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格从亚美帝国回到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在一场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后,罗斯特哈维尔即将迎来新年。

虽然还有一周才到元旦,但家家户户似乎早已无心处理其他事情,纷纷将所有精力投入到新年准备之中。

就连大恶魔弗格家也不例外。

“这里这里,弗格大人先挂这里。”

可人的女声就像乐曲一般悦耳,弗格笑着抱起面前的小女仆。小女仆面颊顿时染上一抹红色,甜甜地笑着,将一缕红丝带挂到触手可及的壁灯架上。

刚停手,另一个小女仆已经迫不及待地抓着她套着白裤袜的细腿嚷嚷:“该我了,说好了所有人都要抱,你这样赖在大人怀里不下来,挂完这些彩带要多久啊!”

围在弗格身边的其他小女仆纷纷点头,对弗格怀里的同伴露出或责备,或羡慕的目光,小嘴里还不停咕哝着“就是就是”“作弊”之类的怨念声。

弗格可不想看到自家的小可爱们为这事吵架,只好不顾怀里委屈的女仆少女,放下她去抱另一个女仆少女,为壁灯上装饰各种颜色的饰带。可惜哪怕再怎么手脚利索,还是避免不了用时过多的事实。

等挂完门厅的饰带,已经到下午五点,快要晚饭的时间了。

被抱过的小女仆们满意地行礼离去,投入厨房的战斗之中。等人群散去,独留下拥有和弗格一样金色发丝,蓝色眼瞳的少女龙华。

“怎么啦?”弗格问瞪自己的龙华。

“没、没啥。”龙华忙移开视线。

没啥?弗格心中忍不住嗤笑,这丫头掩藏不住内心想法,那副蹙眉纠结的表情,简直和对着喉咙施加扩音魔法吼叫“我有事想问”一样。

“哎……”

抄起袖子,金发少年叹口气,三两步踱到金发少女面前。

“你这模样可不是没啥的样子啊。”

捏捏她的小鼻子。

“呜嗯。”龙华嘟起小嘴,推开弗格的手,娇羞地垂下脸。

“没、没事就是没事啦!”

“哦?”弗格把脸贴近龙华,鼻头几乎碰到少女粉嫩的脸颊。

“……干、干嘛,瞪,瞪犯人一样,太近啦,别靠这么近,都能闻到你身上恶魔的血腥味了!”

“问题不是血腥味吧,小姑娘。嘶——”

用力吸溜鼻腔,弗格坏笑道:“没事?可这味道……是说谎的味道!”

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咪,龙华一跃而起,跳了差不多两米高。

不愧是屠魔勇士,身体能力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弗格冷笑,不过要是以为这样就能逃脱,那可就太天真了。

“哪里逃!”

影中探出十几条触手般的手臂,弗格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了金发女仆少女。

“噫!”少女瞪着那些黑触手瑟瑟发抖,脸都青了。那挥之不去,被这些触手侵入的记忆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弗格不想太吓唬龙华,把少女抓到怀里,就收去那些触手。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以为这几个月你已经明白不要妄图逃跑这个道理。”

“……”不说话,瑟瑟发抖,但龙华还是捏紧小拳头,狠狠捶弗格几拳。

弗格任凭她打,轻轻挪动手臂,垫到少女身下,好让她舒服下。

“所以你想问什么就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犹豫了下,龙华转过脸,含泪瞪着弗格。

“真的什么都告诉我?”

“我从不骗女人……而且我也不喜欢你心事重重的表情。”

“我知道了,”少女放弃般放松身体,苦笑,“但……什么叫不喜欢心事重重的表情,我、我——”

她顿了下。

“——虽然比不上伊奈莉小姐和真理小姐,我还是有、有点姿色的对吧?”

“所以呢?”

“没、没事了!蠢恶魔!”

又是几拳,龙华挣扎跳出弗格的怀抱。欺负这蠢丫头真是不会生厌啊。

等龙华情绪稳定,少女将心中的担忧全部向弗格吐露。

龙华是亚美帝国人,听到弗格和真理和佐德谈论起亚美帝国发生的事,才知道自己的故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尤其关于那个即将成为帝国皇后的大小姐的消息。

她是龙华师父的女儿,亦是主仆和最好的闺蜜。龙华原以为自己把她送入皇宫,终于能安心等到她获得幸福的消息,可现在——

“大小姐……”

龙华蜷起身体,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弗格能理解她的心情,虽然他不曾有过什么朋友,但那位大小姐对龙华来讲,应该更像家人吧。

家人陷入危机,家人下落不明,甚至家人——

他很理解龙华。

“对不起。”

搂住少女的肩膀。

“当时事出突然,具体情况我和伊奈莉也不是很清楚,但从事后得到的消息并没有听闻皇室被加害的消息,你的好朋友一定没事。”

“……”

没有回话。龙华不知道该怎么和弗格说出内心真正的想法。他摸不清这恶魔的脾性。虽然弗格看上去很爱护她,可翻起脸。

那些触手——

最终,少女放弃将“我想去找大小姐”这句话说出口,但她心中已经有了小小的想法。

一旦逃离这恶魔的巢穴,她一定要找到布雷德大小姐。

虽然担心龙华的状态,但少女执意要去厨房帮忙,弗格也不好阻拦。

目送那一头和自己一样的金发离开视线,弗格转向另一个早就候在一旁的人。

“怎么,佐德?”

佐德又换了张脸。身为死灵的他,总是换脸。这次换上了英俊青年的脸庞,但依旧保留左眼戴眼罩的习惯。

一身笔挺西装,人也笔挺,站在弗格身后真宛如一根上号木材。

“还是那句话,主人您真的不考虑在下的提议吗?”

“哦?”

“伊奈莉大热解除诅咒失败,是因为神力尽失,可难道我们真要等到她恢复神力才继续解咒?”

弗格蹙眉。这死灵这两天缠着他总是为这事。

“所以呢?!”

语气渐渐失去耐心。

“你说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做!”

“可是主人!”佐德突然俯身到弗格身旁,“您也不确定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神力,下周,下个月,还是十年,一百年?!”

“……”

“您也回答不上来吧?那为何不考虑在下的提议?伊奈莉无疑是最大王牌,我们一般无法找到女神,可她不一样,主人——”

佐德的声音更低,更冷。

“——为了报恩前主人,我佐德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之所以会认同您,也是因为您和我还有真理小姐曾立下誓言,以及那份无人能及,唯一可能做到消灭诅咒的力量。”

“佐德……你想说什么?”

“您应该分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伊奈莉固然可爱,您固然也很喜欢她,但——我们不应该想想该如何利用她找到其他女神吗?”

弗格心中一惊。

收集女神的事除了魔王之王和德林,再没其他人知道,这死灵——

“别那么吃惊,主人,我可是依附于您的死灵,如此强烈的欲望感情瞒不住我们这些凭依者。”

“那些影魔?!你用它们来监视我?!”

“监视?我哪敢……”佐德一脸讪笑。

弗格差点伸手撕碎他。

这东西,竟然用影魔监视他?但这也太恐怖了,那些影魔竟然非常适应黑暗之力!

“弗格大人,您还是别生气的好,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是您最根本欲望的提现,我们才能嗅到其中的意味,难道您还不明白吗?”

“我……”

“您自己也在渴求将女神们据为己有,那还在等什么?那是您心底里的愿望,机会就在面前。伊奈莉一定知道其他女神的藏身地,只要收集到她们,那诅咒,那吞噬我最亲爱殿下的诅咒,就算无法解除,也一定能靠着强大的力量彻底破坏!”

“佐德。”

“拯救所有人,弗格主人,您还犹豫什么?!”

窗外又飘起雪花,越来越大,在北风的鼓吹下,雪花粘连成线,交汇,化作一道惨白的帷幕。

妈妈他们在血晶矿里,会感到冷吗?如果他们还活着,会饿,会渴吗?

会感到疼痛吗?

佐德说得对,如果这一切都能感受,他还要他们忍受这样的痛苦多久?

一周,一月,十年还是百年?

可——

‘咱教你拳法怎么样?’

一对可爱的红色双马尾闪过弗格脑海,还有伊奈莉哭着想要拯救孩子的情景——

莉莉丝,他真的要夺去她们的一切吗?

“我知道。”弗格并不知道,“时机到了,我不会手软。”

佐德沉默不语,眼神中看不出喜怒哀乐,缓缓颔首。

“静候您决断之日,吾等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叩叩——

大门传来清脆响声,打断主仆二人。

佐德还没开门,一个小女仆已经打开门,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

帅气的外表,眉宇间气质自信而坚定。他似乎并不畏惧弗格,在小女仆引荐前,已经开始向弗格搭话。

“尊敬的代理王大人,我是元老院的信使,休玛.温,这里有一封元老院代替国王陛下送给您的信。”

恭恭敬敬,宛如女子的白皙右手递上由华丽浅黄色信笺纸装碟的信件。

一边确认封腊的真伪,弗格缓缓拆开信件,还真是皇家的羊皮纸卷。不知是什么缘故,明明信纸很不错还方便,但罗斯特哈维尔的皇族下发文件总喜欢用古老的羊皮纸。

看着内容,弗格微微一怔,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喂,”他呼唤身穿淡蓝色为主华服的帅气青年,“信上说的是真的吗?”

青年明显局促不安起来,磕巴道:“对、对不起大人,我,我只是负责送信,内、内容……”

“好了,”弗格笑着对小女仆,“替客人准备些差点,等暖和暖和再走吧。”

“好的,主人。”小女仆欠身行礼,“那请您跟我来。”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连声道谢,跟着小女仆离开门厅。

等他离开,佐德问弗格。

“主人,信上写了什么,您如此吃惊。”

弗格叠好羊皮卷。

“老国王出了事,元老院打算新年之前召集所有人举办一次集会。”

“集会?老国王出了什么……难道?”

佐德瞪大眼睛。

“不会吧,那位老人可精神得很,在人类里都算生命力顽强的那种。”

弗格无奈地耸耸肩。

“世事难料,你明知道人类其实非常脆弱。”

叩叩。

结果主仆二人慨叹之际,敲门声又响了。

这次佐德反应很快,在小女仆之前打开门。

是个满脸胡茬的大汉,虽然身穿便服,可被他肌肉撑满的稠料仿佛依旧穿着板甲似的。

大汉声音洪亮,深深鞠躬。

“俺代表大王子布鲁克.哈维尔殿下,特来拜访弗格代理王大人。”

弗格记得大王子,是个年近四十的大叔,不过他几乎和王子没说过话,这吹得什么风——

弗格望向手中羊皮卷。

原来如此,这群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