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三市區的家中出發，直到現在為止，我遭遇到過的襲擊遠不止一起。

三號機在這個時間點才致電過來，說它在忙吧，又不清楚它實際在做什麼事情，說是故意失聯，似乎也沒有那個必要。

我實在沒什麼好氣地接了它的詢問，敷衍地聽完三號機所說的，類似克麗絲昨晚冠冕堂皇卻沒有半分營養的官話，終於在對方說話停頓的間隙插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需要一張對第二市區主城區連環殺人案的搜查許可證。

三號機的反應有些遲疑。我只能繼續無聊地遠眺，望向洋館外映照出陽光下晶瑩剔透水柱和淡淡彩虹的噴水池，另一隻眼隔着光屏注視漆黑的畫面，耳邊聽得輕微的滋滋電流聲，半晌才得到對方的答覆：“現在我們亞洲大陸板塊所有A級權限以上的高等AI正在集中開會，這樣吧，正好第二市區的市長也在，我讓她來和你通話。”

經過短暫的沉默，電流聲被放大到近乎吵鬧的程度，只能聽見另一邊的四周像是有人正在交談。待電流聲安靜之後，一個成熟女性的聲音響起：“我是第二市區的市長，叫我蕾蒂就好。”

在通話的時候，三號機沒有走開，反而跟着在蕾蒂的旁邊嘀咕了幾句，聽起來是在介紹我的身份。蕾蒂的反應先是詫異，然後便是捂住話筒了一般，透過來咯咯的笑聲，以及斷斷續續的和三號機調笑的聲音。

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我感覺自己的右手手指再次開始碾動，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快將陽台欄杆上的煙蒂重複展開、再摺疊按成乾癟的形狀，好不容易等待蕾蒂重回通訊，她的語氣多了點柔和：“搜查許可證可以給你，可是你只和三號機做過交易協定吧？他的面子在我這裡還行不通。”

“你要什麼？”我聽出她話里的意思，暗自感嘆，這些AI簡直一個比一個麻煩兼難纏，“錢的話我還有。”

“不，不要錢。你是個黑客吧？那正好，我需要你先去接受教廷對於你電子腦中朗基努斯之槍的檢查，然後找機會，把他們的檢測數據偷偷拷貝出來並交給我。”

我未曾想到蕾蒂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隱約間，她的要求像是暴露出什麼內情，教廷與市長級別的行政AI之間似乎並不會做到信息共享？還是說，蕾蒂在策劃某個不能讓教廷察覺的陰謀？朗基努斯之槍的檢測數據又究竟是對其有多重要？

而且在提出要求的時候，三號機就在她的身邊旁聽，這就更有意思了。

其次，蕾蒂的要求在我看來稍稍有些為難，原因主要在於自己過去從未試探過教廷內部的網絡系統，無法做出正確的難度評估。

“不用現在就給我答覆，等你拿到數據，可以在一個月後去主城區的勝利大廈找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蕾蒂掛斷了電話，我還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煙蒂不知不覺間承受不住連續摺疊，終於被折斷。

自從緋受傷以來，我的住宿房間就被佔用成為養傷的病房，所有人輪流過來值班看護。納米機械修復液的使用還算成功，仿造義體對電磁脈衝的防禦能力也不算弱，只是意識被震暈了而已，因此昨晚可以說虛驚一場。

我反覆思考着緋的情況，以及那些能發出特殊電磁脈衝的金屬立柱。立柱共有八根，收集起來后被克麗絲以校方的名義要去四根，其餘被我截留下來，可惜目前還沒有時間研究出裡面的技術與秘密。

等到中午，我收拾好心情，向其他人發送了遠程消息，提出打算自己單獨前往教廷總部的想法。

沒有告訴他們關於和蕾蒂交談的內容，只說是例行檢查。去的又是治安情況良好的主城區，所以即使經過昨晚的驚險遇襲事件，從眾人的回復來看，他們還是並沒有多加懷疑。

我回屋套上風衣，迎着刺眼的陽光走出洋館，埋藏在心底的那份冰涼竟被刺激地向四肢彌散開來，這股涼意令我手腳發麻，渾身都打了個哆嗦。

自己彷彿開始置身於某個陰謀形成的漩渦，也許，不把其他人牽扯進越來越危險的局勢里才是件好事？

越是去思考三號機與蕾蒂的用意，越是能感到其中蘊含的危險氣息。能夠集合集體的力量固然是好事，不過當危機降臨，同樣由可能會讓其他人受到波及。

本來覺得能夠掌控的局勢，現在開始逐漸脫離預想的正軌。已經導致自己的團隊出現受傷的情況，那麼就有必要調整計劃了。

“森木先生，您有一份來自第三市區的快遞，請接收。”

今天來自外界的意外通訊接二連三地發送過來，這回是負責快遞運輸的低級行政AI。平時這樣的AI只會在到達目的地，通知收貨人來領取物品的時候才會彰顯一下存在感。

我乾脆原地立定，站在洋館外的噴泉公園附近，就這麼等待運輸機械的到來，一般這種情況下，發送通知後過個十幾秒鐘就會有快遞到達了。

頭頂忽然掠過一道黑影，我抬頭望去，就看見有個冰箱大小的物體正以自由落體的方式呼嘯着砸落！

眼看即將觸及鵝卵石鋪就的地面，“冰箱”四角分別伸出小型圓筒的火箭狀推進器，尾端噴出耀眼火焰，抵消了整體下落的速度。近在咫尺的我就這麼目睹它底部向周遭噴出大量可視化的蒸汽，把噴泉公園編織得雲氣霧繚，最後，這座在雲氣烘托下的“冰箱”嗤地一聲在我眼前安穩落地。

我用意識調出信息光屏，眼前的“冰箱”上顯示用文本框和指示線條標註出了信息：“冷核聚變驅動型高頻震動粒子長刀·黑街改”

裡面裝的是曾經在第三市區失控的祝融所用兵器，在蜘蛛坦克高能速子光矛的轟擊下，即使身為處決者的祝融也沒能成功逃生，徹底化為灰燼。不過她的那把長刀由於製造材料中有某種特殊合金，倒是有殘骸遺留下來。

黑街自從受到招安，如今與AI政府的關係已經形似蜜裡調油，展開了多方面的合作。其中，這把長刀在我的要求下，作為我參與反攻行動獎勵的一部分，先是由AI調遣存放在黑街，之後折算扣除掉相應價格對其進行相應的處理改造，直到現在才真正意義上成為能夠使用的兵器，空投運送了過來。

時隔日久，導致我一開始對它的出現還感覺有點意外。而且這把刀原本經歷過改造后，設計的符合使用者應該是緋才對。自從見識過她和祝融的對戰，我已經深刻地意識到對她們這些暴力怪胎來說，有時候近戰的冷兵器簡直比熱兵器還要好使的多。

不過緋現在還沒蘇醒，用不了這件武器。自己或許可以考慮先看看它是什麼樣子的？

我在“冰箱”上找到感應觸摸鍵盤，打開后輸入當初訂購時的安全代碼，隨着內部軸承轉動，箱體開蓋，一把刀刃布滿細碎鋸齒的長刀安靜地躺在中空的金屬框架里。

長刀呈現通體的赤紅色，刀背較窄，整把刀都有着水晶琉璃般的質感，在陽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握把位置則按照緋曾經在數據世界凝聚出的“緋紅女皇”的樣式，改裝地可以通過擰動來加強內置的引擎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