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今天是我第一天討伐魔物,因此一開始遇見魔狼或者三頭狼的時候都是由我先出擊。和魔狼的第二場戰鬥,第三場戰鬥,也毫無懸念地勝利了。至於和三頭狼戰鬥的時候,也就會多噴兩個火球,在戰鬥中漸漸找到感覺的我並沒有花費太多工夫就成功戰勝了它,可以說是愈戰愈勇。
而隨着前進的距離越來越深入,魔物開始呈現增多的趨勢,殺完一隻又立馬出現另外一隻,就像是要阻擋我們前進的腳步一樣不斷把我們拖入戰鬥。但對蕾娜和馬庫多來說,不管來多少魔狼對他們都造不成任何威脅吧,尤其是蕾娜僅僅使出一個大範圍魔法就讓好幾隻魔狼化成幾塊礦石,不管是魔法的質量還是運用效率,都遠遠比雷格的魔法要強。格米勒曾經跟我說過精靈族的魔法天賦比人類要強得多,看到蕾娜的實力后我真的相信了。
“已經差不多了吧……你們兩個累了嗎?要不要休息一下?”
在解決完眼前的所有魔物之後,蕾娜向我們兩人問道。
“我還好,再繼續殺10隻魔狼也沒問題。”
可能是蕾娜和馬庫多都在儘可能照顧我,沒有讓我對付1隻以上的魔物,到現在為止還算輕鬆。
“那就好,馬庫多呢?”
“那個人類都沒覺得累,你覺得我可能會覺得累嗎?”
“那、那倒是。”
“不過話說回來,蕾娜,我們是要前進到什麼地步啊?”
因為至今為止從來沒有到達森林這麼深入的地方,我不禁開始感到有些緊張。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魔物區第一層一共有3種魔物,魔狼、三頭狼,還有我未曾見過的巨狼。儘管對付魔狼和三頭狼我現在已經得心應手,但我不確定是否對巨狼同樣奏效。畢竟是第一層最強的魔物,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對付。
“我想你心裡應該也有數了,我們至今為止從來沒踏入過這麼深入的地方,目的當然是為了見到整個第一層最強的魔物。”
“巨狼是嗎?”
“對,我今天想讓你見識一下巨狼的厲害,同時教你對付巨狼的方法。如果順利打倒巨狼的話,稍微去第二層參觀一下我也覺得未嘗不可。”
曾經身在人類聯盟的時候想都不敢想的事蕾娜竟然說得就跟去散步一樣。
“對付巨狼……”
“卡隆,我現在跟你說明等會兒對付巨狼的作戰方法。首先馬庫多會去前面吸引一隻巨狼過來,我在這裡等着,而你離我遠一點在我前面靠右隨便找一棵樹躲在後面。等巨狼被吸引過來經過你的身後你不要動,那個時候我和巨狼肯定要展開戰鬥。等我弄傷巨狼之後你再出來補上致命一擊,戰鬥就算完美結束。聽懂了嗎?”
“誒?那也就是說我什麼也沒幹,就是出來補上致命一擊而已嗎?”
“卡隆,巨狼和魔狼以及三頭狼不一樣,不是光靠勇氣就能戰勝的。現在的你雖然比起一個月前進步很大,但現在要正面對付巨狼風險還是太大了。所以還是和最開始一樣,先從鍛煉勇氣開始,這是為了變強必須要經歷的一步。”
這個道理我懂,我知道至今以來的戰鬥其實大部分都不是靠我的實力取勝的。而蕾娜和馬庫多都是能夠通過神聖聯合軍入團測試的人,和巨狼的戰鬥肯定沒有懸念,按理說我都沒機會出場的,蕾娜說要弄傷巨狼很明顯是要放水給我表現的機會。
“我知道了,我接受。”
找不到反對的理由,也沒有資格反對,對我來說這絕對是最好的安排沒錯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馬庫多!”
“明白了。”
可能是兩人早就商量好了,他聽到蕾娜的呼喚聲后,便從樹上跳到另一顆樹上,去我們前面尋找巨狼。
“卡隆,那你也去藏好吧,巨狼應該馬上就會來了。”
“嗯。”
“卡隆,我再提醒一下,巨狼的火球和魔狼的火球不一樣,可是會立即把人燒化的。所以一定要聽到我的指示后才可以出來。”
“我知道了。”
我緊握着自己的劍,朝蕾娜的前方走去,然後找了一顆儘可能大的樹躲在樹後面,並集中注意觀察四周。雖然我們已經清理完了這附近的魔物,但不能保證不會有意外,一刻都大意不得。
目前蕾娜在我的左邊,如果馬庫多吸引順利的話,巨狼應該是從我右邊來。等巨狼經過我身後的時候我得極力注意不要被它發現,等蕾娜弄傷巨狼叫我我便出去殺個措手不及。正常來想,這樣的作戰很單純但對於不會思考的魔物來說十分有效,如果我發揮正常的話是不會有危險的。
我應該做的就只有等待時機……等待時機……
在凝神屏息了數分鐘之後,我看到馬庫多靈活地在樹與樹之間飛躍着回來了。他徑直朝着蕾娜的方向趕去,然後跳下樹,和蕾娜站在一起,看來是要一起吸引巨狼的注意。
而緊接着,我們久候的“客人”如約而至。
看到它的樣子就會覺得“巨狼”這個名字確實名副其實。雖然不及樹高,但身形依然十分龐大,彷彿一口就能吞掉一個成年人。血紅的眼睛彰顯着魔物的象徵,那滿口尖銳的牙齒就好像在威嚇着對方一樣無比尖銳兇狠。聞所未聞的龐然大物,一個兇狠的生物體型越大就越有壓迫力。之前我所消滅的魔狼和三頭狼根本不能和巨狼相提並論,一時湧出的無盡勇氣在見到它的時候被替換成了恐懼。
蕾娜和馬庫多兩人不約而同地舉起武器,做好戰鬥的姿態。
“馬庫多,你到後面休息吧,這裡交給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那好吧。”
馬庫多使用的是弓箭,可能是他用遠程攻擊的話會一瞬間殺死巨狼,因此蕾娜讓他不要出手。然後馬庫多便拿着武器往後退,留下蕾娜一個人面對巨狼。
話說既然馬庫多能那麼輕易地答應蕾娜的要求,想必他對蕾娜的實力非常放心吧。再次體會到兩個人的實力之強是我望塵莫及的事實。
而我因為巨狼正在逐漸接近我而感到心跳不已,生怕被它發現而緊貼着樹,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巨狼那龐大的身軀每前進一步都會在地上發出聲響,內心無數次請求那個聲音千萬不要接近過來。現在巨狼還沒有要攻擊的意圖,大概是在觀察它眼前的對手,而蕾娜也沒有任何動作,在等着巨狼攻擊她。大概是因為我和巨狼還很近,要是貿然攻擊的話會把我牽扯進戰鬥吧,
巨狼仍然在小心翼翼地緩慢前進,終於走過了我的身後,我的擔心變成了多餘。看來巨狼沒有發現我的存在,認識到這一點后緊張的神經鬆弛了下來。並不是不信任蕾娜的安排,但面對這種未曾體驗過的壓力無論如何我也無法保持平常心。
總而言之我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去了,接下來就交給蕾娜……
等等,全部交給蕾娜就可以了嗎?
到了這個時刻,我才終於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我又選擇了逃避。
面對絕望的處境,我逃避了,變成了一個行屍走肉。
和蕾娜他們一起建立團隊的時候,我逃避了,以為所有事交給他們就可以了,沒有作為一個團隊成員的意識。
遇見達蒙的時候,我逃避了,不僅給蕾娜和馬庫多添了麻煩,還把自己不像樣的一面展現了出來,無地自容。
而現在,我又想逃避了。當面對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時,我總是想着逃避。因為逃避可以讓我脫離殘酷的現實,可以不讓我苦惱,可以讓我輕鬆地活着。
但那也意味着維持現狀,什麼也沒有改變。
——我想變強。
曾經信誓旦旦地說出這句話,以為自己刻苦訓練了一個月就已經做到了。到頭來,我還是什麼都沒有改變,還是那個軟弱怯懦的我。我很害怕,不僅僅是害怕巨狼的魄力,更害怕自己仍是一個無可救藥一事無成的人。
現在的我能否打倒巨狼我還不知道,但換個角度想想,如果我能打倒巨狼的話,整個第一層魔物區對我而言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不用再寄人籬下,靠自己生活,活得無愧於心。只要能打倒第一層這個最強大的魔物,我就能脫胎換骨,重新撿回人的自尊。
這對我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誘惑。
巨狼,只要打倒它……只要打倒它……
不知不覺,腦海里只浮現着“打倒巨狼”的意識。
我握緊了手裡的劍,如果因為害怕而不去用它,那麼它只是一個裝飾而已。那種撿來的便宜我才不接受,我想要的是通過自己的手所贏得的勝利。
那麼答案不就只有一個了嗎?我要親手打敗巨狼,不通過任何人的幫助,親手取回自己曾經失去的東西。
下定了這樣的決心,我鼓起勇氣冒出頭觀察巨狼的情況。
由於自己的存在並未被巨狼所認知,我現在出去的話就完全在巨狼的視線外,可以在它身後來個措手不及的偷襲。多虧了這一個月的體力訓練,到現在我感覺自己仍然有股用不完的勁,即使偷襲失敗,我也有自信不會輕易敗下陣來。
這樣做我知道是違抗了蕾娜的指示,如果成功的話她應該會為我的成長感到驚訝,並不會生氣。即使是失敗了也只有我會付出代價,對他們兩人沒有任何損失。可能的話一定要速戰速決,因為留給我的時間和機會都沒有多少。該做的只有全力跑出去,把劍刺進巨狼的身體,就結束了,蕾娜給我創造的這個絕好的機會都不能把握的話,就別談變強了。
勇氣,我需要更多的勇氣。
深吸一口氣,帶着捨棄這條命也無所謂的覺悟,我跑了出去,跑得比至今為止的速度都要快,是真正豁出了命的行為。
蕾娜是第一個發現我的行動的存在,為了不讓巨狼發現我,她什麼也沒說,但臉上難掩驚訝之情。
我奔跑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在地上發出踩在落葉和草地上的聲音,所以理所當然地,巨狼察覺到我的接近,轉過頭來。
到了這個時候,要拼的地方就是巨狼的反應快還是我的速度快。本身我和巨狼就沒有隔開太遠的距離,短短數秒就能讓我瞬間接近,給巨狼造成有效的傷害。正常來想,巨狼是很難做出反應的。
我猶如化作了一陣風,勢不可擋地來到巨狼身後,只要我這一劍揮下去,就能決定我的勝利。
“卡隆!不要!”
在這最後的時刻,蕾娜大聲地勸阻我的行動。
但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因為總不能到了這個時候我把劍收回去說一聲“打擾了”然後回到樹的後面吧,身體已經停不下來,勝利已經近在眼前我也不可能停下來,我的眼中只剩下巨狼那滿是破綻的身後。
而就在我揮下劍的下一個瞬間,眼前的景色發生了變化。
我下一秒見到的是晴朗乾淨的天空。猶如在嘲笑我的醜態一般,雲朵的形狀看起來就像一個諷刺的笑臉。
發生了什麼?腦子沒及時反應過來,我到底是怎麼了?
對了,那種感觸,那種衝擊,只有一個可能。
我被巨狼的尾巴拍飛了!
這是在和魔狼和三頭狼的戰鬥中怎麼也不可能吸取到的戰鬥經驗,巨狼用它那粗大又毛茸茸的尾巴輕而易舉地將我這個潛在的危險給消除了。
忽視了這一點,也就意味着我的失敗。
失敗之後,就等着付出代價。
我的身體在天上騰空幾秒之後,落在地上,不停地打滾。我的意識已經天旋地轉,血液也在劇烈地翻滾,在地上不知道滾了多少圈才終於仰面停了下來。
全身的骨頭都在叫痛,好在沒有撞在樹上,不然我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相撞的衝擊。呼吸困難,意識模糊,一點也無法動彈,但沒有當場殞命,處在一個苟延殘喘的狀態。
痛苦,無比的痛苦,瀕死的痛苦,比餓死和病死毫不遜色的痛苦,果然世界上不存在什麼輕鬆的死亡,痛苦的盡頭就是死亡,而我又走在了通向死亡的道路上。
多麼難看,多麼悲哀,我又一次為自己的自負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噗!”
本以為這樣就算結束了,下一刻身體就被什麼巨大的物體給突然壓住,我忍不住吐出血來。
瞬間清醒的意識讓我看到巨狼正用它的爪子壓着我,是為了防止我逃跑還是為了給我致命一擊,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它一定會置我於死地。想必是因為我剛才的偷襲,巨狼才決定先收拾掉我吧,不難理解。
由於巨狼的一踩更加加深了我的痛苦,甚至讓我沒有力氣呻吟,只得咳出幾次血來表示我即將逝去的生命。
完了,一切都完了,生命也好,希望也好,還有我在這個團隊存在的意義,以及蕾娜對我的信任。
就算這一次死去后我再次復活,也會失去所有的東西。
在已經變得不清晰的視線里,我看到巨狼正在往口中聚集火焰。
原來如此,巨狼是打算把我燒成灰燼,不給我留下任何存活的可能,這一招可真夠歹毒的。
可如果這就是敗者的下場,那我不就只有接受了嗎?
我已經受夠了,只要活着就會有選擇,而我總是選擇了錯誤的。不斷經歷着希望到絕望的落差,更加地絕望,與其如此,我還不如回到那個生不如死卻什麼都不用思考的狀態。也許,那樣才是最適合我的生存方式。
唯一的擔心就是這次我死後,自己是“不死身”的秘密肯定會被他們知道。不過那樣也好,我只能趁這個機會離開他們了。逃避就逃避吧,變強什麼的已經無所謂了,女神只是在跟我開玩笑而已,而且是那種最惡意的玩笑。
“冰之暴雨!”
巨狼的身影瞬間被一陣密集的冰刺給覆蓋,消失在我的視野里。
隨後,蕾娜又出現在我的視野里,但她在說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估計是在問我有沒有事之類的吧。
啊,又被她救了,我又被這個精靈族的少女救了,到底要被她救多少次才算完呢?想必她也已經厭倦救我這種事了吧,即使是同情心再泛濫,也早該被滿足了才是。
所以,就這麼結束吧。因為我再也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了。
看着蕾娜慌張的神情,我心裡默默下了這個決定。雖然很想現在就告訴她,但嚴重的傷勢讓我根本就開不了口,就這樣慢慢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