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健談的人來說,下班后的酒吧是個神奇的地方。
因為在這裡你總能遇到想要交談的對象。
造成這個現象的根本原因不是因為人數,而是因為來這裡的人都很閑
就好比櫃檯上花花綠綠的雞尾酒中,總能找到一款適合自己的,歸根到底是因為,你喜歡喝酒罷了。
我喜歡酒吧。
這裡是上界層與下界層最明顯的分界線。
在這裡人們不用為了生存而擔驚受怕,彷彿永遠有打發不完的時間和精力,也養活了一批在地球上根本不可能見到的職業。
比如我身旁的這一批被稱為“偵探”的傢伙。
說老實話,這些人解決的麻煩還沒有樓下居委會大爺解決的多,即便如此他們依然能聚在一起對自己的業績侃侃而談,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那種。
我並不熱衷於參與他們的談話,雖然就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的我與他們是同行。
看到這裡你也許會好奇,既然你沒有交談的慾望,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那我只能回答你,觀察他人是一種有趣的鍛煉大腦的過程。
就拿正對面這個留着背發的年輕人作為例子吧,嘴上說著去年二月替一個叫懷爾德的傢伙追回遺失遺囑的精彩故事,搭在陪酒女郎腰上的手一邊趁人不備往對方的兩腿之間延伸,你能想到些什麼?
色慾?虛榮?很好,你有些上道了。
那邊的胖子呢,一邊聆聽一邊擦拭額間滲出的汗水,手帕已經完全濕透了,需不需要我遞給你張面巾紙?哦唔,金絲眼鏡似乎太礙事了,摘掉好了,沒記錯這兒的空調好像是20度吧。
如果你讀出了一點隱藏在羨慕後面的不滿,那就再好不過了。
看到沒,非常有趣,簡單,而有趣。
但這樣做也有壞處,你知道的,就像一場舞會,即使你只是來湊個熱鬧,也會有被莫名其妙叫起來跳舞的風險。
“霍朗,說說你的故事吧,你之前是做什麼的?”
不知何時梳背頭的年輕人放開了手邊的小姐,看向從一開始就不怎麼說話的中年男人,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這個還在抽煙的客人身上。
誒,說啥來啥,麻煩事找上門了。
你知道嗎,我敢打賭一瓶上等軒尼詩這些傢伙其實根本不關心他們眼前這個中年大叔的過去,之所以要同我客套,是因為這樣禮貌的行為與他們身上光鮮的西服比較相稱。
至少在外人眼裡是這樣的。
對於他們來說,過去的經歷是一種資本,是在將來需要的時候能夠使用到的一種別樣籌碼。
但在我這裡,這很幼稚。
男人禮貌的搖了搖頭,帶着一種禮節性的微笑。
那種意思是,我沒有什麼好說的。
“聽說霍朗以前可是人類維持官呢,在地球上的見聞肯定不少吧。”
人群中不知道誰起鬨了這麼一句,緊接着,所有人都跟着起鬨了。
“是啊。”
“說說吧,一晚上光聽我們說話了,不是業界交流會嘛。”
這就是酒吧令人討厭的地方了。
即使你不健談,你也得裝出一副健談的樣子。
不然就像我說的一樣。
你為什麼來這兒?
“我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案子,就不說了吧。”
男人叼着煙的嘴咧到了耳邊,帶着笑意婉拒了同行們的邀請。
這個笑容可以說演的非常到位了。
但不解風情的人總是會存在的。
突然一位坐在男人身邊的偵探先生冒出了這麼一句打趣的話。
“我聽說人類維持官都是從非常優秀的人裡面選拔出來的,既然這樣,霍先生為什麼還要屈尊自己來當一個私家偵探呢,不會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不帶起鬨,不帶勸誘,只是單純的打趣。
我不明白他是帶着什麼樣的目的說的這句話,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感受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環顧四周。
一張張期待的臉龐。
和一顆顆等着聽笑話的心。
這種迷之自信的背後,我看到了一種基於經驗的炫耀思想,一種自我存在意識的標榜。
他們根本不明白,過去對人的意義。
如此的年輕,如此的自以為是。
“你們真想聽嗎?”
男人掐滅了手中的煙蒂。
好吧,這是你們要求,我就說一個把,不過得事先聲明,這不是一個你們會喜歡上的故事。
這是一個關於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同你們這一群蠢豬一起說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