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当妹妹，你却想叫我主人。
凯尔温无奈地想。偏偏贝可蕾尔只是一脸愉快而略带赧然，像是不觉得这称呼有什么不妥。
“这样叫您没什么不好的呀。”她说，玫瑰色的眼里跳着不掩饰的好感，“叫您主人，是因为我愿意承认您、亲近您。这不好吗？”贝可蕾尔的话音兀地一顿，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低落了几分，“……您觉得，我…没资格？”
“不不不！”凯尔温怕她想多，一叠声地否认，“倒不如说，我没资格让你叫我主人，你看，我……”
“您有资格的。”女孩子温和真诚地打断她，“您对我很温柔，也不介意收留我，我愿意承认您是我的主人……”
问题是我也没为你做什么啊！一条裙子一个馅饼再摸摸头就沦陷了吗！！凯尔温稍微有点无奈。
算了，称呼什么的她开心就好。而且“主人”这个称呼，从她嘴里冒出来——凯尔温忍不住再打量了一遍贝可蕾尔，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怎么说呢，这个称呼，居然让凯尔温有点，兴奋？
——不妙，我好像有点变态。
蓝紫色的眼眸略带困扰地凝视眼前的女孩子。最终，凯尔温叹了口气，伸出手，掌心在贝可蕾尔头顶与发丝摩擦笑容里带着迁就：“好吧。那，你先在我房间里转转，别出去，要不然我爷爷突然回来就麻烦了。有任何不懂的事情，就来问我吧，不要紧张。”
“任何事情吗？……主人。”玫瑰色的清澈眼眸抬起，凝视着凯尔温。那种夏夜湖水般的纯净，竟然使少女有点走神。
主人……从今天开始，我是她的主人。
虽然被她看作主人，但是我更想做的是，保护她，陪伴她，教导她。尽我所能，让她变成最可爱的女孩子。
“没错。”
即使在这巴掌大的房间里，面对着对人类来说很平常的事物，贝可蕾尔也觉得很新鲜。窗帘上的图案也好，家具上的雕刻也好，都让她好奇又喜欢。
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圈，除了不敢碰那些柜子里的东西，房间里的东西几乎都被她看遍了。贝可蕾尔回过身，凝视着凯尔温伏案疾书的背影，大着胆子靠近椅背。感觉到凯尔温并不排斥自己，她松了口气，直接缓缓趴到椅背上，去看凯尔温在桌上摊着的书册，然后略略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字，密密麻麻全是字，贝可蕾尔不认识的字。
果然，我和主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我根本不认识，甚至光看一眼就觉得头晕，而主人可以看得那么快……这就是，“人类”正常的知识水平吗？贝可蕾尔抿抿唇，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挫败不安。
但是她很快地想起了，刚才凯尔温的话：有任何不懂的事情，就来问我吧，不要紧张。——嗯…任何事情吗?贝可蕾尔莫名其妙又紧张起来，犹豫几秒，小心翼翼地出声：“……这个是?”
“嗯？你说我在写的这个？”凯尔温暂时停顿下来，侧侧身子，为贝可蕾尔的视线留出空间，“是读书笔记。开学了要交的。”
读书笔记……开学……什么意思啊。
凯尔温眼看着贝可蕾尔微微失落的神色，大致猜到了一点：“贝尔看不懂吗？”
“……是。”被戳穿的女孩子咬了咬下唇。
“……所以，你是真的没上过学吗？”
不能理解上学是什么意思的贝可蕾尔选择沉默。
“既然这样，贝尔，”凯尔温蓝紫色的眼睛弯了起来，“我写完之后，教你认字吧。”
“教我，认字？”贝可蕾尔情不自禁地更加挨近凯尔温，说话时呼出的气息软软地拂过凯尔温的脸颊，一叠声道，“没问题吗，真的没问题吗？不会给您添麻烦吧？我会当真的哦？”
凯尔温对这亲密的距离十分受用，干脆放下了笔，蓝紫色的眼眸在扑闪的睫羽下现着柔光：“本来就是说真的啊。如果你想学，当然可以教你。”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只是咫尺，此刻凯尔温为了和贝可蕾尔说话还转过了脸。两人的脸颊靠得极近，甚至连对方的吐息也感受得分明。贝可蕾尔在兴头上，忍不住真的低下脑袋，用鼻尖蹭了蹭凯尔温的脸颊。
要知道一直以来，卡门先生都没有告诉过她认字是怎么一回事。而现在这个人愿意帮自己了解……
“您不介意就好……真好。谢谢主人。”贝可蕾尔可爱的声音里，笑意藏都藏不住，温热的呼吸洒落在凯尔温唇畔，暧昧又舒服。几乎像是要……
凯尔温脑子里逐渐生成了某些绮思绯念，又不知为何戛然而止。
我和她只认识一两天，这么亲昵…合适吗？
虽然她能感觉到，这孩子的行为定式大概和平常女孩不太一样，并不会因为亲密的接触而感到害羞。但是这种程度的接触……对凯尔温而言，可是有够刺激的了。
迟来的绯红漫上她清秀的面容。凯尔温别扭地转过身子，重新握起钢笔：“……那个，我已经答应教你了，现在先别粘着我，好吗？”
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扰了主人，贝可蕾尔乖巧而不舍地放开了凯尔温：“是呢，主人还要写这个……我可以在床上等你吗？”她已经学着凯尔温的说法，明白了这种家具叫什么。
红透了的脸颊不复原本的白皙，少女抿紧了唇，手指不知不觉捏紧了钢笔，再一次停止自己的脑补：“可以。”
她听着身后窸窣的声音，想象着贝可蕾尔乖巧地在床上坐下。微微愣神之后，凯尔温情不自禁地加快了书写速度。
“我写完了哦，你坐到这里吧。”
凯尔温伸个懒腰，起身让出书桌前的椅子，带笑看向坐在床上的女孩子。贝可蕾尔猛点头，一下子跳起来，兴奋地坐好。
“稍等，我找一点合适你的资料。”凯尔温摸了摸女孩子的脊背，示意她坐直，而后转向书柜翻了片刻。贝可蕾尔期待地看着她的背影。
最后凯尔温找出来的是一本眷写本和一本书——她小学时候的拼写课本。没办法，这孩子很可能需要我从最基本的部分开始教……
凯尔温把这两本东西摆到贝可蕾尔眼前：“我们先从这个开始。握笔，会吗？”
“啊，会一点……我以前会帮着临摹小提琴的图纸……”贝可蕾尔把钢笔握在手里。
“不对哦，”凯尔温浅笑，握住贝可蕾尔的手，发觉这孩子的手是微凉的，于是用手心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下，“钢笔和铅笔握起来是不太一样的。我先教你写你的名字吧？”
女孩子再一次猛点头，白皙的脸颊被愉快染得微红：“我会努力的！”
“我也会努力的。”
努力地保护她，陪伴她，教导她。尽我所能，让她成为最可爱的女孩子。让这孩子，能有机会融入她感兴趣的人类社会。
——等等，这就是……养成吗？
凯尔温被这个迷之联想惊得一怔，随即忍不住用力晃了好几下脑袋。——把她当作妹妹和养成有什么关系啊，再说她只比我小三岁，有这种养成吗！
“主人？”椅子上的女孩子侧了侧头，看向身边走神的人。“接下来是照着这里抄一遍吗？”
凯尔温猛地闭了闭眼使自己平静一点：“啊，是的。”
贝可蕾尔低低地“唔”了一声，似乎有点困惑，但手中的笔还是努力地模仿着教材上的范例。写出来的字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或者说像被直愣愣砍下来的木头，每一笔都显得过于平直，还有点僵硬。空白的草稿纸一点点被贝可蕾尔认真的书写填满，动作过于紧张的手微微颤动，有种小孩子的笨拙感。
五十词的短文略有些磕磕绊绊地抄完了。贝可蕾尔看看课本，再看看自己的字，有点不安地抬起头：“对不起，抄得有点难看……”
虽然贝可蕾尔的字不怎么样，可是考虑到这姑娘以前根本不怎么认字，再说凯尔温也怕打击她，于是带鼓励性质地道：“很工整呀，试着不那么用力也许会更好？”
贝可蕾尔相当听话，缓慢而认真地写了几行。玫瑰色眼眸在窗外的阳光下带着清冽的柔光，被凯尔温亲手扎成双马尾的软软的卷发垂在肩头，轻轻晃动。眉骨到鼻尖之间的那道弧线中，睫羽在扑闪。
侧脸的线条那么温柔。
察觉到自己又在看着提琴妖精的脸发呆，凯尔温苦笑着敲了下自己的额头。这孩子确实很让她喜欢呢……不，不如说，懵懂安静，又信赖着自己的可爱女孩子，没有谁会不喜欢吧。
“主人。”贝可蕾尔忽然小心发问，“把我买下来的那位先生呢？今天一直没看见他。”
“你说我的爷爷吗？”凯尔温不知怎么猛然想起以前他那文豪般的大胡子，不由得忍住笑，虽然老费希尔已经改变造型很久了，“他啊，这阵子好像要忙很多事，好几天一直早出晚归的。我小的时候他倒是天天呆在家里，可能是看我这几年长大了，他终于可以放心去做他想做的事了吧。”
贝可蕾尔不太明白这个逻辑，仍然乖乖点了点头。
拼写练习持续了两个小时。贝可蕾尔的手显然有些发酸，嗓子也因为重复地朗读而微微沙哑，但看起来很愉快。向凯尔温道谢时，她又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凯尔温耳畔以示亲密，弄得凯尔温有点不好意思。
