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京·新宿区】

“芦屋先生,都搜了这么多地方了,你的情报,不会是错的吧?”服部半藏瞥了一眼身边的中年男人。

他希望面前这个叫做芦屋五郎的男人放弃搜查计划,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但实际上,芦屋五郎正逐渐逼近服部半藏提供给袁小希的安全屋,他在挂断电话之后就没有和袁小希再联系了,他没法确定袁小希究竟有没有安全撤离,不过,既然阴阳寮还没有传来已经抓捕或发现袁小希的报告那袁小希此时应该还是安全的,但是换个角度想万一袁小希根本就没有离开安全屋呢?

“服部家主,虽然我这么说好像有些以下犯上,但是,我总觉得,服部家主你好像一直都想要阻止我继续搜查啊?”芦屋五郎看了一眼服部半藏,这个男人有些微微地驼背,看起来也有种中年失意大叔的感觉,胡须也没有打理干净,但是他的眼神却让服部半藏感到一阵心慌。

“我没有,芦屋先生你说笑了,如果抓到人的话我也好早点跟头儿交差,但是,都搜了一晚上了,我只是觉得兄弟们说不定需要休息。”服部半藏辩解道。

芦屋五郎轻轻挑了挑眉毛:“我听说,有个经常在这片地区游荡的流浪汉说,这附近有一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但是最近却每天晚上都会发现有亮灯。”

“糟了!”服部半藏在心中默念,他本以为附近的住户大多都是短期租客,对自己的那间屋子是否有人居住无法确定,但却没有想到在这附近居然有一直生活在这里的流浪汉。

“我调查了一下那间屋子,屋子的主人叫真田耀,然后就是简单的社会关系搜查,这一搜让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个叫真田耀的男人和你似乎有些渊源啊。而且,前两天怪化之啮的案子,腹部家主也是在这附近抓住的旧鼠,你大晚上的出现在这里,不是没有原因的吧?”芦屋五郎用他那双眼睛盯着服部半藏:“要不我们也就不绕弯路了,服部家主应该知道怎么去那间房子,麻烦带个路?”

“我的确认得,那是我一个朋友的房子。”服部半藏装作很淡定的样子,而实际上他的内心在不断地祈祷希望袁小希此时已经离开房子了:“你们跟我来吧。”

服部半藏的屋子离的并不远稍微走了几步便已经到了,服部半藏看着那间屋子让他感到有些绝望的是,屋子里居然还亮着灯。

“没走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把灯开着?”服部半藏在心中呐喊道。

“哟,看来你朋友在家啊。”芦屋五郎拍了拍服部半藏的肩膀。

“应该吧。”服部半藏点了点头,带着五郎和几个跟着的阴阳师朝着楼上走去,当他站在门前的时候,他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敲门。

服部半藏的左手一直藏在口袋里,那里放着一把小型的苦无,如果现在在这里处理掉这些阴阳师的话,或许能保住袁小希他们,但是自己将会被整个阴阳寮通缉。

他帮助袁小希仅仅是因为源明初和袁小希两个人在天海市曾帮他报过德川俊辉的仇,把自己以后的人生压在这他们身上值得吗?

但转念一想,其实,在天海的时候,以源明初还有花宫鬼欺的实力就算杀了自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花宫鬼欺虽然杀了自己的式神,但是好歹是留了自己一条命,再加上源明初将妖刀村正交还给自己,也算是帮自己寻找了更好的式神。

“妙法啊,我该怎么办?”服部半藏在脑海中呼唤着。

“如果准备在这里动手的话,我会帮你。”脑海中响起村正的声音。

服部半藏苦笑了一下,他伸出右手,轻轻地叩响了房门,同时左手用力握紧,准备拔出苦无,可他还没来得及拔出苦无,门却已经打开了,门内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睡衣的男人,男人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齐肩长发,虽说穿着睡衣但那头长发却打理的很漂亮,他的手中拿着一瓶还没有开盖的惠比寿啤酒。

“服部你不是说一个人来吗?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人?”那个男人用一双狐眼看着服部半藏,服部半藏被他看得一愣,倒不是因为那双眼睛生得实在魅惑,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他根本不认识!

“这位是?”芦屋五郎看着面前这个狐狸般的人,不禁有一种莫名的反感。

“啊,我叫真田耀,我约了服部来这喝酒,你知道的,男人之间总是有些不方便在妻子面前聊的话题,所以得找个别人都发现不了的地方豪饮。”

“就你一个人吗?”芦屋五郎问道。

“还有三条炭烤青花鱼,和一盘天妇罗。”

芦屋五郎朝屋子里面望去果然,房间并不大,一眼望去几乎能看到整个房间,而屋子里除了两个盛着食物的盘子之外好像也就只有真田耀一个人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服部家主要是和别人约了喝酒我们就不打扰了,但是下次如果还有这种需求的话不如去居酒屋好了,我认识不错的店。”芦屋五郎说着将一张居酒屋的名片塞到服部半藏手中,他朝着服部半藏点点头之后便带着阴阳师们转身离开了。

而服部半藏此时还愣在原地,他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微笑着打开手中的惠比寿啤酒对着服部半藏问道:“哟,好久不见啊,水泽小姐,最近过得可好。”

“你怎么会知道......村正的名字?”服部半藏再一次感到诧异。

他的疑惑还没有解开,村正却已经化成一团蓝光蹿出了他的身体,只见一柄古刀悬浮在半空中,他的刀柄朝着那个男人的方向,少女的声音缓缓传出:“好久不见啊,晴明大人。”

“晴......晴明?!”服部半藏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像是狐狸似的白发男人,便是传说中的日本第一阴阳师——安倍晴明。

“没错,是我。”安倍晴明笑着对他晃了晃啤酒罐,随着这个动作,房间内真正的样子这才显现出来,房间的地板上还铺着袁小希他们休息用的毯子和被褥,刚刚服部半藏看见的青花鱼和天妇罗也都消失了,一头红发的花宫鬼欺缓缓地从拐角处走出来,他冲着服部半藏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接过安倍晴明递过去的惠比寿啤酒。

“放心吧,袁小希已经被我安全转移了,她现在应该正在和一个想见很久的人叙旧吧,我们,就先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东京·晴明邸】

“爸......爸爸?”袁小希轻声呢喃着,她想要靠近眼前的这个男人,这是她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无数次的去思念去回想的人,但是,他记得那个人的声音,但眼前的这个人的面孔却让袁小希觉得有些许陌生。

很矛盾啊,明明知道自己一直想见的人就在面前,但时间筑造的距离感和陌生感却竖起了一道围墙,袁小希迈出的步子最终还是收了回来,眼前这个男人,脸上有着被岁月雕琢而出的刻痕,他不再是袁小希印象里的那个英俊随和的男人,他的头发开始泛起花白的颜色,脸上也生出一些褶皱,眼神中也流露出些许疲惫。

“是我,这么多年......好久不见,这些年,过得好么?”袁毅小心地组织了自己的语言,但是当他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袁毅就已经后悔了。

袁小希就算过得不好,那也是她造成的,当年把她们母女丢下的人,不就是他自己么?

“这些年......你都去哪了?”袁小希低着头,袁毅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我有空就会去你的书房里,翻你留下来的书,我以为这样,能找到你消失的线索。但是,你的好多书我都看不懂。我......我后来,后来为了能看懂那些书,我就去学了语言学。我以为这样,就能看懂,结果......”

袁小希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慢慢地从自己的小挎包里取出一直被她隐藏起灵力的真言书:“结果......我还是看不懂它。”

“真言书,本来就不是能看懂的东西啊。”袁毅苦笑着答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都知道了,我知道爸爸你是术士,我知道爸爸以前是督灵司的监灵官,你以前所经历过的一切我都经历过了,但是我还是不明白......”袁小希突然抬起头,袁毅看到,泪水从袁小希的眼眶中撒落下来:“我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离开妈妈,离开我!”

一瞬间,袁毅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十多年了,他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袁小希一面,很多个夜晚当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会想,自己的女儿应该已经长大了吧,也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了,她现在生活的如何,有没有好好读书,有没有谈恋爱,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人生?

十多年来等来的一场重逢,他必须要面对的是他女儿的眼泪。

袁毅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积压在胸口,这种感觉倒不是难受,只是一瞬间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慌乱,担忧,心疼。这些情绪像是被打翻的料碗一般撒在他的心口。他一直以为经过这十多年的独行,等到重逢的时候,他或许能潇洒一点。

而事实上,仅仅只是一声呼唤,便卸去了他身上所有的盔甲。

“你......怪爸爸吗?”袁毅小声地问道,他没法理直气壮地提出这个问题,袁小希就算拒绝他这个父亲,这也是他应该接受的。

“怪,我当然怪爸爸。”袁小希一步一步地走向袁毅,袁毅一直垂着头,眼前这个女孩文静而可爱,她本该像其他女孩一样安静安稳的生活,而不是卷进这一切之中。

“你离开家这么多年招呼也不大,我们也不知道你在哪,妈妈以为你已经死了。”袁小希紧紧地握住拳头,她似乎很愤怒,但声音还是带着颤抖的哭腔:“我甚至也以为你死了!”

“对不起......”

袁小希在袁毅面前停了下来,她缓缓地抬起握拳的手,袁毅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叹了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还活着的话!至少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啊!”袁小希突然抬起地手搂住袁毅,袁毅能感觉到泪水正在慢慢的浸湿他胸口的衬衫:“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跟别人说一声平安很困难嘛!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担心呢!”

袁毅缓缓地睁开眼睛,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怀里的女孩,女孩没有再说话,她只是依偎在袁毅的怀里,袁毅轻轻地抱住她:“我没事,让你担心了。爸爸在这。”

有些话,即便说得太迟了,即便是迟了十几年,也必须要说的。

“爸爸,一直很想你,很抱歉把你卷进这一切。”袁毅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些话,他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当年他也可以选择不离开家,由他来看管真言书就好了。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他绝对不可以这么做。

否则,牺牲的,将会是他一生最宝贵的东西,他的生命、爱情与亲情的结晶。

袁毅缓缓地推开袁小希,门口,一身白衣的安倍晴明缓缓地走进屋内花宫鬼欺和森川雪乃跟在他身后。,袁毅抬起头作出一幅平淡的样子,他还是不习惯让别人看到他柔软的一面。

袁小希轻轻地擦干眼角的泪水,他转身看着身后的安倍晴明,晴明正冲着她微笑,一双狐眼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仔细一看,比你好看多了啊,老袁。”安倍晴明打趣地说道。

袁毅没有回应,只是白了他一眼。

“晴明先生!我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晴明微笑着点点头:“你之前让李淳风施占星术来找我的位置,不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们已经到日本了吗。”

“瞒不过你。”袁小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安倍晴明,更确切地说,这种小事也瞒不住安倍晴明。

“我还知道,你来日本,是为了我那个徒弟,对吧?”安倍晴明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哈~源明初那个臭小子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居然让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一个人跑来日本,这男朋友当的也太不称职了。”

“晴明前辈......”被安倍晴明这么一说,袁小希反倒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悄悄地朝袁毅的方向望了一眼,发现袁毅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满脸都是一种“女儿大了留不住了”的老父亲画风。

“你们两拍的那照片不错。”晴明又随口补了一句。

“晴明前辈!”袁小希感觉到脸上烫的厉害,她连忙制止晴明在说下去,恐怕再讲下去,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说出来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安倍晴明耸了耸肩,但是脸上却露出一种满足的表情。

“他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袁小希在心里这样呐喊。

“都几百年了,这老狐狸怎么还是那么烦人。”花宫鬼欺在一旁小声地嘟囔道。

“哎,对了,说起来,你和晴明在平安时代就认识了。”

“是啊,那时候劳资还是百鬼夜行之主,后来,后来就跟了源赖光那个小子。”花宫鬼欺靠在一边:“不过......算了,没什么。”

“晴明前辈。”袁小希抬起头,她看着晴明的那双狐眼,很认真地说道:“请前辈告诉我,进入里高野的办法。”

【英国·卡森德拉】

“开锁。”烛炘拿着魔杖在森玛房子的大门上轻轻一点,只听咔哒一声,门锁自己旋转了一圈之后,紧锁的房门慢悠悠地打开了。

“气息掩藏,痕迹掩盖。”烛炘的魔杖尖端在空中轻轻一点,两个淡蓝色的小型魔法阵悬浮在空中,魔法阵中飘散而出的粒子缓缓地报过来烛炘的身体,经过这些粒子的掩盖,无论烛炘在这间房子里面做什么都不会留下痕迹,无论是脚印还是指纹。

“荧光。”烛炘的魔杖轻轻一挥,魔力在尖端汇集形成的魔法阵中飘散出一些昆虫般大小的小光球,虽然不是多强的光源,但烛炘好歹能看清房间内的陈设了。

森玛的屋子看起来并不太复杂,观察一个人家中的摆设和痕迹可以推测出一个人的生活状态,而森玛作为一个独居女性,她的生活比烛炘想象的更加简单,大厅里只有一个宽大的沙发,沙发上散落着一些不穿的衣物,这些衣物上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沙发的前面是一张矮桌,桌子上放的都是一些杂志和DVD盒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空了的薯片袋子。

而沙发正对面的位置则是电视柜和电视,电视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电视柜里装的也都是一些影碟和游戏的光碟。

“她一个人在家玩马里奥的吗?”烛炘看着一盘马里奥的游戏光碟不禁陷入了沉思。

至于那些影片的光碟大多都是恐怖片和科幻片一类的电影。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东西,烛炘扫视了一圈,他突然注意到,在沙发上散乱的衣物下方有一个矩形的凸起,当他掀开衣物的时候发现,是一本颇为厚实的书被埋在了衣服下面。

“深海的绞刑架。”烛炘看着那本书的封面,他对这本书有些印象,不过并不是什么好印象,之前烛炘从新闻里听说有人在阅读这本书的时候,被活活吓死了。

“房间的摆设杂乱,喜欢游戏和恐怖电影,思想开放追求刺激,生活不规律但社交能力不强。宅在家里的时间比出门在外的时间多,日常的饮食多以速食食品和外卖为主。社会关系简单。”烛炘在心里这么默念着,在森玛的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烛炘差不多已经对森玛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但是,这样一个社会关系简单的人,谁会去要她的命呢?

而且,杀了她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不是一起普通的杀人案,甚至不是一起简单的魔法师杀人事件。

这个叫森玛的女孩,应该是招惹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烛炘在森玛的沙发上坐下,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虽然看不见东西,但他依旧能依靠灵眼和周围的灵气产生共鸣,他在试图感知这个女孩生前的情绪和想法,再不济,只要能让他看到一些生活的片段也是好的。

等到烛炘完全安静下来的时候,灵眼终于是捕捉到了一丝信息。但就在灵眼接受到信息的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鲜血般的赤红色,那种红色蠕动着覆盖了整个墙面,仔细一看才能发现,那根本不是血或是颜料之类的东西,那种赤色胶状物体蠕动着,就好像昆虫一样。

而冰冷刺激的触觉逐渐从烛炘的脚踝处传来,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汪洋的海水,而海面正逐渐地升高,更让烛炘感到惊讶的是海面上竟让燃起了火焰。

海水之上的火焰逐渐点燃了整个房间,炙热和刺骨的寒意同时侵袭着烛炘身体的皮肤,如同洪钟一般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在烛炘耳边响起,那个声音高声地呼唤着古奥而又神秘的语言。

烛炘想要捂住耳朵,但是那种声音就好像是从脑海中直接响起的一般,周围的所有景物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汪洋,前方的海面上,熊熊的火焰像是被锋利的刀刃一刀劈开了一般,只见远远的一个身影正缓缓地朝着烛炘走来。

那是一个身披残破黄衣的身影,它身着着破烂佝偻的黄杉,看不见脸也看不见腿和手,就好像一个幽灵逐渐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