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上城墙,未等翻身站稳,因为预想过可能会受到狙击,双臂早已提前护住头部。然后身体前倾,小腿蓄势发力,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对面高耸的塔楼的入口。

未等进入其中,超距感知“看”见的塔楼窗口位置就有枪焰的火光亮起,反器材狙击枪那难以消除的枪鸣巨响仿佛就在我的头顶炸开,吹下的狂暴气流甚至刮得风化斑驳的城墙上到处飞沙走石,烟尘弥漫。

一旦被人瞄准,等到子弹出膛后,正常人的反应速度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的方式。我只感到手臂剧震,接着在防护衣的作用下,与手臂接触的子弹携带的动能像电流般顺着衣服表面四散流窜、分摊到全身所有角落,点状的攻击化解为面状,身体最多就像被轻轻向后推了一下。

再加上外骨骼的动力对抗,使得我最终还是成功抵抗住这次的狙击,而且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夜空中,远处小紫所在的楼顶位置几乎在同一时刻开火,声势一点都不比这边的轻。她的狙击枪在经过黑街战役之后,更换成了威力更为强大的现代武器版本,这一枪竟然把我正对面的塔楼窗口直接轰塌掉半边,还有几块课桌大小的不规则花岗岩碎块被穿透墙面的子弹削了下来,滚落向城墙外边。

距离塔楼入口越来越近,我再次压榨出外骨骼装置的潜力,加速冲到近前,抬腿直踹关上的木板门。

砰的一声,腐朽老化的木门应声而倒,我则是拿出消音手枪,打开保险,几步登上楼梯。超距感知展开,电子脑处理的信息顷刻间大增,视网膜光屏显示的碧绿数据流如开闸后奔腾的洪流纷纷倾泻而下,本来昏暗到连照明都没有的室内已经彻底纳入我的感知范围内。

本来以为接下来会有场大战,不过等我登到这座塔楼的高处,看见的却是绯被困在由暴力拆开的墙口破洞附近。四周有几根类似通电后,或竖直或斜插入地面和天花板的金属立柱,由柱体向其他方向发出近乎实体的柔和蓝光电弧,围成电网般的立方牢笼。

“别过来!”绯的样子似乎对于金属立柱很是忌惮,“是EMP武器。”

“电磁脉冲?”

我站定脚步,毕竟自己的电子脑虽然没有普通的仪器那样脆弱,不过同样也会受到电磁脉冲的影响,继而感觉更多的还是疑惑,“怎么能持续这么久?还是这个样子的?”

“不知道,大概是谁特地做成用来困人的样式。”绯哭丧着小脸,对金属立柱的原理也不甚清楚,“本来仿造义体应该能免疫的,这个有点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要说一般的电磁脉冲武器,应该是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足以破坏电子设备的电磁场的装置。可是这些立柱竟然不但能发出可视化的幽幽蓝光,组成屏障,而且那些电网还带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第三市区的最终教条里,我就曾经亲身穿过类似的事物。要说最大的影响,应该就是意识被阴差阳错地拉入当时充满病毒的公共网络了。

“小公主啊,这些立柱是本来就插在这里的吗?”我提出疑问,然后又想到什么,向这处楼层的周围扫视了一圈,闻到刺鼻的血腥味,“那个用狙击枪的人呢?”

“咱刚穿过墙壁到这里来就被困住了。至于那人早就死啦,被小紫打中,腰都被子弹打断,身体也断成两截,血呼啦差的难看死了。”绯指向墙面破损的另一处。那里堆满散乱的石块,血腥的气息就是从堆叠的石块中透出来的。

听完绯描述的敌人死状,我熄了去查看尸体的心思。全身在松懈下来后,身体仿佛被抽空般的疲倦和无力感袭来,使得我干脆进入放松状态,背靠楼梯的栏杆坐了下去。

没想到绯却不满起来,穿着圆顶小皮鞋的脚尖点了点地面,大有想要把脚边的碎石踢到我脸上的架势:“你在那边休息个什么劲啦,咱可是被困住了,这东西谁知道会不会有危险,赶快早点清除掉啊。”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在想办法嘛。”

我嘴上应答,然而的确想不出解决目前困境的方式。只得用消音手枪瞄准立柱,想着先试试看能否用直接的暴力手段将其破坏掉。

“等……等等,先不要!”绯在看见我扣下扳机的瞬间,脸色大变,立刻做出在我看来完全无法理解的动作——双手抱头,弯腰屈膝蹲下的抱头蹲防姿势。荷叶边的漆黑洋裙如绽放的黑玫瑰,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铺散开来。

旁边插在较远位置的金属立柱头部挨了一枪,歪向后方的同时发出“当”的清脆嗡鸣声。紧接着由立柱生成出来的屏障电光大炽,扩散照耀到整个塔楼的房间。

我心知不妙,试探性的攻击反而闯了大祸,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目,不得不关闭了超距感知的运算。这一刻需要处理的感知信息太过于庞大,杂乱无章不说,而且处理起来毫无意义。

等笼罩房间的电网消散,那根被子弹打中的立柱竟然还在运作,且着弹点连凹陷的弹坑都没有出现,可见这玩意的硬度实在可怕。

绯面无血色地从膝盖和手臂的保护下探出头来,向侧方倒了下去,嘴唇发白,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透露出虚弱感。

“你这笨蛋,咱真的是败给你了……”

“呜哇,小公主,你可千万不要死啊!”我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过去补救,在接近屏障时却被无形的电磁场影响,眼前变成一片茫茫雪花,不得不条件反射般地退了回来。

再继续接近的话,电子脑很可能要被电磁脉冲给瘫痪,到时候不等到达绯的身边,我自己就要先变成和棒球帽男子那副脑袋被高温化为铁板烧的样子。

好在这时,楼梯下传来纷乱的重叠脚步声,千惠等人与护教骑士们总算赶到现场。

护教骑士中领头的那位正是曾经想收我们过路费的队长,在匆忙率先登上台阶,看见卷入意外袭击的是我和绯之后,他不由得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我们。

千惠吃力地推开在楼梯口挡路的骑士们,进入房间,看见里面的状况后也吃了一惊。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谨慎小心地绕开电网屏障,走到我的跟前:“这是什么情况?”

我将电磁脉冲武器的存在和千惠做了简单说明,她现在算是在场人员中唯一应该不会受到影响的“正宗原生”人类,要靠近那些金属立柱只能非她莫属。

“明白了。”千惠对四周搜寻了下,捡起地上一根断掉的木头桌子腿,走向此刻已经倒地不醒的绯。

“小心啊。”我不放心地叮嘱道,先前自己用超距感知测试过,金属立柱表面目前并无带有高压电之类的危险。可是谁又能清楚,若是近距离接触的话会不会产生其他的变化。

护教骑士们原本打算过来查看情况,可是他们领头的站着不动,其他骑士只能自觉地沿楼梯一路排列站队下去,组成黑压压的人墙。在学校内部,我们又是正规注册在籍的学生,料想骑士队长再有想法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反而如果还有潜伏下来的敌人的话,还能帮忙吸引些注意力,于是我调转过注意力,没有再去关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