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是那位年青的绅士。

他蹲在深夜无人的杂乱巷口，像一只漆黑的野兽正对着月亮，身后是烟雾浓重的夜晚。月光无法穿透厚重的云层，只留下一片淡漠的光影，照亮了他血红色的眸子。青年蓬乱金发下的脸挂着无谓的狂笑，熟悉的领巾松松垮垮地吊在胸前，总是一丝不苟紧扣的西装领口露出大片泛着红潮的肌肤，雪白的衬衫上不合时宜地沾满了新鲜的血迹。

『喂，不就是杀个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别因为这种程度就害怕啊——真是没意思——让老子杀更多的人给你看吧！』

月下野兽狂气的吼声带着肆意尖笑将黑暗刺破，猩红眸子彷徨在夜之背侧，渴求地寻找更多无辜者的鲜血。

他猛地向我扑来——尖利的勾爪如月色雪亮。

啊啊，比乌鸦之羽更加黑暗，更为堕落的漆黑之兽啊。

“Master？Master，您该醒醒了。”

眼前是一拢翠绿色的湖泊，assassin清澈的眼睛带着一丝焦躁的疑惑，正牢牢地盯着自己的脸。

好像做了什么噩梦，关于他，又似乎不是他。

“您脸色不太好，昨晚梦见什么了么？”

“不，完全没有。”珀莉从床上坐起来，“倒是你，明明是绅士，却闯入淑女的房间。”

“因、因为敲门您没开，”assassin对突如其来的责问有些不知所措，“您昨晚不是让我这个点叫您起床的吗？”

珀莉扫了一眼床对面的座钟，时针的位置不偏不倚地落在七点的方向。

时间正好。身着睡衣的纤细少女跳下床，黑色头发在背后四散而开。

“那么master，我在楼下等您。”assassin轻轻地鞠了一躬，化为金色粒子消散在房间里。

珀莉穿好校服走下楼梯的时候，assassin正坐在餐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早间新闻。

餐桌上摆放着一壶煮好的红茶，配着刚刚烤好的吐司和培根蛋，煮鸡蛋被仔细地去壳后放在花纹陶瓷餐盘里，蔬菜沙拉用透明玻璃小碗分成了两人份。

“久保子阿姨来过了？”珀莉端起桌上温度恰到好处的红茶，红茶氤氲而出的香气让她把昨晚的噩梦抛到了脑后。

“您说刚才的女佣？她做完早餐就离开了，我拜托她帮我打开了电视。虽说被圣杯赋予了现代知识，但是还是想亲自看看现代科技是什么样子。”assassin也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嘴里嚼着一片吐司，“不得不说您这儿的早餐真好吃。”

荧幕里的主持人古怪地重复着天气放晴，演员糟糕的花边新闻，还有几起因为房屋崩塌或者高架断裂引起的意外事故，丝毫不提人的存在突然消失这种不科学的现象。

“那就给我努力活下来啊，assassin.”少女接过杰基尔的话，眯起一只眼睛，嘴角少见地露出了微笑，“哪怕是为了多吃一天的早餐。”

“Master，这是什么？”Assassin跟在珀莉的身后来到别墅后面的庭院，看见少女手上抓着一只死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个啊，”珀莉晃了晃猫的尸体，“我刚才在后门发现的，好像是昨晚不小心被车碾死了吧，啧，脸都压扁了。”

珀莉把破破烂烂的死猫平放在精心修剪过的草坪上，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埋怨：“太难看了，会吓到小孩子的，得好好修一修才行。”

少女举起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右手，从头到尾轻轻地抚过死猫的皮毛，被抚摸过的尸体在少女纤细的手指下，从内至外泛起黑色的光芒，黑光熄灭的同时，野猫身上的伤口也消隐无踪。

“您把他治好了？”assassin看着眼前的一切惊讶不已。

“开什么玩笑，只不过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而已。”珀莉戳了戳野猫依旧干瘪的腹部。

“好了，接下来，”少女扯下一根黑色长发，放在野猫的尸体上，“wake.”

珀莉念动了咒文，头发融化成一束黑光钻进了野猫的体内。随即，原本还被称作“尸体”的野猫睁开了混浊的双眼，颤巍巍地抖动着四肢站了起来。只是那喉咙，再也不会发出喵喵的，令人怜爱的叫声了。

“这是……您的魔术？可是，阿切洛特的研究领域不是植物药剂么？为什么会……”即使是生前在药学顶点到达了一部分真正炼金术领域的assassin，也对眼前了无生气却还在活动的野猫迷惑不已。

“对……这是我的‘魔术’，被那个糟糕到一塌糊涂的圣杯赋予的魔术。”珀莉明白，获得并使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迟早会支付应有的代价，所以，她从未留恋过身上虚假的魔术刻印，也从来没有认为现在所获得的能力是自己学习和成长带来的结果。

少女背对着assassin，蹲在野猫面前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它干涩的皮毛，自言自语地开口了。

“我在十二岁之前为止，都是作为家族的继承人培养的，每天每天都有很努力地去练习魔术的使用，可是像我天赋那么差劲的人，怎么配继承魔术刻印，”珀莉露出讥讽又无奈的苦笑，“所以，在他们生下更优秀的继承人之后，我就理所应当地被淘汰了。”

不带一丝感情地，像在描述别人的故事，或者是叙述早已接受无数遍的事实。

Assassin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他说起阿切洛特的时候，少女的情绪会变得起伏不定。他弯腰揉了揉珀莉的脑袋，“无论无何，我都是您的servant.”

少女拍拍手站起来，耳尖泛出很不明显的粉红色，“那你要好好保护我，可别让我先死了，assassin.”

脚下的野猫三两下跳上墙头，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我让它去监视附近的情况了，至于宅邸，我已经布置好了结界，所以你等下跟我一起去学校。”

“那可真是不胜荣幸，我的master.”青年微微一笑，隐藏在镜片后的翠色眼睛闪动着清澈的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