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克利夫回到了他與沙曼居住的氈房。在氈房中央放置有一個小型煉丹爐,縷縷無色無味的輕煙裊裊飄上房頂,順着通風口飄出。

一個身材高大的女子跪坐在丹爐旁的花紋地毯上,一邊聚精會神地注視着煉丹爐,時而長眉緊蹙,一邊還時不時的用炭筆在草紙上潦草地寫着什麼。女子的一頭金髮在盤在腦後紮成一個髮髻,雖然她身上穿着游牧民女性的衣服,但是與人類迥然不同的膚色與又尖又長的雙耳都證明她並不是人類。

這個女性,就是將克利夫撫養長大的日精靈沙曼。

日精靈是東大陸的三大精靈種族之一,這些身材高大苗條的女人,她們有着近似金色的黃色皮膚,美麗的面孔大多冷峻且傲慢,有一種卓爾不群,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霜氣質。

和大陸上其他兩個精靈種族——木精靈與野精靈一樣,日精靈中只有女性沒有男性,一種叫做“生命之樹”的神樹每隔數十年就會為她們誕下一批後代。日精靈的神樹被稱作“破曉”,既新生之意。

沙曼不僅很可能是整個大草原上唯一的日精靈游牧民,也是阿西魯大草原上屈指可數的方術士。她能夠煉製丹藥的特殊技能給予了薩卡族許多幫助。在不久之後出征血肉之地的行動中,草原的勇士們與血肉之地的怪獸到時必定有一場激斗,沙曼所煉製的療傷葯與回復氣血的丹藥是在戰鬥中必不可少的補給物資。

“沙曼大人,我把你要的材料買回來了。”克利夫恭敬地說。

從小到大,沙曼雖然既像他的師長又像他的母親,但沙曼卻也既不是師父也不是養母,她雖然對克利夫還算不錯,但是也從未將克利夫當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所以兩人彼此的關係從克利夫小時起就一直是不咸不淡。如果硬要說一個確切的定位的話,克利夫倒覺得自己更像沙曼的忠實僕人,打小就一直被沙曼教育要對她使用敬語。

日精靈一般可以活到三百五十歲左右,但是在成長到大約二十五歲以後,日精靈的容貌就不會發生任何變化了,即便到最後三百歲壽終正寢,也依舊保持着與二十五歲同樣青春美麗的容顏,不會衰老。說起來,就連克利夫也不知道沙曼究竟多少歲了,他是不敢問沙曼這種問題的,不過據少年的推測,她應該已經超過兩百歲了吧。

“唔,辛苦了,克利夫。”沙曼平靜地接過克利夫遞過來的布袋,順便瞥了克利夫一眼,在看到克利夫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淤傷以後,也並沒有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臉上始終都沒什麼表情。

“晚飯我已經做好了,你先吃吧,我還要等這批丹藥出爐。”沙曼說。

“哦,好。”克利夫小聲應了一句,就走到煉丹爐對面一張擺滿了食物的小長木桌,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抓起食物開吃。他的臉上被赫摩打傷的地方每進行一次咀嚼都會帶給他疼痛。有時候克利夫會因此疼得齜牙,不過還是強迫自己繼續吃。

沙曼這時從袋子里抓出一把明黃色的水晶仔細端詳着,這些水晶每一顆都有手指般長。在東大陸,這種水晶有一個特別的名稱——“晶魄”!

東大陸的人們相信天地萬物皆有靈性,按照他們的解釋,動植物的屍身埋入地下,經過千萬年的演化,最終形成了晶魄。

晶魄在東大陸的野外很常見,它們就好像是從土裡生長出來的一樣,或大或小,不一而足。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晶魄絕對是東大陸這片不可思議的土地孕育出來的獨一無二的特產,在遙遠的西方大陸的土地里是不會長出這種東西的。

沙曼用食、母二指捏着一顆晶魄在眼前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柳眉一蹙,淡淡說道:“這批晶魄的純度比上一批還要差,你是用什麼換來的?”

“一隻羊。”克利夫隨口答道,緊接着又補充了一句:“這已經是市集上最好的一批晶魄了,沙曼大人。”

“該死的奸商,吃定了游牧民對晶魄這東西一竅不通,雖然他們的確對此知之甚少,哼。”

以純凈越高的晶魄做素材,煉出來的丹藥質量就越好,這是克利夫從前聽沙曼說過的。

沙曼把手中的晶魄漫不經心地擲回袋子里,緩緩把頭轉向克利夫。“所以,你的臉是誰的傑作?”

“赫摩。”

“啊啦,原來是那個族長的小混蛋。”

克利夫猶豫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沙曼大人,我…我想參加比武大會!”

沙曼挑起一側眉弓,“為什麼?”

“我想好好地揍赫摩一頓!”

“這種事情做為飯後運動也可以,不必一定要參加比武的。”

“那不一樣!”克利夫有點急了,紅着臉道:“我……我一定要在大會上打敗赫摩才行,否則西琪就會成為赫摩的妻子啦!”

“啊~西琪,我記得她,可愛的女孩。不過,克利夫,西琪成為赫摩的妻子有什麼不好嗎?”

“當然不好了!”克利夫一拍桌子激動地站了起來,“西琪很討厭赫摩的,我決不能看着她羊入虎口!”

“真是高尚的理由。”

“所、所以,沙曼大人……”

“不準。”

“為什麼啊?”

“你參賽便會顯露武功,你不可以顯露武功的。”

“可是回來時我已經與赫摩在綠洲里打過一場了,他現在已經知道我會武功了!”

“那你就更不能去參賽啦。”

克利夫氣不過,質問道:“為什麼啊沙曼大人?為什麼你一直以來都不准我顯露功夫?這麼多年來,你為什麼對我的身世隻字不提,也不准我問,你到底有什麼事在瞞着我??”

“夠了。”沙曼冰冷短促地說,臉色瞬間寒了下來。“我說不過不准你參加比武,我不想重複第二遍。你挨了揍心情不好,出去在地上挖個洞對着裡面亂叫還是怎樣都隨你,但是不要在我面前打擾我,我的耐心很有限。”

克利夫的心裡現在窩了一肚子火,但是與日精靈隱含嚴厲的綠色目光一觸,也只有強壓下怨氣了。十幾年的相處讓少年非常明白觸怒這個金色女人的下場會有多麼可怕。

一時間,氈房內瀰漫著一股壓抑的靜默。

克利夫在心裡嘆了口氣,每一次他與這個女人爭執,最後認慫的總是他,這次也不例外。

——不然還有什麼辦法呢?

他總是這樣無奈地對自己說。

不過,正當克利夫準備到賬外去透透氣的時候,賬外突然傳來赫摩張狂的大笑:

“克利夫你這狗種,趁還有命就趕緊與你那金色母狗在賬里盡情親熱吧!等到了比武大會,小爺我定打到你狗眼翻白,一命嗚呼,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消失后,氈房內又是一陣靜默。

“……斯日波族長對我們有恩,而赫摩又是他最寵愛的兒子,所以別讓他傷得太重。”沙曼輕描淡寫地說完這句話,便轉身若無其事地繼續監督煉丹。

克利夫怔了怔,接着一陣熱血上腦,狂喜道:“是!請看着吧沙曼大人,我一定把赫摩那混蛋打得滿地找牙!”

(豆知識:氈房既是蒙古包,本書的世界裡沒有蒙古,自然不能直接用蒙古包這個名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