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家乡亚美,布雷德觉得罗斯特哈维尔的冬日简直可以用可爱来形容。冷风顶多算微风,甚至连地上的雪花都无法吹起。换做亚美帝都,一旦下起雪又起了风,没人能分辨出漫天雪花是早就落在地上的,还是新下的。

阳光明媚,中午时分光洒在脸上还暖洋洋的。而亚美到了冬日,整个国家都会笼罩一层可见的寒气,天空总是灰蒙蒙,太阳仿佛小小的圆盘似的,斜挂在空中。

然而站在眼前这座宅邸漆黑大门前,布雷德仿佛又回到了亚美帝国。举起的手迟迟没办法扣响大门,只是面对它就混身颤栗。

并非因为罗斯特哈维尔不成气候的寒冷,而是来自眼前宅邸,正源源不断散发让人不寒而栗的苍凉鬼气。

常人无法察觉,但身负屠魔勇士之血,又夺取了蕾拉圣剑的布雷德眼中,整个宅邸就和着火一样,被一层如焰的黑暗气息包裹。森森黒焰甚至让宅邸四周的一切景色都失去色彩,灰暗、阴森。

换做任何正常人看到如此景象,绝不会想着跨入其中。

但布雷德有着必须进去的理由。

“母亲大人……”,黑发单马尾少女小声嘟囔。和蕾拉融合后虽然布雷德的意识占据主导权,可一切已经变了。意识到自己既非剑圣之女布雷德,也不是圣剑天使蕾拉后,少女只听的见来自母亲的呼唤。

没有理由,力量也好,或者什么远大理想也好,亦或是什么阴谋。

她只想回到母亲身边。

跨过数千公里,跨过声音无法传达的界线,她来到母亲家门前。

少女笑了,如剑般凛冽的少女难得挤出一个笑容。也不知道面对母亲时,这笑容会不会让母亲误以为自己是在抱怨嫌弃?

摇摇头,少女喉头蠕动,却在扣响漆黑大门前的瞬间停手。混身肌肉就像冻僵般一动不动。

一股视线自脚下斜向上望来,仿佛要看透她的一切。那股视线在她身体上停留的时间并不长,粗略扫过小靴子,套着黑裤袜的裙底和胸口后,就锁定她的面庞。

接着混浊的声音好似夏天池塘里的癞蛤蟆咕哝道:“滚!”

“我……我要见母亲大人……”

少女鼓足勇气道。

“这里没有你的母亲,”癞蛤蟆般的声音断然拒绝,“你身上散发着惹人讨厌的气息,在吾等还未准备动用暴力之前,消失!”

布雷德摇摇头。她鼓足所有勇气。倘若回到母亲身边不得不与这些让人不寒而栗的鬼气为敌,她也绝不会让步。

见少女没有反应,漆黑大门的影子里探出犹如巨狼的头颅。一双猩红魔眼死死盯着布雷德,喉咙里发出充满威胁的“呜噜”声。

“我……我不怕你,我……我一定要见母亲大人!”布雷德强令麻痹的身体行动起来,摸向腰间的圣剑“海尔德拉科”。

这时,那探出阴影的巨大狼头望着布雷德突然安静下来,原本充满敌意的猩红眼瞳也柔和起来。继而满是威胁的“呜噜”声也变了调,仿佛祈求怜爱的小狗,黑色巨狼发出不符合身形的可爱“嗷呜”声。

布雷德准备取下“海尔德拉科”的手停了下来。

明明藏在影中的巨狼已经屈服,近乎谄媚——

但如果是冲着她来就好了。

“真是聪明懂事的好狗狗。”甜美的稚嫩女声自布雷德身后传来,只是声音,就让布雷德比面对影中巨狼还要恐惧。

她颤抖地转过身,最先看到的是数不清的雪白翅膀,随即在众多宛如巨大雪花的翅膀海洋中,一眼看到声音的主人。

娇小可爱的少女身穿女仆装,外表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一头及肩灰发扎着两条可爱的小马尾辫,晃荡在脑侧随微风轻轻飘荡。明明还未成熟,犹如含苞待放的美丽小脸上,红色瞳却如魅魔般,散发出不符合年龄的妩媚眼神。

发现布雷德望向自己,她故作娇羞地将小手背在身后,歪着小脸道:“终于见面了呢,布雷德……蕾拉,嘛,名字什么无所谓,总之,终于见面了呢,我的好姐妹。”

“你是——”

话到嘴边又被吞回去。答案显而易见,这么多天使,她一定也是天使吧。

然而融合了蕾拉的布雷德脑海中并没有眼前灰发双马尾少女的记忆,但那让她混身忍不住打颤的气势,却如此熟悉。

“诶嘿嘿,姑且做个自我介绍吧,这样小姐姐也好明白是什么人送你去冥府。”

嗡——

两道寒芒自灰发双马尾少女裙下突然挑出,苍白剑气呼啸着掠过布雷德耳侧,切断几根被微风撩起的黑色发丝。纯白的剑刃在少女手中仿佛燃烧般,裹上苍白剑气。

一前一后,少女侧身张开双臂,一高一低,少女摆在前方左手上的是圣剑“迪兰达尔”,后方右手上则是圣剑“卡提那”。

“我是圣剑迪兰达尔与卡提那的主人,恶魔少女欧是也!”

————————

到此为止了吗?

科普斯因失血过多,混身颤抖不止。

眼前手持巨镰,面带没有五官面具的敌人,显然不比刚才被消灭的齐格飞差,甚至只单纯从对方散发的魔力波动来看,他们比齐格飞更强。

人类?

之前他们这么说,那么他们并不是人类?

多么讽刺啊,这样的魔力量,仅仅为了消灭自己的亲妹妹,就要动用如此强大的非人生物吗?

科普斯对这些生物背后的主人布鲁克感到不齿。

但——

即便不齿,他自己也命数已定。

莎朵兰——

想要再呼唤一次心爱女孩的名字,科普斯却发现连声音也无法发出。

闪着寒光的镰刀越来越近,虽然科普斯拼命想要移动身体,却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望着敌人走向自己。

那是沉沦的感觉,据说人在面对绝死困境时,身体会主观认定死亡已经提前降临。

大概就连自己也认为自己必死无疑吧。

真活该。

这就是背叛真爱的下场……

半弧形凶刃终于举到最高点,又重重落下。划破罗斯特哈维尔寒冷空气的鸣叫声仿佛断罪的审判之音,一切都将结束。

然而科普斯等来的不是凶刃刺穿身体,或切断脖子——

娇小的身影,宛如火焰般通红。似乎是眼罩的黑色物体绕过少女的白发,在脑后扎成一个蝴蝶结。

“哈——!”

紧接着一声怒喝,被少女扼住的巨镰竟硬生生被她徒手折弯!

“你、你是什么人!”

带着无脸面具的敌人惊恐道。

“记好我的名字,你们这群胆敢对莉莉丝大人图谋不轨的畜生!”

咚!

快如闪电的红影命中无脸面具男,他的身体被开出一个至少直径三十厘米的大窟窿。内脏、鲜血,科普斯还看到有白色羽毛混杂其中,敌人身后炸开一团血花。

“战争女神莉莉丝大人的首席弟子,薇尔琳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