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

金黄色的灵子涣散在源屋的空气中，久久之后才凝结在一起暗了下来。

“阿金他还能回来吗？”阿毛身上的酒劲一下散尽，伏在桌上泣不成声，不用回答，心意相通的他也看见了阿金的最后一刻。

阿金死了，源夜郞从阿毛含糊不清的话中得知，他手上原本像中华玉玦一样的令咒少了三分之一部分，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块被摔碎的玉佩，他推开卧室的窗，让夜风习习吹散屋中的酒气，细碎的雨点打在脸上，他轻轻抹一下才发现他的脸上竟有泪水，自从父亲走后他以为他再也不会落泪，没想到这次竟是为一位素未谋面的神明。

阿毛即使活了千年，他依旧是个孩子，酒瓶被他推得东倒西歪，而他最后能做的也只是嚎啕大哭，他的哭声触动着源夜郞的神经，源夜郞没有休戚与共的手足也不懂得神明消逝的概念，但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悲伤，他伸手想要安慰一下这个活了千年的孩子，可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又悻悻地缩回手去。

他又想起日间消失的人，这场为了一己私欲而打响的战争已经有太多人牺牲了，这些普通人的生命到头来也只称得上是某一位master取得胜利的垫脚石。

假如···假如这场战争最后的赢家是我，这样用人命换来的信仰我能承受的起吗？这样想来，源夜郞猛然被自己的脑中的思维吓到，连忙摇摇头，想要晃散它。

“战争总要有牺牲，既然如此决定，就应该承受代价。”一身战甲的杨戬对着面前的空荡荡的走廊讲道，他的声音显然有些沙哑。

此时他的神识尚未收敛，源夜郞的想法他一览无余，这句话既是讲给源夜郞和阿毛的，也是说给他自己的。

“回来休息吧！”杨戬冲着阿毛一摆手，好不容易敛住哭声的阿毛顿时化作一团金黄消失在源屋之中。

“你明知道打不过那个女人，你为什么还要去？”源夜郞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脾气，直接冲杨戬喊道。

“汝不一定在这场战争中胜利，可汝被选中了，便不得不为之。”杨戬努力的收住心绪，用最平静语气讲道，这两天来他生出太多不应该有的情绪了。

“可是你的不得不为之，送了你徒弟的命。”如果说刚才源夜郞还是为了阿金的死悲伤，现在便是因为杨戬表现出来的冷漠而愤怒。

“ruler在收集人类的魂魄，这种事即便我只是英灵，我也不能不管。”杨戬说到这，转头看向源夜郞，正色，“人间有难，吾等为神。”

杨戬口中冒出的八个字好像一盆冷水直接从源夜郞头顶浇下，刚才的气焰顿时无影无踪，“你看那个破晴天娃娃，神明不是很好做的吗？”

“人有自己的路，神亦是如此，当年本座大闹天宫，杀了无数神将，立了神威，在人间治水，救了无数百姓，受了信仰，这一战汝已经看到了牺牲，本座为汝开道，汝背负这些，汝的神路就必将如此。”杨戬闭目凝神将自己讲的过去都通过魔力链接之间传入源夜郞的脑海。

突如其来的真实画面冲击到源夜郞的感官，他猛然间睁大了眼，倒吸了一口寒气。

“神明大人，你的觉悟都这么高了，还有什么愿望，非得参见这个战争来实现？”源夜郞调整了一下呼吸，“我查了很多资料，战争美其名曰圣杯战争，实际不就是杀人比赛吗？怎么我还能动用您这样的神明。”

源夜郞打趣地补了一句，“辛苦了。”

“凡人，其实我的愿望就是成人，当神，太累了。”杨戬皱着眉长叹了一口气，话音未落，他便也化作灵子消失在源屋之中了。

“汪！”一声犬吠从楼下传来。

“你回来得够晚啊！”源夜郞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就看到了哮天犬巨大的身影，他顺着楼梯走下去，他发现自己只和哮天犬相处了两天就不是那么怕它了。

“回来的路上顺便救了两个人。汪！”哮天犬抖了抖身上的毛，现在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带着刚才那两个女孩的气味。

“呦，不愧是神明！”源夜郞看哮天犬的样子似是不知道阿金的事情，他也不想再提起这种事情，只想草草的结束聊天，“忙了一天，快休息吧，我正要睡！”

“主人回来了吗？我回来时看见了烟火，神野市现在没什么理由放烟火吧！”哮天犬试探性地问道。

“是啊！”源夜郞轻声道，这种事果然瞒不过，他心里开始盘算安慰的话，逝者已去，他可不希望哮天犬也哭得像阿毛一样揪心。

“这城市里，果然没什么是我鼻子闻不出来的，”哮天犬的话里没有一丝炫耀的语气，声音也比平常更小。

“别···”源夜郞的话被哮天犬盖过。

“我不难过，阿金是神，这就是神明。”哮天犬垂下头，语速极慢，语气却极为肯定。

哮天犬消失后，源夜郞给大门落了锁，走回卧室。

就像杨戬说的一样，在他选择生活的同时，生活也选择了他，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只要他不死，就还要应对明天，他现在只是个人，神路暂时与他无缘，人路还要他能走多远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