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厌舟到吴冬楠家附近的时候,骆辰山正坐在附近的花园里抽烟,他看到姜厌舟倒也没有显得很惊讶,反倒是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姜厌舟也没推辞,他确认了一下吴月山确实不在附近之后,这才缓缓地走到骆辰山身边坐下,骆辰山脚下已经丢了几根烟头了,看样子他已经在这边坐了好一会了。

“他们两夫妻要说点话,不让我待在里面。”骆辰山耸了耸肩,“情况你应该都清楚了吧,我知道你的人也一直在跟着。”

姜厌舟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他看向吴冬楠所在的那栋房子:“秦茹还好吗?”

“说是有点吓到了,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给吓到了。”

“我听说刚刚现场有人偷拍?”姜厌舟看着骆辰山皱了皱眉,“有这回事吗?”

“场面太乱了,哪还有空注意他什么劳什子相机啊。”骆辰山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那边查的怎么样?”

“我觉得,如果我们想要查吴冬楠的话,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绕开那件事的。”姜厌舟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喷泉,此时喷泉周围有几个小孩正嬉嬉闹闹地追逐着,“就是当年柳月芳的意外车祸。这种案件的卷宗我接触不到,就只能交给你了。”

“我知道了。”骆辰山点了点头,“你那边还有什么线索吗?”

“我觉得,法官的目标,应该还是吴冬楠。”姜厌舟说完便摇了摇头,“但是目前还只是推测,不过今天我的人告诉我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嗯?”骆辰山掐灭了手中的香烟,他一边将散落在地上的烟头捡起来,一边问道,“什么事情?”

“吴淼,他还是处子之身。”

“这很奇......”骆辰山的话说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事情有些不对,“也就是说其实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

“网上关于吴淼阅女无数的传闻很有可能是假的。”姜厌舟顿了顿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之前几个和吴淼有关的女孩,他们在传闻出现之后一直都没有出来讲过话。吴冬楠那边就劳烦你了。”

“秦茹呢?”

姜厌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查秦茹的社会关系,把盯梢的人都撤回来吧,如今重要的是,我们得了解这三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问他们身边熟悉的人。”

骆辰山点点头,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他还不是队长,只是一个跟着姜厌舟做事的普通监灵官。

“有些事情,你自己可以搞得定,其实不用问我。”姜厌舟侧着身看了骆辰山一眼,“我不便在这多待,先走了。”

等到姜厌舟走后,骆辰山才站起身,拿着抽剩下的烟蒂,将那些烟头扔进垃圾箱里。

“喂,小吴,你帮我跑一趟刑侦或者交管那边吧,把当年柳月芳车祸的案子还有柳浩申柳老爷子的案子都带给我,我有事想查一下。”骆辰山说完便挂掉了电话,他转过身看着吴冬楠的别墅,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就好像是在一道迷宫之中,你明明能看到亮光,但就是找不到通往那亮光处的路。

【与此同时·别墅内】

吴冬楠将一杯温开水放到秦茹旁边,秦茹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刚刚是不是有点意外。”

“有点。”吴冬楠简单地应了一声便坐回桌子边上开始忙碌了起来,“下次,像这种聚会,还是少喝点,不就是一个剧本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咱爸那边可不好交代。”

“不就是一个剧本?难不成,你能出钱帮我把剧本买回来吗?”秦茹苦笑了一声,“说到底,吴冬楠,这么多年了,我甚至根本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你儿子也讨厌我,认为我抢了他的妈妈。”

“我在乎。”吴冬楠平静地说道。

“你在乎的是我?还是我爸怎么看你?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你可是对我嘘寒问暖的。”秦茹没有再说话,而是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我说......”

“马上快圣诞节了,喊咱爸出来一起吃个饭吧。”吴冬楠也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我不想喊他。”秦茹转过身去,“如果我爸爸,他不是天海商会的副会长,你是不是就不会娶我了?”

“我会。”吴冬楠依旧面无表情,他像是一个木偶一样机械地回答着秦茹的问话。

“吴冬楠。”秦茹抬起头,她的眼角亮晶晶的,看起来好像是在哭,“我问你......”

吴冬楠似乎也察觉到了秦茹的哭腔,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秦茹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悲怆的神色:“如果哪一天,我阻碍到你了,我的下场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吴冬楠猛地皱眉,他一推桌子,站起身来,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看着秦茹,秦茹似乎也被这种眼神吓到了,下意识地缩进了身体,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

许久,吴冬楠才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你喝多了,去休息一会吧,我还要工作。”

秦茹愣了许久,这才慢慢地从椅子上坐起来,她好像清醒了似得,自己站起身,一摇一晃地走向自己房间,她的脚步缥缈,看起来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

等到秦茹走后,吴冬楠才慢慢地坐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桌子上的一个小巧的木盒,里面放的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而是一张照片,画面上是吴冬楠和一个女人并排站着,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男孩。翻开背面,能很清晰地看到照片上写着的字——“吴冬楠先生、柳月芳女士、吴淼小朋友,合影于......”

时间的位置被一支笔涂黑了,准确地说,就连吴冬楠自己的名字上,也依旧有些像是圆珠笔划过的痕迹,不过似乎是由于没有墨水了,所以只留下了一道一道的划痕。

吴冬楠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他偶尔会伸出手,抚摸照片上的另外两个人,照片上的男人的面孔似乎被什么人给划掉了,原先脸部的位置被一种模糊的空白所取代。

他终于还是将那张照片收回了盒子里,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吴冬楠拿起电话,里面传出一阵焦急的声音。

“老爷,不好了,少爷他,他被抓起来了。”

“你先别急,慢点说。”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吴冬楠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随手抓起一件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便朝着房间外面走去。

“说是打架斗殴,老爷你要不过来看看吧,咱也好把少爷给保释出来啊。”

“你先别急,我马上就过来。”吴冬楠推开门的时候,骆辰山刚好准备走进来。

“怎么了这是?”

“骆警官,刚好刚好,你赶紧陪我去一趟警察局吧,吴淼那个混小子,给人抓起来了。”

“这样不是刚好有完全的保护了吗?”骆辰山的脑海中鬼使神差地闪过这么一句话,可随即他便摇了摇头,将这种念头赶出了脑海。

先不说吴冬楠要不要赎回吴淼,现在法官里不仅有吴赦还有祝融,这两个任何一个人都能轻轻松松地突破看守所把吴淼给带走。

骆辰山突然想起来,姜厌舟早就提醒过他了,吴淼之前好像因为在酒吧闹事被抓起来了,当时庞悦欣应该也跟着他才对,究竟怎么回事?

【几分钟后·警察局】

骆辰山倒是没少来警局,不过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

“请问找谁,吴先生?”

“你好,我听说,我儿子吴淼,给抓进来了,我想见见他。”吴冬楠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骆辰山看着他的表情,看样子是真的心急。

“行个方便吧。他目前也是我们的重要保护对象。”骆辰山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拜托。”

警员看着骆辰山警官证上的“特别案件七组”就知道吴淼这家伙肯定不简单,他也不敢怠慢,赶紧领着骆辰山和吴冬楠来到关着吴淼的审讯室。

“是犯了什么事?”骆辰山随口问了一句。

“在酒吧打架,把人脑袋给开了,也就这一条,不过我们到现场的时候,那群小混混给打得东倒西歪的,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只不过两边都说不是吴淼打的。”

骆辰山心里大概也有个答案了,恐怕是姜厌舟那边安插的眼线干得好事,这么看来,姜厌舟找来的这个帮手好像也不简单的样子。

“受害人呢?”

“喔,在隔壁呢,那家伙犯得事可就多咯,聚众斗殴不说,还往人姑娘饮料里面下药。”

“下药?姑娘?”骆辰山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

“啊,就在那边坐着呢,警官?”

骆辰山径直走向一旁的公共座椅,只见庞悦欣正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看到骆辰山靠近,她才缓缓地抬起头:“头儿。”

“没事吧。”骆辰山皱了皱眉,“你以前......没去过酒吧?”

“没,这是第一次。”庞悦欣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把事搞砸了。”

“不会,多多少少都会有收获的,你把酒吧发生的事情,倒是再跟我说一遍就好了。”

在两人寒暄的这会功夫,吴冬楠已经走进了吴淼的审讯室。

吴淼看着走进来的人,脸上原本期待的表情瞬间消失了:“你怎么来了。”

“我来带你回去。”

“不去,我就待在这了。”吴淼别过头去。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别在这跟我叛逆。”吴冬楠皱了皱眉,这个男人的脸上显然有了些怒意。

“我不回去,反正也是犯了事,就在这反省吧。”

“怎么说?蹲局子光彩是么?!”

“不光彩,但我就是不想跟你回去!”

“你别在这跟我任性!我放下手上的工作来接你可不是为了在这陪你出洋相的!”吴冬楠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这一下不仅是把吴淼吓了一跳,就连旁边的小警察似乎也有些猝不及防地往旁边一躲。

“那你回去工作不就好了么?反正你的眼里一直都是你的生意,妈妈当年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死掉的吗?!”

“够了!”吴冬楠发出一声咆哮。

这次吴淼像是准备好了似的,他死死地盯着吴冬楠,那眼神不像是在看父亲,反倒是更像杀父仇人。

“吴先生,我让小庞去劝劝他,你先消消气。”骆辰山给庞悦欣使了个眼色,他扶着吴冬楠走出审讯室,“我们去那边坐一会。”

坐下之后,吴冬楠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骆辰山开口提问的时候,吴冬楠才抬起头。

“吴先生,刚刚吴淼的话,是什么意思?”骆辰山问。

“啊,你说月芳的死啊。”吴冬楠苦笑了一声,他抬头,望向走廊那有些发黄的天花板,“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星期一,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周五,是吴淼的生日,我答应月芳说下了班陪她去商场替吴淼买件生日礼物,可谁知道那天临时出了点事,我结束工作的时候,月芳已经在去商场的路上了,我们约好在商场碰头,可结果,中途她却出了车祸。”

“也就是说,柳月芳的死,完全是意外事故吗?”骆辰山追问道。

“嗯,当时痕检的警察说,是由于柳月芳所乘坐的那辆出租车超速行驶,结果没来得及闪避,所以才导致的车祸。”

“这样吗......”骆辰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恕我冒昧啊,你和柳月芳的......”

“你想问夫妻感情吧。”吴冬楠笑了笑,“都相处那么久了,磕磕绊绊都过去了,而且当时吴淼也刚出生没几年,其实说实话,我们的感情还算不错吧。”

两人的话还没说完,面前吴淼的房间的门便被推开了,庞悦欣领着吴淼走了出来:“那个,要不,你们先聊,我先带吴淼回去?”

骆辰山愣了一下,他的表情也有些尴尬,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身边的吴冬楠,他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庞悦欣带着吴淼离开。

过了许久,等庞悦欣他们走远,骆辰山才隐约听到身旁的吴冬楠似乎是在哭。

“吴先生?”

“嗯?”吴冬楠抬起头,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但是却看不出泪痕来。

“你,还好吧,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有点,怎么说呢......叛逆。”

“没事。”吴冬楠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骆辰山看着吴冬楠的背影,这个男人的背影此刻看起来那么落寞,就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的样子。走出警察局,屋外的空气凉的透进肺里,整个人都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街对面的商场放着圣诞节的歌曲,不过如今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一方面是因为天气寒冷,另一方面......

“听说了吧,伦敦那个事情。”

“早上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了,没想到热搜那么快就给撤了。”

“我之前猜的没错吧,异能者根本就不止须佐一个。”

“那须佐是最强的那个?”

“有可能,总之小心点吧,哪知道那些家伙安得什么心,人类的法律约束不了他们吧。”

“哎?”

两个行人渐渐走远,骆辰山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听啊,人类的法律,看样子,通灵者在他们眼中,果然是怪物啊。

“我送您回去吧。”骆辰山打开车门,示意吴冬楠进去。

“谢了,骆警官,我想,自己去个地方,你先走吧。”吴冬楠笑了笑,他没有等骆辰山回答,自顾自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等到吴冬楠走远,骆辰山才无奈地关上车门,嘴里小声地喃喃道:“可这也不是我的车啊。”

【天海市·出租屋】

李舒雅走进房间的时候,王岚盛和姜厌舟正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得,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喂,你们两个,在干嘛呢?”李舒雅出声喊道。

王岚盛和姜厌舟听见她的声音,手头上的动作都停下了。

李舒雅这才发现,两人的面前摆着几个包装盒,里面似乎是装了一些菜。

“姜sir说,老是吃你的,有点过意不去,今天就,我们来买点菜。”王岚盛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其实这话王岚盛只讲了一半真话,过意不去是真的,但姜厌舟的意思是,过两天就要圣诞节了,干脆给李舒雅买点礼物,可谁知王岚盛却提议不止买礼物,今晚再请她吃顿饭吧。

所以,姜厌舟现在正在装盘的这一大顿菜,其实都是王岚盛买的。

“对了,你们看新闻了吗?”

听到“新闻”两个字的时候,姜厌舟和王岚盛两个人都不禁颤了一下。

看来,果然是躲不过啊,李舒雅也知道英国那边的事情了。

“伦敦那边那些人也是跟你们一样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术士’吧!”李舒雅很兴奋地看着两个人。

姜厌舟和王岚盛都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凭眼前这个女孩神经大条的程度,确实是有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不愧是她!

“小王,你解释一下吧。”姜厌舟随口应了一句。

“好。”王岚盛一边放下盘子,一边领着李舒雅去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实际上呢,像我和姜sir这样的还有英国伦敦的那些人,我们被统称为‘通灵者’,我们依据各自的技能不同又分很多派。”

“类似于武当峨眉明教那样?”

“差不多。”对于王岚盛这种熟读金庸的人来说,李舒雅的比喻异常的合适,“我和姜sir是术士,伦敦那些是魔法师,至于须佐......”

“吃饭了。”姜厌舟放下餐盘,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对了,你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不会觉得害怕吗?”

“害怕?”李舒雅坐下之后,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姜厌舟,“姜澜你说什么啊?为什么会害怕啊?”

“你不怕,有些通灵者会想要害你吗?”姜厌舟问。

“不是还有你们嘛。”

“我们也不能保护你很久。”姜厌舟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挪开。

“不是,我的意思是,不是还有像你们,还有须佐,你们应该都是好人吧,就算是通灵者,只要是好人就可以啦。”李舒雅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嗯,好吃。”

王岚盛看了一眼姜厌舟,他发现姜厌舟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王岚盛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吃吧,菜都快要凉了。”

“说起来,你们最近查案子查的怎么样啦,这两天学生上课,我都快忙死了。”李舒雅看样子是饿了,她风卷残云般地动着筷子,嘴里还不忘关照一下姜厌舟他们的近期工作进度。

“怎么说呢,总觉得越是调查,就越觉得,吴冬楠这一家子人,和网上说的有些不太一样。”王岚盛喃喃道,“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坏人。”

“真的吗?我还一直以为吴淼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小混混呢。”李舒雅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王岚盛,王岚盛似乎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慌忙挪开了视线。

“总之,还有很多需要查证的地方。”姜厌舟很淡定地看着眼前的两人,“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一点,如果想确认法官究竟是想要对谁下手的话,我们必须要调查清楚当年柳月芳车祸一案。”

“哎?那不是意外吗?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我有件事找你们。”李舒雅从包里掏出一张像是贺卡一样的东西,“你们有没有人可以陪我去一下这里啊。”

“圣诞嘉年华集会?”王岚盛看着卡片上的字样小声地念了出来。

“嗯,我几个朋友约我一块去,可她们都带了男朋友!”李舒雅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了下来,“如果我就这么去的话,我一定会成为平安夜最闪亮的一颗灯泡的。”

“所以,你想让我们其中一个,假扮你男朋友吗?”姜厌舟看着传单,若有所思,“啊,情侣入场打五折,还有这个原因对吧。”

“拜托了。”李舒雅双手合十。

“小王,你去吧。”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