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傀儡谣

商业街,全民体育馆,舞台后勤室。

奈賀坐在后勤室里,不断刷新通讯腕表,垂直于腕表表面投影弹出的半透明光屏在连续点击下泛起阵阵涟漪:“还是没有信号吗?老大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光屏显示的集体聊天室窗口很快有了回应,是千惠发出的消息:“不知道,不过既然说可能有危险存在,我们最好先找机会离开吧。”

奈賀作为帮助演唱会布置的志愿者,不免考虑多了一层:“是不是通知一下体育馆里的其他观众比较好?”

小紫的头像亮起,参与进谈话,发出消息道:“那样可是会引发大规模恐慌的,局势乱起来就控制不住了,还是相信机械安警们会处理好的吧。啊,苍也好像有事要说,先挂了。”

奈賀又等了一会,另一边的千惠小紫等人俱没有再发消息,便收起了聊天光屏。

舞台上的卡卡,现在应该快要唱完原定的最后歌曲,接着就要登上飞艇了吧。

新刷过白漆的矮小空荡房间里,奈賀怔怔地盯着墙面。正对他的墙上有个黑点,是只攀在图钉上的蜘蛛。它那几条颜色偏浅,长长的弯曲节肢目测十分纤细,细得仿佛一碰就断。

奈賀本来不怎么喜欢音乐,之所以会对演唱会表现出那么强烈的喜好,纯粹因为演唱的人是卡卡而已。

所以实际临到卡卡登台演出,奈賀反而因为忧心老大提醒的危险问题,躲在了后勤室,独自想着心事。

不管怎样,卡卡的演出绝对要进行下去,决不容许被人破坏。

奈賀左手按右手,关上了腕表电源键,望向面前桌上摆放的冲锋枪和备好的弹匣,下定了决心。

另一边,场馆外,苍也与重英正站在林家派来的多辆贵族专用的商务轿车边,与千惠等人告别。

两兄妹对突然需要辞别而充满歉意,苍也率先向千惠等人鞠躬道歉道:“不好意思,家里突然说有急事,要我们回去……”

绯好似漫不经心地向他们问了句:“确定刚才是你们父亲打来的电话吗?”

“当然,因为……因为父亲大人亲自过来了。”站在苍也身侧的重英缩着脖子,怕冷一样偷偷向后方的车队瞄了眼。那里的位置车窗打开,兄妹俩的父亲,林存孝正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重英本身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家里将她从小当做男孩子来进行抚养。不过显然,现在的她难得露出面对常年积威对象的神情。

千惠点点头表示了解,忽地解下她的围巾,给重英围好,“回去后记得跟我们发个消息。”

“那是当然。”重英在一瞬间愣住,之后低头轻轻说了声谢谢,与哥哥再次致歉,最后兄妹俩登车离开。

目送车队驶过街道拐角,远离了视线,小紫想起什么似的“诶呀”一声叫道,“奈賀怎么样了?”

原本体育馆内,悠扬婉转的歌声攀升到高处,接着陡然一缓作为收尾,卡卡在馆内演唱的最后一曲尘埃落定。如雷般的掌声与欢呼排山倒海,即使在外面的众人也能听到。

“他好像下线了吗?”三人虽尝试通过腕表的聊天室发送消息,却得不到回应。

“不好,飞艇快要起飞了!”绯指向上方移动到体育馆低空的巨大飞艇,其庞大的雪茄型身躯遮挡住天空洒下的灿烂阳光,投下了遮天蔽日的阴影。

奈賀没有照几人原定约好的办法去知会卡卡,让其取消接下来的演唱活动以避免意外,这是她们始料未及的事情。

卡卡的通讯码只有奈賀掌握,如今要她们特地去提醒也是件难事。

而且即便她们现在想要回去找到奈賀,时间看起来也是不够,体育馆内的大量观众们已开始散场。三女所在的出口处,不到几分钟功夫就涌出多批想抢占观看飞艇位置,争相赶到街道的人潮。

绯立刻抢到千惠与小紫身前,一把推开几乎撞到她们身上的人群,三人在宛如浪涛的群体中如同礁石屹立不动,煞是扎眼。然而这样的情况无法持续太久,很容易就会被维持秩序的巡逻安警注意到。

“怎么办?要回去吗?”绯惘顾两旁被她推开、骂骂咧咧的路人们,大声回头向千惠与小紫问道,

千惠推了下眼镜,左眼镜片顿时开启场馆周围的所有地图图像:“绯先一个人回去,找机会把奈賀同学抓回来吧,不要让他做傻事。我和小紫绕下其他路,看看能不能赶到好了。”

小紫无奈苦笑,若不是有机械安警在附近,她早就掏枪警告,让不长眼的路人赶紧散开了:“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森木那家伙也不在,究竟跑到哪里去了,要是有他的话还好……”

“好了,我们先快点行动!”千惠牵住小紫的手,顺着往外涌动的人潮步步后退。绯则是不用顾及两人之后,逆向朝体育馆内挤了进去,小小的身形立刻被人潮吞没。

随着时间流逝,从远方望去,体育馆顶部逐渐被内置机械运转的作用力向两边打开,露出中间由支架支撑上升的舞台。顶空的飞艇开始渐渐降落,导致投映在地面的阴影开始倾斜移动。

飞艇主体的气囊部分两侧镶嵌有占据绝大面积的软材荧幕电屏,此刻电屏正放映出卡卡二次元的虚拟形象。等卡卡登船进入演播室后,虚拟形象将会跟随真人实际表演的动作捕捉而做出相应的同步动作。

体育馆中心舞台上,脸上搽过淡淡妆粉的明星歌姬卡卡,提起了下一曲所要更换的演出服裙角——那是件具有旧时代东方古韵的衣裙,她小心地微微弯腰,一步步踩到向上延伸至飞艇吊舱的阶梯。长及臀部,披散背后的流瀑金发随身体移动而跃动闪耀,高跟鞋踩在阶梯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奈賀站在吊舱打开的门口,眼见卡卡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上,看得只觉目眩神迷,不自觉地伸手想要去扶住眼前的美丽少女。直到卡卡娇嗔似的瞪了他一眼,他才讪讪地缩回手,同时后退到吊舱里的角落。

这里,本来没有他的位置。

等到吊舱门关闭,中间有段短暂的休息时间,卡卡才吐出胸中一直憋住的闷气,恢复往昔做派,直接坐到了奈賀身边:“我嘞个去,累死老娘了,下次再也不接这种活动了。”

奈賀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从位子上窜起,险些脑袋撞到舱顶,脸上已是通红。

卡卡见状,玩心大起,嘴角边泛起一点浅浅的梨涡:“诶唷,我们的志愿者小哥哥这是怎么了?有美少女坐到旁边就害羞啦?”

“不、不是的。”奈賀张口结舌,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辩起,只好挠了挠头,说道,“卡卡,跟你说个事情呗。”

“嗯?什么事这么庄重?”

“……我会一直保护好你的。”

“噫~好肉麻。”卡卡受不了似的揉着胳膊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揶揄道,“这难道算是告白吗?”

“告白?不是啦,你误会了……呃……不不不,你没有误会。”

奈賀迎着卡卡要杀人般的视线,连忙吞了下口水,咽下刚才因紧张说错的话,“等会要是有什么危险,我会马上赶到的。”

卡卡见他认真的样子,不像说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安心啦,怎么可能会有危险,这架飞艇可是运营过好几年了诶。”

说着,卡卡站起身来,拍着奈賀的肩膀,用大姐头的姿态趾高气扬地吩咐道:“好了,你等在这里,我先去隔壁的演播室。”

“卡卡!”

奈賀叫住即将离开的少女,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有骗你,要是遇到危险……”

“知道啦。”卡卡的语气难得在私人时间里变得温柔,忽而转向问道,“那要是我以前骗过你,你会不会怪我?”

“诶?怎么会骗我?我有值得骗的地方吗?”奈賀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嘿嘿嘿”地傻笑起来,“要是你愿意骗我,那也肯定是为我好。”

“傻子。”卡卡轻轻笑骂了奈賀一句,转身走入演播室。

随着演播室的舱内活动门关闭,房间里只剩下了奈賀。

他摸了摸背上的背包,感受到武器的坚硬程度,稍稍安下心来。

奈賀记得,卡卡下一曲要演唱的是名为《傀儡谣》的歌舞,那是智能歌姬出道时期最初表演过的歌舞之一,带有旧时代巫女祭祀表演的风格。

对于奈賀来说,哪怕不亲自见识到卡卡的现场,只在脑海中回忆其过往演出就能还原出大部分场景。不同于电子脑的即刻记忆,普通人大脑能做到像奈賀这般,不看上几十上百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