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德坐立不安。
自从安装了颅内发条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焦虑的感觉了,但是在殷被带走四个小时的现在,他开始感觉不太对劲。
如果单单是有甚么能够花费四个小时的实验,布拉德并非不能理解,更何况,如果仅仅因为殷临走前说的几句话,而开始怀疑能够代表整个神经学研究所的米勒博士,那未免异想天开。
可是当他发现一个奇怪的女人走进会客室,用椅子抵住房门,又坐在了椅子上面之后,他就不得不开始考虑一些更加“不现实”的问题了。
布拉德看着那个女人,后者也穿着研究员的制服,她的脑袋有一半镶嵌着金属芯片,而另一半则插满了齿轮与注射孔,上面装着几个装了液体的小瓶子。
这可真是……狂野,布拉德试着开口:“请问,殷小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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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勒博士坐在房间中央,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变化,一根神经导线从他的后颈连到记录仪上,对于这些数据进行分析与运算。
在他的身后,实验室的房门被一个正值壮年,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推开了,后者皱着眉头,有些担心地说。
“博士,很抱歉打扰您,但是您的那位客人,似乎误会了什么事情。”
“哦?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在说殷的那个不知名的跟班,博士心里想,一个不稳定因素——不过米勒并不讨厌不稳定因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严谨的科学实验需要一点点灵感,和一些运气。”
一只不安稳的蝴蝶反而可能成为关键因素。
“他一直在询问……殷小姐的去处,而且似乎随时准备付诸武力……”
自从进门之后,青年的目光就被放在房间中央的神经投影机给牢牢吸引住了。
这正是米勒在最近几个月埋头研究的成果,这种机器可以使一个人类的意识电子化,在一个数据沙盒中生存。
任何一个有一些神经学常识的研究者都能够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发明,即便青年并不是这里的研究员,他仍然明白这个项目的重要性。
而现在,在这台机器上躺着的,正是我们的侦探——殷。
“是么……真是个好跟班。”米勒笑了笑“不过,这不正好是你这个保安的工作吗,克里普?”
“我觉得您让啬珂忒去看着那位客人不是一个好主意。”
“我知道,我是故意的。”
“可是……”克里普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米勒已经搂住了他布满肌肉的肩膀:“我可是对你抱有信心的,别让我失望啊,小伙子。”
“我无意冒犯。”
在二人讨论着的时候,这句话却从房间门口传过来了,至于说话的人,正是米勒他们刚刚在讨论的——布拉德。
不,不仅仅是布拉德,在他的身边,啬珂忒面无表情的站着。
“没找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背叛了我?”米勒惊讶地问。
“公民有遵守法律的义务。”义正言辞地说着的人并不是布拉德,而是站在他身后,被挡住的旺娜少将。
如果不是因为后者身上穿着军署的制服,米勒几乎都要用“女孩”来称呼她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危险的疯狂科学家’?”矮小的少将歪着头打量着米勒“我怎么记得这是那个挺有名的……”
“……是军署的长官吗?”米勒很快反应了过来:“欢迎来到人类神经学研……”
“殷小姐在哪里?”布拉德打断了他的话,急急地问。
“请别担心,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不过我可以解释。”布拉德可没有理会克里普,他一眼看到了躺在奇怪机器上,头上还贴着电流胶布的殷,忙赶了过去,想要将她叫醒
“等一下!”米勒见状,不假思索地叫嚷到:“千万不要把连接线扯下来!”
“那这是什么意思?”布拉德停下了动作:“毫无征兆地控制一个公民数个小时,而不给出理由,也是你们实验的一部分吗?”
“博士并没有恶意……”克里普解释道:“他只是比较……异想天开?”
“什么?我可是听说这儿有犯人才过来的,甚至还放弃了超市的半价时间!”旺娜说着一些很主妇的话,一边出示警官证:“好了,联合军署要接管这儿了,布拉德,说说你的发现。”
“我认为这位米勒博士有充分的理由绑架殷小姐,所以才动用了紧急联络频道。”
“博士他只是想要殷小姐帮助测试。”啬珂忒指了指仍然躺着的侦探:“而这个测试是绝对安全的,她现在……”
话音未落,本应没有意识的殷猛地咳出一口血。
“这他妈好像和你说的不一样吧?”旺娜咒骂道。
“不要怕,这是技术性调整”米勒的双手(和脑后插管一起)飞快地操作着整个工作站:“别碰她!现在开始复位系统,给我五秒,一,二,三,四,五!”
机器发出共鸣,接着陷入沉寂,布拉德只能站在机器旁边,看着一动不动的侦探。
许久,嘴角流着血的少女仍然一动不动。
“看来我们必须逮捕你们两位了。”旺娜叹了一口气:“探员,实行标准流程A02。”
布拉德流畅的掏出警用束缚程式,在他扣住米勒和克里普之前,殷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个……跟班,麻烦停一下。”
“怎么?”布拉德回头。
殷的眼睛睁开着,可能因为疲劳,她仍然躺着,本来就血白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了:“不用急着动手嘛,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在破关之后,居然能看到你站在面前……”
“什么?”
“没什么。”殷撅了撅嘴:“好久不见,少将,可您这又是在干什么?难道你们都没听说过大名鼎鼎的米勒博士吗?”
你之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布拉德心想,不过他钳住克里普的手也松开了。
“要不是你的小跟班火急火燎地通过紧急联络频道把我叫过来,我可能会更尊重这家伙一些。”旺娜耸了耸肩:“你的情况可不好,病人就应该好好躺着才对。”
“是啊,毕竟我已经死了一次。”殷不以为然地说,把脑门上的胶布扯掉:“不过我可没想到我真的会受伤,这叫什么来着,催眠?”
“巴布尔暗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管他呢。”米勒甩了甩手:“你的意识刚刚变成了电子态,理论上身体不应该有任何反应,看来现在的成果并不算成功。”
“随便你,反正下次别找我。”殷捂住胸口:“越来越疼了,我要去医院。”
“在那之前方便问几个问题吗?”啬珂忒问。
“不方便,我们要走了。”
布拉德小心翼翼地把侦探抱回轮椅上,反而是旺娜少将看起来有些尴尬了:“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能告诉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吗?”
“我们一起去吃晚饭怎么样?”殷提议:“现在几点了?”
“下午七点,不过我认为您应该先去医院进行治疗。”
“那抱歉了小矬子,我们下次再约吧。”
“你!”
在旺娜的怒视中,布拉德推着殷的轮椅,离开了研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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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断结果是内出血,血管破裂,气管阴影,肺部肿大。
“我居然活着,真是个奇迹。”
“如果使用替代内脏,您的病症并不成问题。”
“别说这个了,让人反胃。”打着吊针的殷摇摇头。
布拉德陷入沉默,他不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因为就结论而言,自己打断了米勒的实验,还兴师动众地让旺娜少将赶来了一趟,虽然他这样做的起因是内心的不安,而这种不安正是由于殷说过的话,可是这并不是借口,究其原因,还是自己不够镇定所致。
“说起来啊。”躺在病床上的侦探慢悠悠地说。
布拉德做好了被批评的准备,然而对方说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手冢治虫老师明明已经禁止了梦结局,怎么这游戏还没头没尾的。”
“您说……什么?”
“没什么。”殷摇摇头:“我问你,如果一个人被发现在一个封闭房间中中枪死亡,那么凶手会是谁?”
“没有安装颅内发条的人。”布拉德迅速回答,对于身为军署一员的他来说,这个问题没有任何难度:“或者没有植入大脑扩展芯片的人,前者能够作案,后者能够保证自己的行为不被记录下来。”
“哼。”殷轻笑了一声,接着,她又发出了一连串银铃似的笑声。
“请问,我……说错了吗?”布拉德迷惑不解地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少女。
“没有,没有。”殷摆了摆手:“你的回答堪称完美,我几乎要给你颁发奖状了。”
布拉德不明白这个侦探是不是在讽刺自己,他只是看着眼前欢笑的殷,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