓缓地靠近,随后头顶受到一记重击。

“笨蛋!你要是真的那么重视米迦,就应该知道,如果你死了,米迦她会多伤心。”

“贾克姆哥哥不在的话,我和爷爷都会很寂寞的,而且,生活费会不够用。”

米迦对贾克姆少见地露出了微笑。

“什……什么嘛,我的作用就只是照顾你们一老一小吗?”

贾克姆刚想笑,眼泪却先一步流了出来。

这就是有家的感觉,他从未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感受到亲人的温暖,即便对方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

“另外,这也是一个好机会。”

虽然米迦说出赌局的内容时并没有想太多,但却造成了一个对奥兹一方极为有利的局面——凯门将在祭典上出面,而圣殿骑士团和治安骑士团那时也会到场,为了战胜天剑星凯门,奥兹不得不借助骑士团的力量。

如果让蕾欧奈和尤里欧合力的话或许能压制住魔剑,到那时再由自己发动「商神之天秤」结束战斗。

只要最后能让魔剑雷瓦汀上面的加护失效,贾克姆的手就能复原,那样的话直接破坏魔剑本身也是一种手段。

“所以,贾克姆先生,你要振作起来,为了增加胜算,你的力量是必要的。”

“我?事到如今,我还能做什么?”

贾克姆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只过了这么一点时间,紫色的诅咒已经蔓延到了手腕。

想到自己之前为了参加祭典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到头来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全部白费,他的心里产生了动摇。

真的能战胜吗,天剑星凯门。

“贾克姆先生,请你再说一次自己想要成为长老的理由。”

“我想保护米迦,保护师傅,让非氏族的工匠们不再受到不公正的对待……我想要让故乡伊东变成世界上最棒的地方!”

“你这不是还没放弃呢吗?”

贾克姆抬起头,发现大家都围在他身旁,戈罗、奥兹、艾琳、希娅、蕾欧奈抱着米迦,还有一直以来在幕后活跃着的梅尔特、玛鲁克斯和卡利。

“可是,我已经不能参加祭典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次的祭典,由我来参加!”

“那个不是场面话吗?”

“我是认真的。”

“哈???不行不行,这绝对行不通吧?你对锻造术可是一窍不通啊!”

“所以,贾克姆哥哥,请你教我锻造术!”

贾克姆惊讶地指着自己。

“我?”

看向一旁的戈罗,老铁匠并没有说话,对这件事表示默许。

“要学锻造术的话,让师傅来教岂不是更……”

“贾克姆先生~”

奥兹打断了青年铸剑师的话,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来教的话,不就相当于你本人参加了祭典吗?”

“可是……”

“难道你是只会嘴上说说的那种人?”

沉默了良久,贾克姆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教就教!啊疼疼疼……”

由于太过激动,不小心把被诅咒的那只手握得太紧,传来了麻痹一样的疼痛。

“赌上我未来世界第一工匠的名誉!”

……

就这样,米迦开始接受贾克姆为期三天的特别授课。

炼钢→铸锭→锤锻→淬火→附魔。

米迦虽然从来没有正经学习过这些技术,就算她很有天分,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换作是戈罗亲自来教也只能学个皮毛。

因此,贾克姆决定只教给她一把剑的制造方法,即要在祭典上上交的作品。

“既然要和号称魔剑的雷瓦汀较量,我们这边也必须制造出旗鼓相当的名剑,贾克姆,米迦,趁这个机会,我就把‘霸王之剑’的制作方法教给你们吧。”

“霸王……之剑!?”

“没错,雷瓦汀被凯门施加各种加护以前,就是号称霸王之剑的‘克拉伦特’。”

戈罗神情凝重地说道。

“要锻造出霸王之剑必须要使用的一项材料就是山神之泪,它能够让剑在完成之后仍能在上面增加附魔,因此是一把可以成长的剑。贾克姆,这就是为什么我当初不把山神之泪交给你的原因,这把剑的潜力过于巨大,我担心你得到了它会像凯门那样误入歧途。”

同样的一把剑,天剑星凯门和名匠戈罗对它那“可以无限累积加护”的力量的描述却截然相反。

未完成的剑,或是……

会成长的剑?

……

伊东的某处——

伊洛玛躲在一间没人住的废弃小屋里,正对着一根烤熟的玉米狼吞虎咽。

自从他孤身一人从各大家族的监视中逃脱,不得不在祭典来临之前隐藏身份躲起来,没有仆役在身边端茶送水,身上也没有带钱,饿了只能在夜里去附近的民宅偷几根玉米回来充饥。

“可恶的贾克姆,竟敢联合外人对付我……”

偶然间得知这一切都是希娅搞的鬼,伊洛玛在心里暗下决心,等他“光荣归来”时,一定要让害他沦落到这副田地的贾克姆和麦芒商队好看。

就在这时,小破屋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把还在啃玉米的伊洛玛吓了一大跳,差点把嘴里还没咽下去的玉米粒吐出来。

“谁……?”

外面的人停止了敲门,几秒之后,门口的铁链被一道紫光斩成两节。

贾克姆被这样的暴力开门法吓得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打开门,走进来的是一位身披黑色斗篷、背着巨大木箱的陌生中年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巨剑。

“你……你是来杀我的吗?是谁派你来的,我出双倍的钱,不……三倍……十倍!”

“你是伊洛玛先生对吧?别那么紧张,我并不是杀手,而是来帮助你的‘朋友’,我的名字是凯门。”

“朋友?”

“正是如此,我为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你所忌惮的对手现在右手已经废掉了,这场祭典将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你是说……贾克姆那家伙吗?”

男人笑而不答,伊洛玛的脸上立刻从惊惧转为了狂喜。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喂,你是谁手下的人,做的很好,等我伊洛玛当上了这伊东的长老,我一定会好好赏你的。”

“哦?只是少了一位竞争者而已,你就这么确定自己能赢得祭典?”

“当然。”

贾克姆废掉了一只手,他的工匠生涯可以说是彻底断送了,其他氏族的竞争者又都是些草包,现在能够主宰祭典的可不就只有自己伊洛玛•赫尔姆特了吗!

“保险起见,我看你再多做一些准备比较好。”

“嗯,你说的没错,我得先填饱肚子以免到时候饿得没有力气,你带吃的了没有?”

“很遗憾,我并没有带食物来,不过,你要是担心没有力气的话,这边倒是有个好东西。”

说着,凯门从斗篷下面拿出了一件黑色的道具。

“这……这是……你是……”

小屋内传来凄厉的惨叫,只可惜伊洛玛在挑选藏匿的住所时特地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周围根本没有人会经过。

“你就在祭典上好好炒热气氛吧,伊洛玛先生。”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