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要吃什么?”

“我是无所谓的哦。”

边进行着与接下来行程毫无关联的闲聊,主从二人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间教堂自建成起已经颇有些年代,近些年来因缺乏修缮、隐约也有了些破败之象。无人清理的苔藓植物将建筑外壁侵蚀得斑驳不堪,玫瑰花窗也因蒙尘而不复曾经的华美模样。时光的痕迹在它身上现的淋漓尽致。虽有恢宏气势留存,理却觉得那更像是位垂死的巨人,空有外壳,内里早已被消磨得干干净净。

时已近暮、夕阳拼尽残力在地面溅出金色的余晖。青木踏着光,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她并未急着推门而入,而是抬手停在前方,阖眸稍顿片刻。

“有魔力的痕迹。”她断言道,“有人比我们先来过这。”

“啊——也就是说、得速战速决了吧。”Lancer拖长了尾音,没什么紧张感地回答。事先他们就已料想到了可能会是这样的情况,毕竟是灵脉的所在处,如果到现在还无人关注才是怪事。

既然四周无人,那么也就没必要再维持灵体化。淡淡的荧光在Lancer伸出的指尖汇聚,一提一勾、灵巧地将复杂符号于空绘出。那散着微光的文字序列静静地悬在他手心,有生命般缓速旋了两周,方才被其制造者轻轻印在了青木的额上。携着魔法的字符转瞬融入了皮肤以下,再无迹可寻。

“事先说好、这只能「保护」你不受探测魔术的影响,但无法完全消隐你的痕迹。”Lancer交叉起臂抱在胸前,“虽然不太放心…但我会按计划在外边帮忙放风,御主最好谨慎行事。…当然、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呼唤我吧。”

——既然这里是「教会」遗留下的地方,或许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青木独自在内部展开了搜索。她不信神也不信教,尽管身处教堂,也未生出什么肃穆感,只专心地东翻西找,不放过任何有可能藏物的地点。

本已做好了冒着风险长时间在此奋斗,结果却来得出乎意料的简单。不过几分钟后,青木就从靠前排的长椅下狭窄的缝隙里摸出了几张纸质文件。这藏匿的地点实在过于随便,若非在那纸上扫见了“灵脉”“实验”的字眼,她几乎真要以为那是几张被人随手丢弃的无用草纸了。

莫不成是整理时无意间滑落进去的吗?青木爬起身来,被扬起的灰呛得轻咳几声,随手在椅背上拍掉纸上的积尘。Lancer那边一直静着,看来直到目前为止还相当顺利。至于这份文件,还是带回去再研究为妙,以免夜长梦多,徒增事…、

思绪瞬间顿住了。随着光线变化、她在身前看到了某种巨大生物的影子,正蠕动着抬起身躯。那阴影的体积是如此夸张,将她全部覆盖都仍有富余。

那是什么?!

寒意骤然爬上脊背。无暇回头确认、青木凭着本能向旁疾冲过去,试图拉开与身后那怪物的距离,同时挥臂向后斜斜斩出一道火线,然而并无爆炸动静,只有呲呲的声响快速接近。她咬紧牙、足下冲势不停,集中精力发出无声的叫喊。

“——Lancer!!”

大门忽得开了。狂风骤起,理只能看见浅色的衣角上下翻飞,再眨眼时、Lancer已然持枪挡在了身后。狂跳的心脏在看见那身影的瞬间安静了许多,她深吸口气、转身,终于将那突然出现之物的身影完整的映进眼中。

那是只由透明液体组成的黏糊状生物,光看表面与无色的果冻有几分相像,但绝对不如外貌那般无害。想来方才的呲呲声响,正是火焰被它体表所覆盖的液体扑灭时所发出的。

事情好像变得麻烦起来了。

“抱歉、可能我的火帮不上什么忙。”紧握着手中的文件,理压低了声音。她有些急,既然此处出现了人造的怪物,那这座教堂恐怕也处在某位魔术师的监管之下。如若拖到对方到来,恐怕将会是一场苦战:“拜托你尽快了,Lancer。”

“明白。”

答音刚落,枪兵的身影在眼前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他寻常总不离身的宽大披风飘落在地。其本人则猛踏地面,瓷砖受力、崩开蛛网般的裂痕。他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高速直冲上前,长枪横挥,干脆利落将水怪拦腰断成两节。

但战斗并未就此结束。怪物尚在挪动着身体,探出修长的触手,狠狠击打在枪兵退开的方向,本应柔软的液体此时比铁更坚,碎石横飞。断成两段的残躯彼此缓慢地接近,隐约间竟然有相融趋势。

轻啧一声,Lancer敏捷地避开挥来的打击。敌方空有怪力,却无技巧,最麻烦的还是那自愈的能力。他翻身跃上头顶横梁,单手行云流水地绘出数只符文,指尖轻点令其自动组合成排、自头至尾盘绕于枪身。对付这大家伙还没必要解放宝具,以伦恩作为加持就足矣。

又是两根触手携着风声迎头劈来,这次Lancer不退不避,手掌一翻、握住两枚随手拾来的碎石,拇指一挑将其先后射出,结结实实撞在触手中部,径直击得那两根倒飞而出。似是受痛,水怪疯狂地摆动起剩余的武器,毫无章法地拍打在身周,全然不知高处枪尖正直指它身体中部的魔力核心。

符文逐渐加速流转、长枪周身被魔力镀上一层荧蓝的微光。Lancer扯开一个笑容。他朝前跃出,长枪于手回转两周,以万钧力的势头向水怪方向投掷而出。水流阻碍被层层破开,最终牢牢钉死了那一小块核心。怪物的动作停住了,它庞大的身躯自下而上开始融化。没有魔力驱动,水也只能是普通的水而已。

青木又咳了几声。方才她避在一旁,但奈何此番大动干戈,打的整间屋里灰飞尘舞,一口呼吸里半口是土,教人眼都睁不大开,只能从四周平静下来的声音里判断战斗已经结束。她用那几张纸在面前用力挥散浮尘,眯着眼向Lancer所处的位置摸索着走去。她本想开口问问情况,然而Lancer更快一步,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古怪:“…我想你最好先不要过来。”

但还是迟了,青木已经看到了他所指的东西。

那是骸骨。

更准确的说、是属于人类的骸骨。恐怕不止一架,而是更多。不知在这土下停留了多少岁月,被人散乱的掩埋在此的骸骨。

Lancer有些担心。他已经见惯了尸体,但青木理应该只是普通的、与死亡毫无关联的普通人类。或许她会尖叫、呕吐、甚至更糟……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理的反应出乎他意料的平静。她甚至缓慢的走了过去,用手捧起了那具干枯的头颅

“没关系。”像是知道Lancer想要问什么,理静静地说:“没关系的。这可是教会曾经的驻地,发现什么都不奇怪。一会用符文把这里修复成没有受损的样子,然后我们就离开。”

“…因为是魔术师,所以这种事情、也是会有的。”她说。

黑洞洞的眼眶望着上面,就像是在无言的注视着他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